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失而復得
蔚藍的天空之下，美麗的柔和藍光四溢流轉。
它似乎蘊含著一種看不見的淡雅仁慈，一瞬間便幾乎驅散了所有即將到來的恐怖與不幸。
波爾抬起頭來，近乎絕望的目光之中，浮現出一個佝僂而又蒼老的身影。
眾人紛紛循聲望去，只見光源的主人，身著華麗的錦服，神色卻略顯慌亂，正一步一步向刑場的中心走去，腳步吃力而又散亂，同時蒼老的面龐之上，刻滿了歲月的滄桑和終有所獲的欣喜。
埃里克轉身示意海耶斯有所行動，海耶斯卻僅僅只是呆板地立於原地，似乎不解其中的奧義。
這淡藍色的光芒，許久未見，難道正是來自於家族的至寶？
可是，十年過去了，命運掛墜的魔力早已失效，怎麼又偏偏會在此時此刻散發出一如既往的純凈輝光？
天哪，她居然站了起來，自城堡的中心穿行直至人群騷動的刑場，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一時之間，他竟然呆若木雞。埃里克察覺到了他的失態，於是立刻對在場所有人大聲宣布：「是麗塔夫人！」
衛兵們紛紛上前攙扶住她的身軀，這時他們才發現，久卧於病榻之上的領主夫人，突然變得比曾經有力了許多。
她氣喘吁吁，但卻勇敢地直視著刑場上的畫面，她的胸口處懸挂著一隻藍色的五角星形掛墜，忽閃忽閃的，猶如鷹之谷中最明亮的星辰。
憂鬱的目光自海耶斯灰褐色的目光中閃現，他略有所思。
如果猜的沒錯的話，母親的身上，現如今正佩戴著當年父親親手贈與的『命運掛墜』。
十五年前，灰谷領主夫人麗塔·灰谷耗盡畢生的魔法能源，最終成功打開了命運掛墜力量的封印，隨後在家族成員的注視之下，她將這種力量的其中一部分，毫不猶豫地輸送入了她最小的女兒：若雅·灰谷的體內。
作為灰谷家族世代相傳的神秘寶物，這是一種足以讓命運生死相連的終極魔法造物，傳說中是由上古精靈法師會最強大的巫師們用「永恆水晶」共同打造，一共製造了十二隻，它們象徵著極光籠罩之下的夜空十二星座，八百年前，伊利爾精靈王尤安利恩二世將其中的一隻慷慨地贈予了聖翼帝國最為年輕的英雄，也就是四大家族之一的祖先：克里斯坦·灰谷領主，以作為對於他們那足以感動神明的英勇，而表示肯定的禮物。
據說，當掛墜中蘊含著的光芒四溢而出，且不受控制的時候，便意味著方圓十里之內被命運牽繫著的其中一方，正面臨著足以威脅其生命的危險。
然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當十年前若雅郡主被水流衝擊向下游，不知所蹤的時候，命運掛墜卻只是微微閃動了片刻，卻絲毫不見傳說中光芒揮灑，盛況空前的景象。
那時海耶斯便認為掛墜的效用已經失卻，卻不料，在時隔多年的今天，掛墜的光芒，還是不可避免地籠蓋了鷹之谷的上空。
還有這個波爾，被拘捕時竟然未作任何的反抗，是無能為力，還是故意安排？最為重要的是，掛墜的生效範圍並不超出鷹之谷的範疇，也就是說，這個與麗塔夫人命運相連的受害者，此時此刻就身處鷹之谷的世界之內。
海耶斯抬頭望向刑場之上的囚犯：他是今天唯一將被處決的罪犯，而且同樣是灰褐色的眼眸，但此人的內心卻與一貫善良的若雅郡主相去甚遠，偷竊麗塔夫人的湯藥，卑劣而又惹人厭惡。但命運掛墜的閃動，卻好像確實是為了他的「生命垂危」。
那麼應該如何解釋此事，藍色的光芒，十年前尚且一閃而過，而如今這個叫做波爾的姦細，他到底是什麼人？
在思索了一段時間后，海耶斯大聲向刑台上的衛兵吩咐：「暫停行刑！」
衛兵們放下手中的刀劍，與此同時人群中的騷動也漸漸開始變得明顯，隔著邊界的距離，海耶斯也可以覺察到他們那紛然的議論。
「掀開他右臂上的衣物，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個鷹翼狀的標記！」海耶斯像是發現了什麼一般地說道。
衛兵們連忙照做，然而與此同時，波爾卻大力地扭動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好像正面臨著什麼極其不情願的事情。
「主人曾經說過，我胳膊上的印記，絕對不可以被人看見！」他大聲地叫喊著，拚命地掙扎著。
伴隨著他的掙扎與扭動，他胸口處的麻布衣物發出了一陣「咔吱咔吱」的響聲，隨後完全地被撕開，露出了脖子以下雪白如玉的肌膚。
「什麼，難以置信，她竟然是一個女人！但為什麼寧願女扮男裝也要混進我們當中！」衛兵們紛紛面露詫異之色，與此同時；麗塔夫人則不顧周圍的異動，強撐著疲憊的身軀向刑場中央衝去。
傳說中每一名出生於灰谷家族的子女，都會在幼時被打上雄鷹展翅狀的「英勇標記」…海耶斯的目光激烈地閃爍，面色也突然變得不再平靜。
「希望這一次我賭對了，為了生命掛墜的忠告。」
魔法絕不會無緣無故地產生異動。這個自稱「波爾」女人，她必然與失散多年的若雅，有著某種必然的聯繫…
「繼續查看。」海耶斯堅定地說道。
衛兵們粗暴地掀開她右臂上的衣袖，想要確認她真實的身份，然而，她卻只是如同機械一般重複著掙扎的舉動，直到她右臂上的雄鷹標記，最終無可改變的重現於眾人的面前。
「是英勇標記。她是領主家族的傳人，因為這種標記，在大陸各處絕不可能找到第二個複製品。」埃里克注視著眼前的一切：「這個名叫波爾的女子，她正是鷹之谷失散多年的郡主殿下。」
在眾人的矚目之下，女子瘦弱的右臂之上，象徵著灰谷之堅韌的英勇標記，此時此刻正歷久彌新地閃動著灰褐色的微弱光芒，衛兵們感到非常地吃驚，然而，女子卻只是面色驚恐地掃視著全場的衛士們，與此同時破碎的衣衫之下，纖細而又曼妙的身段也讓人一覽無遺。
好像是明白了什麼一般，海耶斯走到她的身前，面帶笑意地伸出手臂扶住她的胳膊，兩雙灰褐色的眼眸，再一次如同幼時一般地互相對視起來。
「我們原諒你。並且若雅，這才是你的真實姓名，現在，請為了我們整個灰谷家族的榮耀，揭開你臉龐上的面紗與偽裝，然後笑著迎接本就該屬於你的光明未來吧。」他似乎早有預料，隨後從容不迫地說道。
「若雅？我不記得這是我的名字，我…只是一個農民的孩子。」她卻突然聲淚俱下地哭泣了起來，隨即她伸手抓住面龐的一個角落，緊接著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被猝然地揭開，之後展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張清麗絕倫的美麗面孔。
「若雅！你終於回來了！」與此同時場邊的麗塔夫人也叫喊著走上刑場中央，周圍的衛兵們則依然肅穆地站立著，但眼神中卻帶著一絲迷茫。
她快步向前奔跑著，身染的重疾也似乎好轉了許多，然後她走近若雅的身旁，淚水頃刻間淹沒了她的面龐。
「錯不了的，你就是我的女兒，生命掛墜的力量從未失卻…」她氣喘吁吁地一把摟過若雅的脖頸，如同見到了失而復得的珍寶，然而若雅卻只是面無表情地望向前方，似乎並未感知到眼前奔涌而來的快樂與喜悅。
「看起來母親你的病症似乎也已經減輕了很多，接下來的事情，便是讓若雅恢復原本的記憶與認知。」海耶斯望向麗塔夫人說道。
管家埃里克緩緩走上前來：「稟報領主，雲獵者到訪，說是受到了驚動，特地前來一探究竟。」
海耶斯這才迴轉目光，卻發現全場所有的衛兵與平民，都在用一種熱切的目光望著自己。
「難怪我的夢中會全然不見你的身影，原來是你一直就活在當下。」海耶斯輕聲說道。然後他伸出手掌，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妹妹的齊耳短髮。
「歡迎回來，雲獵者。」然後海耶斯轉身大方地說道：「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探究一下。」
雲獵者卻沒有接話，他的視線繞過海耶斯，緊接著微笑地說道：「咦？是若雅郡主。」然後在海耶斯等人驚異的目光中，他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誰知道呢？一看這秀麗無倫的臉龐，灰褐色的眼眸和怎麼也揮散不去的貴族氣質，我情不自禁就想起了多年前的這個名字，怎麼樣？這個招呼打得可還滿意？」
海耶斯呵呵一笑，隨後他開始向若雅發問。
「和我們說一說你這些年來的經歷，放心，我們絕不會加害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