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和薇知道晏淮喜歡她,但是不知道他喜歡到了什麼地步。
俯首稱臣多普通的一個詞,以和薇匱乏的語文知識甚至知道它的意思不大友好,但是這四個字從晏淮嘴裡一出來,就莫名添了一種曖昧又溫柔的深意。
她第一次覺得這個成語好聽。
和薇嘴角微動,無聲把這幾個字從喉嚨里過了一遍,嘴角剛傾了半秒,就因為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沉了下來。
她死了十次，前面就此都是沒有晏淮的劇情的。
但是上一次有。
和薇這次讀檔以來只顧著避開虐點，她甚至沒想過上次讀檔之後晏淮會是什麼反應。
系統級別又不夠,達不到觀看每一世她讀檔以後那個世界的後續。
和薇以前覺得這個問題不重要，壓根沒放到心裡去，但是她今天意外地想知道。
想知道眼睜睜看著喜歡的女人死在自己的床上,晏淮這樣的男人會是什麼反應。
和薇完全沒有頭緒。
她輕靠在男人肩上,鼻息間都是他身上清淡冷冽的味道，她肩膀微微綳直,試探性地問了句：「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有一天死在了你面前……你會怎麼樣？」
和薇說的隱晦,完全沒有提到「床」這種不和諧的字眼。
說完之後,她屏住呼吸,緊張不安地等他的回答。
晏淮沒立刻答。
也不知道安靜了多久，她才聽見晏淮答了句：「為什麼會問這種問題？」
「你剛才不是說俯首稱臣么……」和薇扯了個謊,「所以就突然想起來了。」
晏淮「嗯」了聲，「不知道。」
他沒思考過這種問題,雖然思考過後,這個答案也並不是他想說的。
晏淮更想說的，其實是和她一起死。
但是這個回答太過偏激，說不定會嚇壞和薇，所以他只猶豫了片刻，到了嘴邊的話換成了另一句。
話音剛落，和薇還來不及說話，休息室的門就被人敲響。
隔著一層厚實的門板，外頭陌生的女聲弱了不少，「我可以進來嗎？」
然後和薇聽到耳邊沉沉的男聲響起，「進。」
他是對著敲門的人說的。
和薇被他這話嚇得不輕，連忙伸手去推他，還沒把人推開，生動明朗的女聲就伴隨著開門聲響起：「我說——」
女聲一頓，很輕微的「咔嚓」聲過後，她才又繼續道：「抱歉，打擾到你們了嗎？」
和薇唯恐這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把她和晏淮抱在一起的事說出去，手忙腳亂地從他懷裡退出來，轉頭一看，那個女孩子雖然說了句「抱歉」，但是臉上絲毫沒有歉意，她嘴角翹著，正低頭看自己的相機。
「……」
和薇猜到了她剛才拍了什麼。
她臉色又紅轉白，指縫間幾乎瞬間就滲出汗來。
女孩子似乎對拍到的照片很滿意，笑眼彎彎地抬頭看過來：「這次的模特比上次還優質。」
和薇只覺得她眼熟，但是一時間又想不出是誰來。
女孩子長得很漂亮，臉上有種俏皮靈動，笑起來的時候頰邊有個很深的酒窩。
和薇眉心微皺，「抱歉，照片能不能……」
身後男人突然低了下頭，他呼吸靠近，聲音很低：「我妹妹。」
……哦。
宋螢長得和晏淮不怎麼像，也不怪她一眼沒認出來。
宋螢又把相機抬起放到眼前，「小姐姐……」
「她比你小。」
宋螢：「……」
她看了眼自家老牛吃嫩草的哥哥，嘴角輕抽了下，又把視線轉向和薇，「我能不能再拍幾張啊？你放心，我絕對不商業應用，也絕對不會把剛才拍的那張傳出去的。」
和薇嘴角一抿，沒說話。
宋螢舉了兩根手指，「兩張，就兩張！」
她今年才開始拍攝人物，沒接到過幾次合作，和薇是她見過的最適合上鏡的女明星。
這張臉似乎是專門為了鏡頭而生，每一顰沒一笑入了鏡都異常生動，和那些現在很流行的見光死的網紅臉完全不一樣。
和薇長得偏古典，上完妝之後尤其高級。
宋螢手指摩挲起相機的邊緣，這個千金大小姐，在等待答案的過程中難得緊張局促起來。
幾秒后，和薇還沒出聲，倒是晏淮輕皺了下眉，「不行——」
宋螢嘴角一耷，臉上表情立刻就喪氣起來。
和薇剛才一直在宋螢的臉上找她和晏淮的相似點，所以有些走神，直到晏淮這句話出口，她才反應過來，連忙出聲打斷他，「沒事，可以拍的。」
晏淮偏頭看她。
和薇皮膚很白，剛才應該是被突然進來拍了張照片的宋螢給嚇到了，即使有妝容掩蓋，她的臉依舊白的有些不正常。
她整個人側對著他，只有耳朵尖是紅的。
晏淮眼底沉了又沉。
他突然很想吻她。
想吻她的側臉和耳垂，然後繼續向下，經過漂亮的鎖骨和纖瘦的腰肢，再往下——
他想吻遍她身上的每一處。
晏淮對和薇的渴求，有些像他小時候跟母親生活在宋家，等待晏如璟一年之中唯一去陪他的那一天。
不，比那個更甚。
但是宋螢現在在旁邊，而且他答應了和薇不強迫她。
所以他只能忍著。
晏淮從和薇露在裙擺下方白凈的腳踝上收回視線，極輕地笑了一下。
不急。
欲/望堆積起來，總有一個能發泄的時刻，和薇受得住就行。 -
和薇這次拍攝不到十分鐘，晏淮接了個電話就先出去了。
宋螢沒跟他一起出去，拿著相機在Kevin老師旁邊轉了半天，「咔嚓」聲此起彼伏。
這次的拍攝主題是溫柔似水的感情，後期修圖用的也是大海為背景，男女主閉著眼睛的居多，親密鏡頭倒是沒多少。
唯一有一個，是兩人隔著一層玻璃親吻。
眼對眼，鼻對鼻。
雖然兩個人的唇沒有接觸到，但是只隔了一層透明玻璃，跟真實接吻也沒太大區別。
晏淮接完電話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畫面太美好，宋螢激動的差點跳起來，對著他們兩個人各種角度拍了好一會兒，最後排的累了，才拿著相機回到了座位上休息。
旁邊的晏淮視線還落在那兩個人身上，眉頭皺的極深。
宋螢抬手敲了敲桌子，「哥，你不打算把蘇木撤下來，然後自己上？」
晏淮嘴角輕扯了下。
宋螢靠近了些，壓低聲音問她：「你是不是特別喜歡和薇啊？」
拍了半天，她好歹知道了女主角叫和薇。
晏淮從煙盒裡磕出了一根煙來，拿在指尖輕輕轉動，「很明顯？」
宋螢笑眯眯。
她轉頭看了眼手拉手躺在地上的兩個人，「我覺得你看她的眼神，像是馬上就想……嗯……你懂的。」
晏淮不說話。
他以為自己已經夠收斂了。
怪不得和薇開始那麼怕他。
晏淮眉角輕挑了下，拿了煙和打火機起身，「我有個會要開，你自己回去。」 -
前一天的拍攝又是躺又是跳，又是站在梯子上手牽手，和薇這具身體的體質不行，當天晚上洗過澡之後，半點干別的力氣都沒有，倒頭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她依舊覺得腰酸背痛。
和薇躺在床頭不想動，睜著眼睛盯了幾秒天花板，盯著盯著，她突然想起了宋螢，於是跟系統打聽了句：「宋螢是怎麼回事？」
系統沒有辨別人臉的功能，所以只有知道人物姓名的時候才能提供相關信息。
系統很快答：「宋螢是晏淮同母異父的妹妹，晏淮的母親生下他之後又嫁進了宋家，三年之後生下了宋螢。」
和薇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沐笙的事情發酵了之後，她連片場都沒辦法去了，《皇女天成》這部戲缺了女主，破爛事一堆，只能暫時停機兩天。
和薇又變成了一個閑人。
她在床上躺到了八點多，然後又想到了一個重要人物——
她差點把自己的網戀對象給忘了。
最可怕的是……和薇昨天還由著晏淮抱了她那麼久。
可是她想綠的只有晏辰那個渣男，並不包括那個網戀小哥哥。
和薇現在極度羞愧，她拿了個軟枕蓋在臉上，幾秒后等腦袋漸漸清醒了才又拿下來。
她也不是那麼隨便的人，放在自己原來的世界，她就算七老八十嫁不出去也絕對不可能逮到一個男人就網戀。
這次是實在沒辦法了。
和薇本來就沒想到自己會在書里喜歡上哪個人，所以開始和那個附近的人提出網戀的時候，一心只是想著擺脫晏辰。
她沒打算上心，只想等著那個網戀對象厭倦了她提了分手以後，她再重新尋找下一個目標。
只不過有的事情不是她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比如心動這回事。
和薇當然不想腳踏兩條船，以前她心安理得的當二十四孝女友，是因為她沒喜歡的人，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心思。
再這樣下去，對誰都不公平，而且到了最後，事態的發展可能還會到達一個不可控的地步。
和薇翻出微信昵稱是「Y」的那個聯繫人，然後發了條標準網路交友開場白：【在嗎？】
那邊這次回復地很快：【嗯。】
禾口：【有件事想跟你說。】
Y：【說。】
禾口：【那個……我們分手吧。】
Y：【？】
和薇往上翻了翻聊天記錄，兩人「交往」了十來天，連假都沒吵過一次。
她嘆了口氣，【對不起。】
Y：【理由。】
禾口：【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
手機那頭，晏淮眉心皺了下，又很快鬆開。
他對這個理由滿意，但也不太滿意。
剛要問問她喜歡上了誰，屏幕上又多了條消息，這次是個微信紅包，上頭還寫了一句話——「對不起小哥哥，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小小心意作為補償，請你一定要收下。」
晏淮：「……」
幹什麼。
給他的分手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