第104章 小伴讀今天又闖禍了(二十六)
去北地的路程很遠,溫匪似是真的覺得無趣,一路上一直在給池霧講他小時候的故事。
他聽著他說和哥哥養的狗搶食吃,寒冬臘月的時候手上的凍瘡長了許多,有的長好了,又會有新的凍瘡在旁邊長出來,沒有人關心他,沒有人會給他塗藥。
流出的膿水會讓整塊皮膚開始潰爛。
灰暗的日子無窮無盡,他像是跌進了深淵裡,無論往哪個方向走,都是一片黑。
他說了很多細節,比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詳細得多,池霧悶頭聽著,竟也在他的隻言片語中感受到了他當時的苦痛。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他在那樣惡劣的條件下長大,是不是也會成為一個惡人。
「哥哥,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也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
這是池霧第一次叫他哥哥,溫匪愣住了,這個稱呼對他來說陌生又熟悉。
「正常人的生活.……」溫匪反覆說了幾遍,似是快要把這幾個字嚼碎了,也沒體會其中的含義。
他很遲鈍,也可以說他一直在逃避這些。
受過的苦難太多讓他變得很迷茫,很麻木,他起初為了復仇才找到了活下去的力量,現今該報復的人都報復的差不多了,弟弟也找回來了,還有什麼呢?
心像是被人撕開了一個大口子,風從外面灌進來,遲鈍的疼起來。
好像有什麼在意且重要的東西弄丟了。
池霧看著他這副樣子也不自覺的有些心疼,溫匪不無辜,但也罪不至死。
馬車外遠處的喧囂的城堡,已在草原的盡頭露出了模糊的一角。
表面的平和下,是城內埋伏的軍隊,只要溫匪到了城內,就地伏誅。
池霧突然想有沒有什麼兩全的法子能讓大家都平安。
「哥哥.……」
「嗯?」
「別去了,二皇子早在七日前就已經統領了北地各部,這個時候皇城那邊九皇子應該也已經成功了,是我騙了你。」
溫匪似乎在強忍著某種會在瞬間爆發的情愫,臉部線條也猶如冰霜般凝固,生硬而尖利。
「你說什麼?」
「我騙了,唔!」
溫匪掐著池霧的脖子將他懟在車廂壁上,手背上青筋畢現。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很信任你……」溫匪的雙眼因為憤怒而充血變紅,在看到池霧愈發痛苦的神色后卻慢慢的鬆開了手。
滿臉頹然地說道「我以為你真的把我當哥哥看待。」
池霧輕輕揉了揉自己被掐出紅痕地脖頸「你拿我要挾他,他會放你走的。」
「哥哥,去一個沒人認識你的地方,過普通人的日子吧,你的仇已經報完了不是嗎?為什麼還要折磨自己。」 ……
到了城門下,看到了溫匪挾持了池霧,圖那果然乖乖的放行了,甚至還傻乎乎的問溫匪怎樣才肯放了池霧。
這位雷厲風行的統帥在面對自己的救命恩人時卻也亂了陣腳。
以溫匪的實力,靠著池霧他完全可以扭轉局勢,但不知為什麼,他覺得自己太累了,不想爭了,他越來越覺得池霧說的話都很對,他報了仇,卻在積年地怒怨中迷失了自己。
溫匪地情報里似乎從來沒有圖那和池霧有交情地任何線索,但是他的弟弟確實幫他暫時保住了一條性命。
臨時安置地營帳里,溫匪在外面將戲演了全套,到了沒人地地方就放了池霧。
他呆愣的坐在那給自己倒了杯茶,順便也給池霧倒了一杯。
似是意識到了不久后的分別,溫匪看著池霧認真的問道「你在京城過的可好?」
池霧毫不猶豫地點頭「家裡的人對我很好,皇子們對我也很好,嗯……記憶里,除了哥哥剛才對我動粗,好像沒人欺負過我。」
溫匪聞言心虛的低下了頭,同時也鬆了一口氣。
還好,他弟弟至少一生平安喜樂,他壞事做盡,也是時候該遭報應了,只是,還有些捨不得,還想要一個人。
「哥哥能不能求你最後一件事。」
池霧打量他的神色「什麼?」
「我能不能拿你去換阿璟。」
「你喜歡他嗎?」
「我……我不知道。」
「那到時候尊重三皇子的意見吧,他如果願意和你走,那你就帶他走,如果不願意,我也沒辦法。」
溫匪想起了那人與自己相擁時掙扎厭惡的眼神,突然覺得希望好像有些渺茫。
他不知道自己何時將那人裝進了心裡,自從分別之後一放空腦袋裡面都是顧暄璟紅著眼睛瞪著他的畫面。
溫匪的確是個瘋子,無論是行為,還是處理自己的感情方面,他近乎偏執地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北地的人民在圖那地治理下恢復了原來的平和,他們也並不嚮往戰爭,只是每到冬季糧食緊缺,難免要去騷擾邊境,圖那不知何時和顧暄墨簽訂了契約,冬天用低十倍地銀錢從京城換取糧食,送至邊境。
他們離開的時候圖那也似乎明白了池霧的處境,他想殺了溫匪,但是他知道池霧是在幫溫匪,池霧在他便不敢動手了。
他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恐怖的一面。
回到京城的路似乎要順利許多。
但是池霧的身體有些吃不消了,在顧暄墨身邊的時候有什麼難受的地方他都會時時反饋,可是現在身邊的是他的便宜哥哥溫匪,一路上他都沒注意到池霧有什麼不對。
到了京城池霧終於撐不住發起了高熱,溫匪才察覺到不對勁。
「要不要帶你去醫館。」
池霧艱難的睜開眼睛,揮開了他來試探溫度的手「你趕緊拿我去換人,要不然等我真的暈了,我不保證顧暄墨會不會殺了你。」
溫匪在城中埋伏的最後一點親兵都被顧暄墨關進了大牢,他現在唯一能和顧暄墨談判的,就是池霧。
池霧強忍著被溫匪帶到了皇宮。
走進去的時候池霧還有點懵,只覺得宮中變了許多,原先的四處可見的宮女太監幾乎沒剩幾個。
以前最熱鬧的後花園,現在只剩下一個宮女在料理花草。
顧暄墨看到溫匪身旁的池霧時,只一眼就已經看出了池霧的異常。
他想要上前,卻看見溫匪用刀背抵著池霧的脖子。
他有些疑惑,不知道溫匪這是演的哪一出。
等到那人開口了,顧暄墨才終於明白這個喪家之犬為什麼還敢回來,原來是賊心不死。
顧暄璟此時恰好在宮中休養,得知溫匪拿池霧逼顧暄墨趕緊就趕到了現場。
溫匪看到自己心念許久的人出現,一時激動的不知該說什麼。
被他劫持地池霧已經快要演不下去了。
小聲提醒道「你倒是說啊,你再不說我真挺不住了。」
溫匪冷著聲音開口「阿璟,你和我走,我便放了他。」
顧暄墨挑了挑眉,他的耐心快用完了,他看出了池霧難受,也看出了池霧在配合對方演戲。
顧暄璟看著溫匪,幾日不見,他憔悴的不像話,那個拿捏了他把柄,任意欺辱他的人現在像極了籠中困獸。
跟他走,瘋了才會跟他走.……
池霧看到顧暄璟後退了一步,提醒溫匪「他不想和你走,把我放了你趕緊走,會有人追你,我等會兒再給你求求情,快走吧!再不走我真撐不住了。」
溫匪遲疑了一下,看到顧暄璟眼裡的厭惡,還是按照池霧說的果斷地逃了。
宮中沒人攔他,到了門口才有幾個人追上來。
池霧剛才靠著溫匪還能勉強站住,現在卻真是半點力氣也沒有了。
他以為在自己會摔在地上,卻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鼻息間湧入松香味,沒有血腥氣,池霧知道顧暄墨順從內心做了正確的決定。
陪著溫匪演戲受苦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麼,被顧暄墨抱著地那一刻卻莫名的想哭,眼淚壓都壓不住。
顧暄璟將他抱起來,池霧撐著最後一點力氣,親了親他的頸側,眼淚不要錢的往下掉。
「嗚嗚嗚……」
「我好累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