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傅承鈺問的直白,簡單兩句話,和薇臉上的表情卻僵了下。
她開始的時候其實是想過傅承鈺會跟她舊事重提的,但是自從他上次特意發微博解釋了初戀女友的事之後,他們兩個私下就再沒有了任何交集,和薇以為這一篇就這麼掀過去了。
她是真的沒想到,風平浪靜了兩個多月以後,會在最後兩期綜藝錄製的節骨眼上出岔子。
和薇沒再回復，一直到半分鐘后，屏幕自然暗了下去。
她不是個急性子,但是平時這個時候也開始解安全帶了，現在卻還是原來的姿勢坐著，眼睛盯著手機像是在出神,馮寧見了,身後在她眼前輕晃了晃，「薇薇姐,馬上就下飛機了。」
外頭景物倒退的速度明顯減緩,飛機滑行即將結束。
和薇這才把手機裝在口袋裡,心不在焉地解開安全帶。
馮寧只當她是犯困了,也沒太在意,下飛機去轉盤處拿行李箱的時候，還有說有笑地給她講了幾個笑話。
和薇沒心思聽,但也不好掃這個小丫頭的好興緻，嘴角彎著配合的笑了幾下。
兩個人在轉盤處等了十來分鐘,行李通過傳送帶慢吞吞傳過來的時候,和薇剛要伸手去拿，旁邊就有人比她更快，長臂一伸，幫她把行李箱拿了下來。
那人的手生的好看，右手食指上帶著一個樣式很簡單的銀色戒指，和薇抿了下唇角，輕聲道謝：「謝謝。」
傅承鈺垂眸看她，「可以聊聊嗎？」
和薇沒立刻答他，她其實不太想跟傅承鈺獨處。
雖然那一百萬不是她收的，為了錢拋棄初戀也不是她干出來事，但是她面對傅承鈺的時候莫名就會覺得心虛。
可能是承接了原主的部分情緒，連帶著和薇自己都對傅承鈺這個人問心有愧。
和薇思考了幾秒，剛想拒絕，就聽到系統道：「宿主，請謹慎回答。」
「……」
系統已經盡量說的委婉了，但是和薇還是一秒就聽出了它的弦外之音。
拒絕十有八九沒有好事。
和薇把自己的行李箱從他手裡接過，手去碰拉杆箱的時候刻意避開了和他的肢體接觸，「好。」
傅承鈺站直了些，「地址我待會兒發給你。」
他看出來和薇是有意避開他，也就沒再跟她多待，嘴角一扯，語調隨意又帶了些輕諷，「晚點見。」
和薇沒再回答，她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是握著拉杆箱的手緊了又緊。
傅承鈺轉身，很快就消失在機場的人流當中。
粉絲和路人們看到這種場景也都見怪不怪，同個劇組的，男士紳士地幫女生拎個行李箱再正常不過，剛才他們兩個人說話聲音有低，所以根本沒有其他人往這邊看。
除了馮寧。
馮寧不解地看了眼和薇，「薇薇姐，你跟傅承鈺認識嗎？」
和薇笑了一聲：「一起拍了快三個月的綜藝了，能不認識嗎？」
「誒……我不是這個意思……」
馮寧剛想再說什麼，和薇就伸手戳了戳她的胳膊，「你的行李箱過來了。」
話題就此打住。
最後兩期的綜藝是放在一起錄製的，周期四到五天，早拍完就早回去。
還不到九月，南方的夏天還沒過到一半，出了機場之後，燥熱的風撲面而來，和薇把墨鏡推了推，然後壓低了帽檐。
劇組早就租好了幾輛車，從機場到錄製地點附近的酒店，只用了不到半個小時。
外頭溫度高，和薇一進酒店房間就去洗手間洗了把臉。
她這次跟馮寧住在兩個房間，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沒了馮寧說話，房間里安安靜靜，只有空調的運轉聲。
再看一眼時間，下午四點多。
外頭還亮的跟正午一樣，和薇坐回床邊，打開微信的聊天群看了眼，總導演正在吆喝大家晚上出去吃喝玩樂。
畢竟是總導演，也沒人不給面子，前前後後幾個人全都應了下來。
和薇也回了句話，她往前又拉了幾頁，見沒有其他重要的事才退了出來。
傅承鈺的消息剛好在這時候發過來。
就是簡單的時間和地點，多餘的連個標點符號都沒有。
和薇對他其實不算了解，也不知道他是說話本來就惜字如金，還是壓根就懶得跟她說話，她也沒細想。
不管到底因為什麼，這對她都不重要。
現在唯一重要的事情是，她待會兒應該怎麼面對傅承鈺：關於分手，關於那一百萬。
和薇倒在床上，試探性地跟系統求助道：「甜甜，主系統給你發的小說里有沒有我和傅承鈺這種情況的？」
系統毫不留情地給了她一個暴擊：「宿主，像你們這種因為誤會分手，後來過了幾年重逢后又糾糾纏纏破鏡重圓的，屬於虐文的範疇。」
和薇：「……」
系統：「而且在這種文里，傅承鈺應該是作為男主的。」
和薇不死心：「不作為男主的呢？」
「不作為男主的……」系統遲疑了幾秒，「我，我沒看過。」
和薇覺得，她最大的缺點就是不長記性。
即使知道這個系統沒什麼用，但還是不死心地問它。
和薇嘆了口氣，她平躺在床上，把每個場景都在腦海里想象了一遍。
應對措施她都想到了，但就是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傅承鈺的反應。
算了，和薇掐著時間定了個鬧鈴，在房間里悶頭睡了一覺。
傅承鈺訂的時間是六點半，和總導演今晚要招呼他們吃喝玩樂的是一個地方。
區別就在於一個時間早一個時間早。
相當於傅承鈺跟和薇兩個人先其他人半個小時到達目的地，這樣就算有人拍到他們兩個出現在一家飯店裡，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不得不承認，傅承鈺這個人在這方向想得十分周到。
和薇提前了十分鐘到的飯店。
服務員帶她去包廂的時候，傅承鈺已經坐在那裡了，他的坐姿隨意，長腿交疊著搭在了矮几的腿上，聽見動靜也只是挑了下眉毛。
服務員當真以為他倆是不約而同地提前到的，關門出去前還貼心地提醒了句：「二位稍等，封導訂的時間是七點鐘。」
和薇沖她點頭道謝了之後，等門徹底關嚴了，她才走到桌邊，在傅承鈺正對面拉開了椅子坐下。
傅承鈺沒立刻說話，他手機開著，正在播放著一段新編的曲。
曲調輕快又張揚，和薇也沒急著開口，幾分鐘后，她喝完一杯茶水之後，那段曲子剛好也播放完。
傅承鈺這才抬眼看向她，「你知道我想問什麼。」
和薇心理七上八下，有什麼東西開始翻滾起來，但她面上看著倒是淡定。
沉默幾秒，她開了口：「對不起。」
「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和薇垂下眼，「一百萬確實是我收的。」
從她這個角度，其實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原主的行為，原主家人生病缺錢是一個原因，但是最大的原因可能還是因為知道傅承鈺的媽媽不同意他們在一起，原主才藉機止了損。
但是理解不代表贊同。
和薇雖然借用了原主的身體，但也同樣不恥這種行為。
她越想越覺得傅承鈺可憐，初戀女友用一百萬賣了他，喜歡他幾年的溫菱這會兒也換了個芯子，不攻略他改為去攻略別人了。
到目前為止，他幾乎成了書里最慘的一個男性角色。
和薇的愧疚感更深，她坦白道：「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那段時間缺錢……你媽媽剛好來找我，說我們不合適，她是不會同意我進傅家門的。」
「所以你就收了那一百萬？」
傅承鈺嘴角彎起，眼底卻涼了起來，「和薇，我在你眼裡就只值一百萬嗎？」
「不是，」和薇抬眼，從進包廂來第一次看他，「不是你只值一百萬。」
她頓了頓，嘴角也扯出一個無奈地笑來，「是我以前的感情太廉價。」
「傅承鈺，是我配不上你。」
傅承鈺仔細盯著她臉上的表情，一秒，兩秒，三秒……大概過了半分鐘，拿在手裡的手機被他重重放到了桌子上，「那你配得上誰，晏淮嗎？」
和薇心一跳。
碰巧系統剛好在這時候提醒道：「宿主，請你三思后再回答後面的問題。」
「……」
她四思都回答不出來。
系統似乎也是怕嚇到她，忙又補充道：「不過宿主，這個不算虐點的……不會出現答錯就降低幸運值的情況，只不過如果答對了解決了原主的歷史遺留問題，會對應相應的獎勵。」
傅承鈺眉眼都冷淡下來，「怎麼不說話了？」
和薇輕咬住下唇內側的軟肉，幾秒后，她才鬆開：「配不上。」
傅承鈺：「那我現在給你一百萬讓你跟他分手，你也會跟他分手嗎？」
系統立刻搶著答了句：「當然不能，現在物價都這麼高了！」
和薇沒理會它，不過回答倒是跟系統一致，她搖了下頭，「不會。」
「錢少了？」
「不是。」
和薇是真的不知道怎麼應對這種情況，她眉頭皺緊又鬆開，鬆開又皺緊，表情變了幾個來回，也沒想出來怎麼回答。
「和薇，我再最後問你一個問題——」
和薇嘴角一動，「愛過」兩個字就快條件反射的從嘴裡說出來了，又被她及時憋了回去。
傅承鈺接著道：「我剛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朋友都不太看好，說你是看上了我們家的錢，我沒聽，覺得你不是那種人，但是後來……」
他嘴角一扯，自嘲的表情在他臉上體現地淋漓盡致。
「反正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別的我也不想多說了，我今天也不是想質問你，也沒打算問那一百萬的去向，只不過這事兒在我心裡一直是一根刺，待的久了總想□□。」
傅承鈺上半身後仰，仰頭看了眼天花板，「和薇，你真心喜歡過我嗎？」
和薇坐在燈光明亮的包廂，像個局外人一樣，在聽傅承鈺和原主虐戀情深的故事。
她無法代入自己，因為他沒見到過四年前的傅承鈺和原主，也不知道他們的感情是怎麼發展起來的。
她甚至不知道，原主到底是不是喜歡傅承鈺。
和薇什麼都不知道，她垂下眼，完全沒遵循任何言情的小說套路，實話實說道：「我不知道。」
「那你喜歡晏淮嗎？」
那次在迪拜，他是見到了晏淮的。
在迪拜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傅承鈺那天本來是想回酒店取點東西，結果沒想到回去的路上，正好撞上了和薇撲到晏淮懷裡的那一幕。
晏淮雖然沒在公眾面前露過面，但是畢竟是華影老總，圈內又有幾個人不認識。
傅承鈺突然想起最開始他要接下這檔綜藝的時候，跟他認識久的朋友看到其他嘉賓里和薇的名字時，還打趣地問了句他是不是想複合。
畢竟初戀在誰的心裡都不一般，即使是和薇這種拿了一百萬就拍拍屁股走人的初戀。
傅承鈺不可能就這麼忘了她，甚至最開始分手的時候，他還叫家裡的傭人買了幾本虐戀情深的言情小說，想盡辦法的給和薇開脫。
只不過和薇連個問清楚的機會都沒給她，直接換了手機號，也換了一切聯繫方式。
傅承鈺那時候又被父母逼著送出了國，時間久了，兩個人就變得更加毫無交集。
直到前陣子，經紀人拿了《一起去旅行》的綜藝邀約給他看。
就在看和薇名字那一秒，他刻意不去回想的記憶全都涌了上來。
想複合的心思，傅承鈺確實是有過的。
不過再見到和薇的時候，他才意識到四年時間在每個人身上發生的變化，她跟以前不大一樣了。
不看他，不主動跟他說話，除了錄製的時候對每個人都很禮貌疏離。
傅承鈺那時候倒是沒太多想，直到看到她主動去抱其他男人的時候，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了這種本質上的變化。
傅承鈺也不是一個放不下的人，冥思苦想了幾天之後，也漸漸接受了「分手后自己在初戀女友面前毫無存在感」的這個事實，複合的念頭也早就被他打消了，只不過和薇當初跟他分手的事就像一塊大石頭，始終橫亘在他的心裡。
一天弄不明白，他就一天忘不掉這事。
他堂堂傅家小少爺，難道就只值這區區一百萬嗎？
今天的答案談不上滿不滿意，不過傅承鈺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喜歡和薇嗎？
喜歡是肯定喜歡過的。
但是現在還喜歡嗎……傅承鈺自己也說不清楚。
他對和薇的情感，更像是一共不解和不甘，喜歡可能有，但是被這兩種情緒一掩，弱化了不少。
見和薇一直不回答，傅承鈺就已經知道了答案，他吐了口鬱氣：「希望我機會聽別人說，你為了前又和晏淮分手了。」
傅承鈺拿起手機，坐姿又變得隨意起來，「晏淮可不像我這麼好說話。」
「……」
兩個人其實沒什麼共同話題。
再加上畢竟是前任，共處一室多少會覺得有點尷尬。
傅承鈺不再說話，安安靜靜打起了遊戲，和薇待著無聊，乾脆也拿起了手機來。
不過她乾的是正事，趁著這幾分鐘的空當，她給晏晴發了條消息：【姐，你知道傅承鈺的銀行賬戶嗎？】
晏晴很快回復過來：【你要幹什麼？】
隔了幾秒，不等她解釋，晏晴已經猜到了什麼，問道：【你要還他媽媽的那一百萬嗎？】
和薇：【對。】
【等我幾分鐘。】
和薇於是安靜等起來。
晏晴這次明顯估算時間錯誤，直到近七點鐘，劇組的其他人都過來了，她的幾分鐘還沒有過完。
導演一進門看到他們兩個已經到了，還詫異了下，「我說去酒店房間叫你們倆，怎麼都沒人開門。」
和薇轉頭，沖幾人笑了下。
演員當久了，在戲外她漸漸也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了，至少能不被別人看出異常來。
一行人也一起合作這麼久了，熟悉也都熟悉了，包廂里很快就熱鬧起來。
畢竟是最後兩期，這一季的綜藝結束后也不知道會不會有第二季，就算是有第二季，也未必會是原班人馬，以後能聚到一起的時候少之又少，也相當於某種意義上的散夥飯了，算上導演們在內的十來個人，這個晚上比平時放縱了不少。
包廂內氛圍高漲，一直到十點多，導演提議去KTV再去通宵一晚上。
這種日子，也沒人能拒絕的了。
和薇今晚喝了點酒，雖然不多，但是酒勁兒一上頭，連太陽穴都是疼的，腦袋更是重的像是自己要往下墜。
剛出包間，別人直奔門口的時候，她就直奔了洗手間。
灌了一瓶礦泉水漱完口之後，她趁著擦嘴補口紅的功夫問系統：「甜甜，剛才傅承鈺問的問題，我回答的算好還是不好啊？」
「還……挺好的，因為傅承鈺那邊好像沒有出現類似惱羞成怒的情緒。」
和薇：「那有獎勵沒？」
「稍等，」系統安靜了幾秒，然後答，「有的。」
系統：「不過獎勵過幾天才會發放，到時候發放的時候宿主就知道了。」
和薇應了聲，沒再開口了。
她在洗手間簡單補了個妝，剛走出去，手機就震了下。
和薇看了眼來電顯示，然後抿嘴接聽：「喂？」
「睡了沒？」
「剛吃完飯。」
和薇邊往門口走邊回答，那頭又問：「怎麼這麼晚？」
「……散夥飯。」
「喝酒了？」
「嗯。」
和薇聲音低下來，剛應完，又馬上道：「就喝了一點兒。」
「現在回酒店嗎？」
和薇實話實說，「要去唱歌……」
「……」
那頭沉默下來。
幾秒后，和薇已經走到了門口，她下意識把聲音壓低：「晏淮？」
那頭沒人應。
和薇把聲音壓得更低：「老公。」
「把電話給導演。」
「不好吧……」
「乖。」
和薇本來是不喜歡這種特殊對待的，不過她這會兒腦袋實在是疼，尤其出來以後，被風一吹，耳邊都開始嗡嗡響。
她沒再推拒，快步走到租的那輛加長房車前，敲開副駕的車窗，導演的臉一露出來，和薇就把手機遞了過去。
導演開始還沒明白怎麼回事，也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沒幾秒，他表情就一變，連著應了幾聲「好」之後，才對著車裡的其他人道：「大家看今天都這麼晚了，我們明天還要拍攝，今天還是別通宵了，早點兒回酒店休息吧。」
其他人當然沒有異議。
本來幾個嘉賓檔期就緊，睡覺的時間都不夠，更別說通宵了，剛才沒人拒絕導演只不過也是礙於導演的面子。
和薇看見導演沖她點頭示意說完了之後，這才把手機收了回來，拉開後面的車門，上車。
電話還沒掛斷，和薇聽到晏淮說：「回酒店了早點睡。」
「嗯。」
「想我嗎？」
和薇沒立刻回應。
她又想起系統前幾天對「溫菱能不能攻略下晏淮」這個問題的回應，它說的不能確定。
和薇一想到這個，腦袋就更疼了，她也沒顧得上回復晏淮，再加上車裡沒人說話，安安靜靜地，說不定有人都睡起了覺，和薇也不好再說話，按著太陽穴壓低了聲音：「先掛了。」
晏淮那邊沒有聲音。
和薇等了兩秒，然後掛斷電話。
她今天可能是空調吹多了，室內室外又完全是兩個季節，冷熱轉換太快，頭暈腦熱很正常。
和薇回到酒店之後，洗過澡之後吃了兩片葯，再一看手機，晏晴已經發了傅承鈺的賬戶號碼過來，順便還好心給她算了一下這幾年的利息。
一百一十多萬。
和薇趴在床上，幾分鐘后，她往這個賬號里打了一百二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