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第幾層？
翌日，楊須起了個大早。
坐上楊小六架著的馬車，跟在應語薇馬車後麵，隨她前往大正學宮。
城內街上是不允許禦氣飛行之類的舉動，人人需要遵守“交通規則”。
一路走馬觀花，街麵上能見到的人，大都是些勞苦大眾，修為不高甚至沒有修煉，麻木地行走。
這個世界的精彩，與他們無關，但又建立在占絕大多數的他們身上。
自古鮮衣怒馬腳踏之下，俱是無邊屍骨。
楊須怔怔望著他們，心說無法改變世界，便盡力莫讓自己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吧。
思維發散間，建立在內外城交界處的大正學宮銀湖城南向入口，已近在眼前。
應語薇領著楊須與楊小六進入其中，隻見她掏出一塊玉牌，平地便亮起各種符文。
這是傳送陣。
楊須四下打量，想要看出些名堂，但顯然天賦與知識都不夠，也不在神通效用範圍內，他除了眼花之外，一無所獲。
符文陣法，多運用在煉寶煉丹之上，與人身修煉三道體係有所關係，卻又有很大不同。
此乃外丹之道，又稱共生道。
據傳此道高深學問隻被少數人牢牢把控。
比如大正皇室，那官印煉製法門，便等同立國之本，從不肯外泄。
傳送陣光芒閃爍，身遭景象變換，隻是一瞬，楊須便來了目的地。
大正學宮，銀湖城分院。
一道三丈三的大門，矗立在眼前，門中如有一塊水幕遮擋，裏麵的物事看不真切。
而大門周圍再無建築，沒有圍牆，沒有房屋，隻植了幾棵大樹，枝葉繁茂遮天蔽日。
裏麵，自成空間。
好大的手筆！
學宮學子從各處傳送陣趕來，不少人立刻注意到楊須三人，確切的說，是矚目於應語薇，男女神色不一。
男學子多是傾慕欣賞，女學子表情眼神複雜一些，甚至有些人赤果果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幸災樂禍？
楊須奇道：“應姑娘謫仙之姿，聽說在學宮內有薔薇花的美名，想必有無數男同學仰慕。
遭女同學嫉妒，倒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我怎麽看著，她們好像不隻是嫉妒，還有些……鄙視？”
應語薇麵無表情：“托四郎愛徒蘭崇宇的福，我嫁入楊家的消息，在學宮內已人盡皆知。
因此名聲……不太好。”
呃，其實罪魁禍首是葉飄瑤。
楊須恍然，那個青樓女老板真是處處心機，借了蘭崇宇的嘴，給應語薇製造麻煩。
同時也有些疑惑，嫁到楊家有那麽見不得人？
要被人鄙視？
她已經二十歲，婚嫁本就正常，大正學宮也不是提倡清心寡欲的佛道門派，並無不準成年女子婚嫁的規矩。
雖然侯府之女，學宮天驕，下嫁小小楊家，確實有種鮮花插在牛糞上的感覺……
應語薇被同學行注目禮，坦然自若：“你們在此地稍等，我進學宮取兩份臨時出入玉牌。”
說完，便一個踏步縱入大門，身姿颯爽又不失優雅。
煉體能保持此等上佳體態，又不減戰力，修煉的功法，定然極為高明。
待她進去，頓時大門外學子議論聲四起。
“應語薇，太可惜了。”
“聽聞南山侯給她尋了幾個特別好的未來郎君，天資修為、家世人品，樣樣拔尖，讓她自己挑。她卻瞞著家裏，偷偷嫁人了！”
“此與私奔何異？真叫南山侯府蒙羞！也叫我等學宮同窗，臉麵無光。”
“嫁的還是個外城小宅門的死人，據傳南山侯得知後氣得吐血三升，要將應語薇逐出家門。”
“一整個銀湖城大正學宮，成百上千青年俊傑，甚至附近城池學宮也慕名而來，希望能摘下這朵白薔薇。
哪能想到被一個無名小卒拐走了，可真是有夠好笑呢。”
“隻怕是耐不住寂寞，讓人騙了身子，不得不嫁。”
“對，恐怕都不曉得是被誰給睡了，懷了身孕也未可知，便隨便找了個死人嫁了，瞞天過海。”
“等生下孩子，再改嫁？真是好深的心機。”
……
內容越聊越離譜。
聽了片刻，楊須漸漸眀悟。
大概就是一個極其出眾的千金小姐，嫁給窮小子，讓與她同階層甚至仰望她的富二代，受不了這刺激。
喜歡她的男人傷自尊：我還比不上一個外城小宅門的窮小子？
於是各種惡意揣測。
嫉妒她的女人便借機詆毀，喜歡她的再沒有心思去替她辯解。
即使有心說幾句好話，人人喊打的氛圍下，也不敢隨意開口。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應語薇處境不妙啊，楊須眯著眼睛沉思。
不片刻，應語薇出來，交給楊須兩塊出入玉牌，道：“學宮內正在舉行月末月初排位月考；
學宮各教習，城內各大有子弟在學宮求學的家族長輩，乃至一些不常現身的大人物，都在注意此事。
不論四郎來此意欲何為，記得時刻注意保護自己。”
不是月考我還出來了呢……
心裏一笑，楊須嘴上疑道：“學宮月考，我進去看看，能有什麽危險？”
應語薇遲疑了一下，吐出四個字：“以防萬一。”
哦？楊須一臉似笑非笑：“應姑娘很少說謊吧？
如果葉老板是你，她現在有一百條聽上去很真但其實是假的理由，可用來搪塞我。
每一條，都比以防萬一這四個字有說服力。”
應語薇緊張地眨眨眼，想說什麽，最終還是選擇沉默。
怕說多錯多這是……
楊須不肯就此放過試探的機會：
“應姑娘好像很在意我的安危？為什麽？”
“……因為你是家主，我作為楊府一員，自然以家主安危為己任。”
應語薇猶豫半天，憋出來這麽一句話。
楊須隻得歎氣：哪個逗比派來的傻子啊？
讓這麽個單純的孩子，去和葉飄瑤那種成精一般的狐狸鬥，不是送菜嗎？
我問的問題，你回答的是為什麽，也就等同於肯定地告訴我，你在意我安危。
這……
如此簡單的語言陷阱都中計了，甚至讓楊須覺得，反而不可信。
她究竟是在第一層，還是第五層？
楊須淩亂了。
不過從學宮眾學子議論她來看，她不像是心機深沉老謀深算之輩。
若將她換成葉飄瑤，進楊家之前，便會處理好首尾，不給任何人任何對付自己的機會。
再策劃縝密地行事步驟。
而應語薇，底細太容易被摸透，又顯然準備工作不足，連家人都不知道她“嫁入楊家”了。
似乎是臨時倉促決定，來楊家的。
若是圖謀楊家寶物，其實沒必要這麽著急。
又很在意我的安危，莫非——
她是來保護我，保護楊家寶物不被人奪走的？！
楊須被自己思考的結論驚住了。
但這的確，是最符合邏輯的推理。
不然，那應語薇就是在第一千八百層。
凡人楊須隻有抱拳說聲：是在下輸了，不勞煩您動手，我自裁。
根本玩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