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米糠

  「挨千刀的畜牲啊，這是我們全家的命啊。這都給糟蹋完了，讓我們怎麼活啊！」

  「這畜牲指定還來，我們還是先剩下的莊稼都收收吧！」

  村民一邊哭一邊罵，面對蠻橫的野豬沒有絲毫的辦法。

  燦爛的陽光下，上河村的地里籠罩著一股悲傷。每個人臉上都是陰霾，看不到一點喜悅。

  地里的殘局收拾完了，帶回家的稻子稍微收拾了一下，只能出半袋，而且是帶殼的，還未成熟的稻子。

  稻子外殼發黃了，只剩下一點綠，但是沒完全成熟。

  這要是搗殼，估計連米也一起搗碎了。

  即使這樣，也不得不不去。不然到時候連碎米都沒得吃。

  村裡去米殼的工具只有村子家有，他們家有一個石碓。石碓的外形是一根粗壯厚實的木頭做成的，頭部插入一根粗壯的木頭，能到石碓里，可以砸到裡面的東西。

  底部有兩根分叉的樹枝，將木頭鑿空，插入粗木棍，架在兩邊的樹枝上。

  最下邊的削薄點，供人用腳踩，驅動整個石碓。有點偏向蹺蹺板，只不過頭部的重些。

  等林雲傾一家到的時候，李咀家石碓前已經圍滿了人，長長的隊伍看不到石碓的情況。

  都是這兩天曬的稻子，大家來的時間重一塊去了。

  他們來的太晚了，後面幾乎沒人了。只能先等別人家去完殼，再去。

  烈日下，林雲傾被曬的滿頭大汗。巧哥發現后，轉身跑回家。

  給林雲傾和何芸拿了草帽，讓她們去陰涼地休息，自己來排隊。

  林雲傾把草帽戴在他頭上，熱的已經說不出話來，跑到李咀家裡，討了點水喝。

  李媛倚靠在門框上，看著林雲傾，嘴裡一邊磕著南瓜子，一邊往地上吐。

  「雲丫頭，我聽說你昨天給陳岩家送魚乾是嗎?給奶奶也送兩條過來唄！」

  喝水的動作一頓，林雲傾神色不明，抬起頭，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她。

  「李奶奶，你咋知道這事嘞?」

  「咳，就是你大奶奶那天出門，剛好看到你和巧哥拿了魚到陳岩家裡去。奶奶家也沒啥可吃的了，你拿兩條魚乾給奶奶嘗嘗唄。」

  孫莉說那魚老大了，拿兩條蒸了吃，肯定很好吃。

  他們家很久沒開葷了，一聽說林雲傾家裡有魚，她就心癢的一晚上沒睡著。

  還想著找個什麼借口去他們家要，結果她這就來了。

  想到那肥美的魚肉，李媛不自覺吞了口口水，手裡的南瓜籽也不吃了。

  「李奶奶，我們家也沒魚了。最後的兩條，昨晚上讓我媽做了吃了。給陳嫂子是因為她懷寶寶了，不然我都不給。」

  「你這孩子，給兩條怎麼了，大不了我拿南瓜跟你換。你等著啊，奶這就給你去拿。」

  李媛說著趕緊去往廚房後面去拿南瓜。

  林雲傾撒腿就跑，等李媛出來，人早跑沒影了。

  到了外面，看到她躲在何芸旁邊，氣的直跺腳。

  這死丫頭，賊精了，居然跑了。

  這麼多人，她哪好意思去要魚吃。

  南瓜換魚，她就是看她是小孩，好糊弄。這要是讓別人看見了，指定會罵她不道德。

  李媛灰溜溜地將南瓜拿回去。

  看著她離開，林雲傾不屑一笑。

  真把她當傻子呢，還用南瓜來換她的魚。兩三個也就不說什麼了，那南瓜還沒她腦袋大呢。

  等了三個小時，終於輪到林雲傾家。

  何芸熟練地去殼，林雲傾和巧哥在旁邊把米裝進麻袋裡。

  這石碓不能白用，用的都要給李咀家留碗米。

  回到家后，再把殼和米用竹煸篩離。

  半袋大米就只得到不到十斤的米，這將是一家人一年的口糧。篩出來的米糠可以用來餵雞鴨，只是林雲傾家沒有錢養。

  何芸還準備把米糠留著，以後沒糧食的時候煮了吃了。被林雲傾一陣嫌棄，好說歹說才讓她背去給幺嬸餵雞。

  何芸剛到幺嬸家門口就被孫莉看見了。

  孫莉眼酸，站在門口陰陽怪氣。

  「喲，這果然是不把我們當家人，這米糠就是寧願送給外人，也不願意送給她婆家。」

  何芸尷尬地站在門口，趕緊賠笑，「大伯母，我看咱們家不是沒養雞嗎，所以就沒給送。」

  「這莊稼都被野豬糟蹋完了，你還拿米糠餵雞呢？有的吃就不錯了。再說了，誰說我沒養雞?我沒養雞，那我娘家沒養啊？

  呸，我看你就是白眼狼，眼裡沒有我這個伯母。」

  孫莉啐了一口，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轉身回屋。

  周圍的鄰居聽到動靜，都到門口看起熱鬧來。

  有人忍不住開口，「何芸妹子，這種情況，你就別把米糠餵雞了，還是留著吧，萬一沒東西吃呢？」

  「真是，我們家晚飯都是加了米糠的，她居然還拿來送人。而且還不是送給自己家，難道幺嬸比她親大伯還親嗎？」

  有人忍不住嘀咕，被何芸聽的清清楚楚，瞬間就感覺到了委屈。

  這米糠她也想留著，可是女兒說了，她不能讓他們餓肚子，這米糠留著會讓她膈應。拿去給幺嬸，那是因為幺嬸家有隻老母雞，上次還給他們家送了兩個雞蛋。

  這孫莉家又沒有雞，她自然就沒想到。

  幺嬸看著她委屈的樣子，又看了看旁邊看戲的村民，不想何芸為難，識趣道，「妹子，嬸知道你的好意，你還是把這米糠送你大伯母吧，別讓人說了閑話。」

  「幺嬸……」

  「好了，送去吧，送完快回家做飯吃，別讓孩子餓著。」

  幺嬸說完轉身回屋。

  何芸低著頭猶豫了一會兒，將米糠重新扛起，帶到林強家。

  「大伯母，這米糠……還是給您吧。」

  「喲，這是良心發現了？還是覺得自己不好意思?我要是沒看到，指不定你們家給別人送什麼好吃的呢！

  給我是給米糠，哦那給別人是給魚，這差別怎麼就這麼大呢？」

  「林業媳婦，我平日里也沒虧待你吧?怎麼家裡有魚乾，我那是一條沒見著。怎麼？是我們不配吃嗎？還是你們根本沒把我們當自己人?」

  「大伯母，您誤會了，那魚乾是……」

  「得得得，別解釋了，有什麼好解釋。帶著你的米糠給我滾，我不稀罕！」

  孫莉粗魯地推了何芸一把，何芸一時沒站穩，重重倒地。

  胳膊肘狠狠撞在地上，直接破了一層皮。

  鑽心的痛傳來，眼眶瞬間就濕了。

  她狼狽爬起來，重新背起米糠，往家走去。

  遠遠的，林雲傾就看到何芸慌忙擦拭著什麼，當時就感覺不對勁。何芸有些躲閃地，沒讓人看到她的臉，

  悶頭把米糠背進屋子裡，胡亂擦拭臉上的淚。確定臉上沒有淚漬。吐了口口水，塗在傷口上，確定沒流血了，這才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