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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顧平搓著手往這邊走來,手頭依舊拿著老舊的灰色保溫杯,在他身後跟著的還有沈曄霖。

  兩人似乎在邊走邊說話,嘴巴蠕動著,時不時又抬頭看上對方兩眼,距離遠,也聽不清楚說的什麼。

  古晚晴便往那兒走與兩人匯合。

  手頭的資料袋被沈曄霖拿了去,眼下正在顧平手中,到那時,顧平正在同沈曄霖說話。

  顧平:「現在住哪?」

  沈曄霖睨了一眼古晚晴卻很快將眸子低垂下來,他心裡想著糊弄顧平視線就假裝撓了撓頭髮,說道:「天橋底下,公園長椅……」

  「怎麼她沒接濟你?」顧平一副明眼人早就看穿事態的模樣:「不太可能啊!」

  沈曄霖沒吭聲,和這樣洞察能力很強的老警察打馬虎眼簡直就是找虐,還是虐的體無完膚的那種。

  他冷峻的眼神看著顧平,卻在轉向古晚晴的那一刻又帶上了一層溫暖的氣息。

  他走了兩步,與古晚晴並肩站著。

  這時,古晚晴開口打破了僵局,她問道:「事情怎麼樣?都交代了嗎?」

  「證據擺在面前,都啞口無言了。」顧平癟著嘴說:「這些犯罪分子落網的前期總是抱著僥倖心理,可一旦知道自己完蛋了都會立馬供出點什麼爭取寬大處理,都是些自私自利的小人罷了。」

  天並不是太好,冬天的晴天也是消沉的。

  沒有暖陽的日子裡,怎麼也無法像別的季節那麼心情舒暢,看著滿院子荒蕪的樹木和花草,實在很難讓人愉悅。

  古晚晴愣神了一會,也僅僅是一會,她又努力扯出了一個微笑,在她那張臉上顯得並不是很協調,「逮捕了他們也算是完成了我哥的心愿。」

  沈曄霖和顧平兩人一改往常的異口同聲道:「你哥會很開心的。」

  說完,四目相對。

  顧平首先瞥開了眼睛,他將文件袋子夾在腋下,接著手旋開茶壺蓋頭喝了兩口水,喝水的時候目光沒有遮掩的打量著兩人,當然目光更多的是在看沈曄霖。

  當初古盛浩去世后,是沈曄霖自個找上門來說要去做卧底的。

  那個時候的他很青澀,眉眼裡雖然儘是冷漠和戾氣,可他給人的感覺就是不適合從事卧底這門行業。

  三年過後的今天,他沉穩了許多,眸子里再也沒有以前的那種忽閃而過的慌張和不知所措,取而代之的是冷靜沉著,歲月真的可以磨練一個人,尤其是在那種艱苦環境下生存。

  顧平咽下口中的水,招手讓近旁走過的男警察過來,等人來后,他指著沈曄霖同警察說:「你帶他去黃局。」

  沈曄霖看著顧平,他有些好奇,顧平順道同沈曄霖解釋了一下:「黃局找你。」言語簡單粗暴。

  沈曄霖轉頭又看古晚晴,古晚晴點了點頭讓他先去,而自己則表示會在這兒等他回來。

  沈曄霖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后就跟著男警察走了,他跟在身穿警服的警員身側,他雖然穿著便服,還是難以掩蓋身上的那種正義的警察氣息。

  這樣一個在毒販窩子里待了三年,飾演了三年的小痞子,卻在進入警局后,立馬就恢復了該有的警察形象。

  大概在沈曄霖心裡頭,他自始至終都堅定的、正確的知道自己的定位:人民警察。光榮的稱號。

  直到沈曄霖的身影沒入了走廊盡頭,古晚晴才將遠去的目光收了回來。

  身側的顧平突然說話也讓她不得不回了神,顧平說:「選定了?」

  古晚晴知道顧平口中指的是沈曄霖。古晚晴點頭:「他很好。我很愛他。」

  「他是警察,警察隨時會……」話到這兒戛然而止,後頭的話太殘忍,顧平實在不忍心在古晚晴面前說出口,他嘆了口氣后見古晚晴還沒說話就又忍不住嘮叨:「天下好男人多得是,你在挑挑吧。」

  這話顧平知道自己不該說,沈曄霖是他的部下,他本不該去拆他的台,可相比較而言,古晚晴這丫頭分量更重些,她身上還承載著古盛浩。

  有些事情,必須在這一刻拋棄了沈曄霖,對不起他。

  古晚晴搖頭,眸子里的星光熠熠,她微笑著轉過身去指著頭頂的太陽,她鄭重的同顧平說:「你瞧見那太陽了嘛?」

  「咋了?」顧平問。

  「你瞧今天這太陽一點也不亮堂,活生生被雲遮住了不少光芒,它都無法照亮整個大地,可我仍舊覺得它讓我心頭很溫暖。」

  顧平盯著太陽看,也在努力消化古晚晴話語中的意思,可想了片刻,還是不能理解,他想張口詢問,可古晚晴沒有和他機會,顧平就索性旋開茶壺杯喝水。

  古晚晴的話語也到了顧平耳邊,「叔,他還會去做卧底嗎?」

  顧平將水飲盡后,斟酌再三才問:「你想他去嗎?」他聽出了古晚晴話語中的小心翼翼,他便同樣認真的去尋求古晚晴的答案。

  「不想。」古晚晴說的斬釘截鐵:「我是個小女人,並不想成為一個大公無私的人,我只想能夠陪在他身邊,安安全全的同他到了垂暮之年……可我知道他有他的信念,所以我會支持他的決定,珍惜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鐘,直到他光榮退休為止。」

  「你們倆還真是互相為對方考慮。」顧平道。

  古晚晴愣神:「什麼意思?」

  「天機不可泄露,記得喝喜酒給你叔留個位置,再忙叔也抽空去。」

  古晚晴皺眉還想問顧平上句話的意思,可她的表現被顧平察覺了,顧平擺了擺手,不打算解釋。

  恰好有個警察在屋子裡沖著顧平招手,模樣挺著急的,顧平瞧見后就急沖沖往屋子裡跑,連句道別的話語也沒來得及。

  顧平走後,古晚晴一個人坐那冰涼的椅子上乖乖等沈曄霖回來,她將圍巾裹緊臉頰,只留了兩隻眼睛四處轉悠著。

  警局不時會有人員走動,有前來報案的群眾,也有被銬著手銬押回來的罪犯,當然最多的就是警員,警員們各個精氣神十足。

  大概是半個小時有餘的時間,沈曄霖在小警員的帶領下走了出來。

  他整個人在到達古晚晴面前後就垮下肩膀來,胸脯上下浮動的喘息了一大口氣。

  古晚晴從圍巾里將臉露出來,看著沈曄霖,看著他有些緊張的神情。

  在她還沒有有所動作,沈曄霖已經將手伸了出去,他握上古晚晴的手掌,接著牽著她往外走,出了警局。

  警局外頭的風嗚嗚刮著,沈曄霖重新幫古晚晴戴好帽子,又將她的手揣進自己寬敞而又溫暖的口袋中,與他的手緊緊纏繞在一塊。

  沈曄霖主動說道:「放心沒事,領導說要給我開表彰大會,我拒絕了。」

  「為什麼?」古晚晴在半露的巨大帽子裡頭紅著臉問道。

  這樣被風吹紅的臉頰比塗抹的胭脂更加潤色,顯得氣色特別好。

  沈曄霖說:「太張揚不好,我只想和你過普通平凡的生活,」這樣低調的話語說了沒兩句,他又皮道:「其實是我怕自己有了那些榮譽,你會自卑。」

  「切。」古晚晴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我還是光榮的醫生,你咋不怕你自己自卑。」

  而她在沈曄霖衣兜里的手卻握的更緊了,沈曄霖粗糙的手掌依舊擋不住他細長手指的魅力,古晚晴不會放開他的手。

  無論歲月山河如何變化,無論春夏秋冬如何輪迴,她會始終牽緊他的手跟著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古晚晴心裡明白,沈曄霖是怕她會在不久的將來受到危險,就跟古盛浩一樣,別人知道她是古盛浩的妹妹,就給她帶來了巨大的危險。

  毒販還存在著,危險就一直在,這並不是懼怕毒販,而是出於對所愛之人的保護。

  這樣低調的愛著,更足以讓古晚晴感動,古晚晴不需要他身披榮譽,因為他本身就有光芒,無限的光芒。

  「走吧,回家。」

  「嗯。」古晚晴笑著。

  今年的春節比往年要早,一月末就迎來了春節氣息,家家戶戶張羅著要張燈結綵的祝賀新年,置辦年貨。

  這個年特別冷,溫度在十二月份開始就一直沒有回升過,冷的人們瑟瑟發抖,個個裹著長羽絨服在雪裡走著或在家裡捧著暖壺度日。

  年後沒幾日的一天早上,古晚晴收到了顧平的消息。

  消息里說陳霸天想要見她。古晚晴同意了,因為今天是陳霸天執行注射死刑的日子。

  沈曄霖陪同古晚晴一同前往。

  到那時,一貫拖拉的顧平已早早在那兒等待,他今天穿的異常精神,連衣服上的褶皺也燙的極為平整。

  「他嘮叨著要見你一面。」顧平說。

  古晚晴點頭,跟上顧平的步調:「走吧。」

  穿過長廊在接著繞過兩間昏暗的屋子就到了目的地。

  瞧著兩人走去,便有獄警先一步拉開了門,極為厚重的鐵門,門與地面摩擦發出的巨大聲音與這壓抑著的屋子相互吻合。

  同樣死氣沉沉,毫無生機。

  古晚晴被帶到一個屋子裡候著,待了兩三分鐘,便有獄警帶著陳霸天走出來。

  隔著玻璃,古晚晴看他並不是很清晰,他整個人被籠罩在並不太光亮的燈下頭。

  直到他穩穩坐下后,古晚晴才看得真切了些。他老了,比以前更老了。

  不止老了容貌,他整個人的戾氣也被消除了,他不再滿身自信,他開始彎腰駝背,將整個腦袋埋的低低的。

  他在看向古晚晴的那雙眼睛渾濁的很,又凹陷又嚴重猩紅,大概是染了風寒,他縮緊身子忍不住打顫。

  古晚晴問:「感冒了?」

  「沒事。」陳霸天的嗓子沙啞,沙啞的根本聽不太清楚他說的是什麼:「你沒事了吧?以後好好生活……給俺大哥生個胖孫子。」

  他說完就一個勁大喘氣,走種提不上氣來感覺。

  說話時,他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開始流淚,使得他的老花眼鏡上蒙了一層霧水。

  古晚晴看不見陳霸天的眼睛,她就索性不再盯著看,而是低頭撥著手指甲。她繼續問陳霸天:「後悔嗎?」

  「不後悔。」陳霸天搖頭。

  早就壞了框架的眼鏡在他臉上狼狽的甩動著,他伸手扶了扶,卻也知道無能為力般,他又顫抖的將手規規矩矩放在桌面上。

  「一開始你是為了給大哥掙醫療費,可你忘了你大哥是個本性善良的人,他絕對不會同意你干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情,況且你捫心自問,你後來是因為真的回不去了還是捨不得回?」古晚晴一股腦說了許多,說完后她看著陳霸天,企圖從他嘴裡聽到什麼,或者從他眼神里瞧出什麼端倪來。

  可陳霸天並沒有回復古晚晴,他突兀地踉蹌著扶著桌面站起來,獄警過去攙住陳霸天的手臂,一左一右兩個人。

  門開了,陳霸天往門外走,他的步調拖沓冗長,在這個縈繞著數不清悲傷的屋子裡來回回蕩。

  與此同時,還有陳霸天的嘆息聲,長長的一聲,像是嘆盡了他這一生的辛酸和遺憾,久久才停息下來。

  古晚晴緩了一會才出門,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她本就認識陳霸天時日不長,而且陳霸天是個罪犯,即便有這樣雙重的身份在腦海里理性的爭執著,古晚晴還是覺得心裡堵堵的。

  應該是血緣關係吧,身上流著同一樣的血緣,總會在這個時候給古晚晴傳輸一絲的傷感,也或許是陳國強托古晚晴來送一送他這個不爭氣的弟弟。

  出了門,沈曄霖在門外不遠處候著。

  他今天穿的是警服,今天是「235特大毒品案」的幾個主要毒梟執行死刑的日子,他作為案子的關鍵人物,雖然不接受表彰,卻也要以一名光榮的人民警察身份來參與這次的活動。

  他的表袋裡還放著古盛浩的照片,他說要帶著他一起來親眼見到勝利,三年又三年,無數卧底警察犧牲,又有新的血液注射進去,直到眼下的勝利。

  古晚晴朝他走去,而沈曄霖也踏著皮鞋往這兒走來。

  兩人在走廊中部集合,匯合又往外頭走去,直到出去了才眼前一亮。

  屋外太陽晴朗的很,昨夜還下了點小雪,今天太陽卻出奇的好。

  站在陽光下,古晚晴抬頭看著沈曄霖,他的眸子也在盯著她看,裡面儘是滿目溫柔,她微笑著說:「沈曄霖,很高興你能出現在我生命里,如同一縷曙光般照亮我的世界,給我溫暖。」

  沈曄霖側目,勾了勾唇也跟著笑:「榮幸之至。」

  曙光,破曉時分升起,轉瞬即逝。

  所幸,你日日夜夜都在。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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