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果說放在前一秒，和薇後退那半步還只是因為異性靠近時潛意識做出來的動作；但到了這一刻，就是完完全全出於對跟前這個男人的抵觸。
她沒想到試個鏡都能和晏淮碰上。
男人身上有很淡的香煙味，和著微不可聞的清冽味道一起湧進鼻間，和薇眼睫微顫，低眉瞥見那人左手指尖夾的那支煙，應該是因為中途被她打斷，所以還沒來得及點燃。
和薇上午才擋了他車的路，剛才又擋了他抽煙，這會兒要是再敢不知死活地往後退，估計想不被晏淮注意都難。
一時衝動容易釀成大禍。
和薇呼了口氣，硬生生頓住步子，不敢再後退了。
肩膀處那塊布料扯開之後，身上的裙子將掉未掉，搖搖欲墜。
和薇為了降低存在感，把頭低得更低。
她耳根還有受了驚嚇沒散去的紅暈，心跳劇烈，眼睫垂下，剛好瞥見那人鬆了手。
和薇微微鬆了一口氣，低聲道謝：「謝謝晏總。」
她和晏淮不熟，這個稱呼最合適。
和薇穿的這個原女主個子不高，穿上鞋都不到一米六五的身高，站在身高腿長的男人跟前更顯得小鳥依人。
晏淮低頭睨她一眼，巴掌大的臉，睫毛很長，片場內燈光打得足，把她臉上很細很淺的絨毛都映得一清二楚。
可能是為了角色需要，她妝化得比前面幾個都要重，眼線偏長，嘴巴也塗了很重的紅色。
再往下，晏淮瞥見她鎖骨到右胸口的那顆痣，點在白皙細嫩的肌膚上，一眼看過去，尤其漂亮。
晏淮喉結一動，把視線偏開的同時，輕車熟路地替她繫上了西裝外套的第一顆扣子。
男人動作熟練，手指修長漂亮，和那次雨夜替她系扣子時的樣子漸漸重合起來，和薇咬緊下唇，不受控制地輕顫了下。
晏淮指尖一頓，抬眼看她，「冷？」
和薇心跳如擂鼓，偏偏又不能表現出來，只能故作淡定地點點頭。
晏淮睨了眼她鼻尖上滲出來那層薄汗，嘴角一勾，替她系剩下的扣子時刻意放緩了動作，然後意料之中看見這個小姑娘抖得更厲害。
她看起來很怕他，但是又在忍著不表現出來。
晏淮覺得挺有意思，他微微眯了眯眼，系好最後一顆扣子后把手收回來，「去換件衣服。」
和薇再次道謝，忙捻了裙擺回了化妝間。
她長得瘦，那件西裝遮到了大腿，不該露的半點沒露出來，晏淮視線從她身上掠過，直到化妝間的門關上才收回來。
在座的幾個投資人和導演面面相覷，對視了半分多鐘，還是程琰咳了聲，「阿淮，認識？」
晏淮「嗯」了聲，不想多解釋，抬腳往門口走。
程琰叫住他，「幹什麼去啊？」
晏淮沒回頭，夾著煙的手揚了揚，「抽煙。」
他本來就是打算出去抽煙的。
晏淮煙癮倒是不大，不過在片場待的挺無聊，尤其前面幾個女人幾乎都長了張一模一樣的臉，看得他心煩。
只不過才起身要出去的時候，和薇那邊就出了岔子，他反應快，隨手就抄起先前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披到了她的身上。
順手的事。
但是其他幾個目睹了全過程的人顯然沒覺得這麼簡單。
晏淮抽完煙回來，那幾個人正聚在一起商量著什麼。
他也沒在意，拉開椅子坐下，瞥了眼台上。
是來試鏡女二號的演員，好像是前陣子才火起來的小花來著。
晏淮臉上沒多大表情，瞥她一眼就收回視線，抬手看了眼腕錶。
程琰轉頭看他，「晚上有事？」
「沒有。」
「你跟和薇什麼關係啊？」
晏淮抬手按了按眉心，「她是晏辰新交的女朋友。」
「晏辰女朋友？」程琰不解，「不對吧，要是晏辰的女朋友，你應該很樂意看見她出醜才對啊？」
晏家兩兄弟不和，他們這幾個和晏淮關係近的人都清楚。
和薇是晏辰女朋友的話，她出醜就相當於晏辰也跟著出了丑。
晏淮語氣淡下來：「順手。」
順手確實是一個原因。
晏淮雖然算不上什麼好人，但是也沒興趣看一個女人在眾人面前春光大泄，更何況這個女人，長相難得合他的意。
程琰看他興緻不高，也就沒再多問。
晏淮今天很奇怪，從下午過來到現在，他的語氣和表情都沒好過。
程琰和右手邊副導演聊了幾句后，又沒忍住轉頭看向晏淮，「你今天怎麼回事？」
男人皺眉：「沒睡好。」
「做春/夢了？」
男人眉頭皺得更深。
他不解釋，也不反駁。
程琰愣了一下，「真的假的？」
晏淮眼底沉沉，抬手摸了摸喉結，「假的。」
假的才怪。
程琰還真猜對了，晏淮昨晚確實做了一場曖昧叢生的春/夢。
他向來自律，再加上平時工作忙，很少在這種事情上動心思，昨晚是個例外。
夢裡的女人臉被遮住，露出來的鎖骨凸出漂亮，她細聲嗚咽，尾音勾人。
至少勾了晏淮的人。
然後在她哭的最厲害的時候，那場夢戛然而止。
晏淮抬手扯了扯領帶，然後聽見程琰不解道：「那你怎麼看起來沒什麼興緻？」
欲求不滿，他興緻能高就奇怪了。
晏淮沒再接腔。
程琰雖然是導演，但是判斷哪個演員合不合適第一眼基本就是看臉，幾分鐘后，他伸手戳了戳旁邊的男人，「阿淮，你仔細看看，看上哪個就跟我說，我給你們搭根線。」
這個圈子本來就亂，明裡暗裡的潛規則圈裡混的人心裡都門兒清，程琰翻了來試鏡的十幾個女演員資料出來，「除了和薇都行。」
晏淮瞥他一眼。
「先別說她是晏辰女朋友，就算不是也不行，」程琰翻到她那一頁，然後攤了攤手，「誰要是敢睡她，諾諾能把我鬧死。」
漂亮又乾淨的小姑娘誰不喜歡。
要不是因為程諾，程琰估計都得動歪心思，他看了眼資料上和薇的照片，然後嘆了口氣，「便宜晏辰了。」
晏淮突然想起和薇胸口上那顆勾人的痣。
就在昨晚夢裡的女人胸上，也有一顆一模一樣的。
晏淮喉結輕滾，某一處像是有把火燒了起來，他拿了煙起身，「先走了。」 -
和薇回到化妝間坐了半個小時以後，工作人員才拿了一件新的裙子過來。
經過剛才那一出，她臉上的妝都花了一半，化妝師只能給她卸了妝重新上。
和薇掌心出了一層汗，頭皮發麻的感覺這會兒還沒消下去，她盯著鏡子里的自己，出聲問系統：「甜甜，我今晚是不是又要死了？」
「沒，沒有呀。」
系統猶疑了幾秒，緊張又興奮地問道：「宿主，你為什麼叫我甜甜呀。」
還能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她傻白甜。
和薇為人真誠善良，所以說得極為委婉，「因為你甜啊。」
系統險些被她哄得找不著北，瞬間自信不少，主動解釋道：「本來按照作者寫的劇情來走的話，這次設計宿主的女配要拍到宿主露……胸……的照片作為黑點，才算成功虐到了宿主，但是由於被男主哥哥擋住了沒有拍到，恭喜宿主成功避開了虐點。」
和薇眉心一跳。
她瞥了眼一言不發老老實實給她上妝的化妝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友好一些：「今天來試鏡的都有誰啊？」
剛才那件壞掉的衣服就是從化妝師手裡出去的，雖然下黑手的不是她，但她還是覺得對和薇愧疚，立刻把今天來的幾個女明星都說了一遍。
有名的沒名的足足十四個人。
和薇把這十四號人從腦海里過了一遍，最後濾出來一個宋真真來。
當紅小花，上一世和晏辰在沙發上翻雲覆雨的那一位。
和薇唇角微抿，手指輕輕攥了起來。
劇情清零之後，連人物出場順序都變了。
前面十次的這個時候，宋真真還跟她沒有任何交集。
和薇斂了斂眼睫，「宋真真這麼火也來試鏡嗎？」
「可不是嘛……」化妝師邊給她盤發邊道，「來試鏡女二號，這劇投資七八個億，可是大製作，宋真真來試鏡也挺正常的……」
和薇不動聲色地把話題帶偏，「網上說的宋真真有個圈外男朋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和小姐，」化妝師四下看了眼，見化妝間沒別人，才又湊在她耳邊小聲道：「八成是真的，剛才我給她化妝的時候，不小心被我看見了她給別人發的微信，說的那種很膩歪的老公老婆之類的話！」
化妝師也是個話多的人，話匣子打開就滔滔不絕起來：「剛才你上台表演的時候，她也拿著手機跟了出去，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和薇唇角一扯。
八成就是這個宋真真搞得鬼。
看來她還有腳踏兩條船的心思，和薇抬頭沖化妝師眨了下眼，「Lina姐，我們加個微信吧。」
她把手機遞過去，把最後一句話說得漫不經心：「有什麼八卦都可以跟我聊聊。」
Lina和她一拍即合，「沒問題！」
因為中途出了一個小意外，和薇被排到了最後一個試鏡。
等她試完鏡換回衣服的時候，已經下午六點多。
外頭太陽下山，暮色四合。
和程琰打過了招呼之後，和薇從片場出來，打了車回家。
程琰一行人在片場把監控錄像都調出來看了一遍，發現異常之後，他第一個把電話打給了晏淮。
晏淮接到電話的時候，剛剛從浴室里沖了冷水澡出來，他點了根煙，然後接起電話：「什麼事？」
「我知道把和薇衣服弄壞的人是誰了。」
晏淮皺眉，「然後呢？」
「哎，你不打算替你弟弟的女朋友出口氣？」
晏淮唇角輕扯，直接掛斷電話把手機扔到了一邊。
為什麼要替別人的女人出氣。
他有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