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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凌若淵她們,能吃辣么?

  我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焦躁。但接下來的時間,我確實天天盼望著,母親能早日謀劃成功。

  而母親,的的確確認認真真地謀划良久。

  蜀錦,絲綢,首飾,芝麻糕,牛肉乾,還有五熟斧[55]的底料……

  我覺得母親是下了血本了。

  母親還頗緊張,問了我好幾次:「你覺得,凌若淵她們,能吃辣么?」

  我有些不解:「母親,您在謀划些什麼?」

  母親嗔怪地瞪了我一眼:「當然是你的聘禮。」

  我一驚,卻沒來由地臉紅起來。

  不但臉紅,心中竟然還莫名地喜悅起來。

  我還喜滋滋地追問道:「那我們是要去安樂山了嗎?」

  母親白了我一眼:「你急什麼?這麼急匆匆地趕過去,反而顯得我們不莊重,失禮於人。」

  於是,我只能耐心地等待起來。

  好不容易,等到母親準備停當了,我已經備受執念的折磨。

  我終於理解,古人都說,紅顏是禍水。

  既然是禍水,為何還有那麼多英雄豪傑,孜孜不倦,為之折腰。

  沒想到,這些英雄豪傑之中,竟也包括我。

  本來我在峨眉山中,終日流連山水,要不然燙五熟斧,要不然就是曬太陽打瞌睡,好不逍遙快活。

  現在心中有了執念,我竟再逍遙不起來了。

  凌若淵就像是個陰魂不散的厲鬼,不管我是流連山水,還是燙五熟斧,還是曬太陽,她的影子,都會在我的腦海里晃悠。

  雖逍遙不再,但不可否認,我還是快樂的。

  想到凌若淵炸著毛的樣子,我竟是愉悅的。

  痛,並快樂。

  這大概,就是這份執念,帶給我的種種。 ……

  終於,母親準備停當,穿著隆重,再將大包小包裝上馬車,才帶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安樂山出發了。

  這一行人中,當然也有莫名歡騰的我。

  峨眉到安樂山的一路,成了我這一生之中,最開心的時刻。

  心中有憧憬時,往往比真實擁有,更加令人心神滌盪。

  連初春的安樂山,都是一路繁花相迎。

  但除了繁花,我們還遇到了另一個人。

  詹淇。

  剛進安樂山山門,我們就發現了鬼鬼祟祟的詹淇。

  他跟著我們的馬車不久,便被母親發現,並被揪了出來。

  「詹淇?」母親斜著眼睛,瞟著有些狼狽的詹淇道:「你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為何要做些鬼祟的事情?」

  詹淇那時候,還是個胖乎乎的中年人。他滿臉堆笑,閃著油光對著母親道:「楚掌門,你有所不知。我完全是出於對峨眉的深厚友情,才冒死前來的。」

  「哦?」母親一臉嫌棄:「怎麼月華谷和峨眉有深厚的友情嗎?」

  詹淇一滯,好不尷尬。但他很快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道:「楚掌門,我真的是不想看到峨眉深陷泥潭,才來尋你們的。」

  「深陷泥潭?」母親有些不解。

  詹淇見母親沒有再繼續挖苦他,顯得很振奮。他向母親的方向蹭了蹭,饒有介是地道:「楚掌門如此正式,拜訪安樂山,所為何事呢?」

  母親立即繼續挖苦詹淇道:「不管何事,反正跟你無關。」

  詹淇的臉白了白,卻假笑著繼續道:「楚掌門,其實您不說,天下人也知道,您是去九劍門提親的。」

  「那你還問?」母親冷冰冰地道:「我兒子在太乙論道上,說要娶九劍門的凌若淵。確實高調了些。」

  詹淇笑得更甜了:「楚掌門,正是為了此事,我特來給您提個醒。」

  母親眉頭一皺:「提個醒?」

  詹淇神秘兮兮地道:「這個凌若淵,可不簡單啊!」

  「天下第一劍。」母親淡然道:「自然是不簡單的。」

  詹淇貼得更近了:「是凌若淵的身世,不簡單啊。」

  母親厭惡地將詹淇一擋,冷聲道:「有話就說。休要作妖。」

  詹淇尷尬地向後退了退,諂媚地道:「兩位難道沒有聽說,江湖中最近的傳聞?」

  我有些忍無可忍,向著母親抱怨道:「母親,跟這些莫名其妙的人廢什麼話?趕路要緊。」

  母親點點頭,深以為是,便一拂袖,站起身來,就要轉身離去。

  詹淇大急,竟一把抓住母親的袖子,尖聲尖氣地叫起來:「這個凌若淵,是慕容行的女兒。這個慕容行,是吐谷渾人。此人潛入我中原,意圖不軌,指使門人,無惡不作。」

  我一愣,腦袋竟嗡地一聲響開了,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只暗暗覺得自己這些年的執念,大怕會有波折。

  母親倒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她望著詹淇,眯著眼睛道:「那凌若淵可有作惡?」

  詹淇一滯,結結巴巴道:「目前,目前尚沒有作惡。」

  母親冷笑一聲:「那不就完了。我兒子要娶的是凌若淵,又不是慕容行。父輩的事情,跟兒女有什麼關係?」

  我心中一喜,感激地看著母親。

  母親對我擠擠眼睛,將我一拉,就要離去。

  詹淇更急了,拽著母親的袖子不撒手,幾乎要在地上打滾。他一邊撒潑,一邊大叫:「楚掌門,三思啊!有其父必有其女。慕容行是個無惡不作的人,凌若淵將來也必定是個異族妖女。若是武林正道的翹楚峨嵋派,與這個妖女扯上關係,怕是會辱沒了百年清譽啊!」

  母親滿臉厭惡,想要把袖子從詹淇手中拉出來。

  只聽到一聲呵斥,猶如晴天霹靂:「詹淇死土豆!你說誰是妖女?」

  這聲呵斥,嗓門極大,眾人皆驚。

  我卻心中一動。

  這聲音,我再熟悉不過了。

  我急切地抬頭一看,只見我的執念,凌若淵,正怒氣沖沖地杵在我的面前。

  兩年不見,凌若淵,竟大變了模樣。

  我的記憶中,那蓬蓬鬆鬆的古怪髮型,變成了一頭及腰秀髮。

  凌若淵長高了不少,還是一身淡紫色勁裝,雙手叉著腰,一副耀武揚威的樣子。

  但那張時常在我的腦海里晃悠的貌不驚人的臉,竟變得驚人起來。

  她眉如遠黛,目似朗星,輪廓清秀,透著一股英氣。

  我看得有些發獃,卻又聽見凌若淵轟隆隆的大嗓門:「月哥哥,你休要聽那個詹淇小土豆胡言亂語。」

  我心中一喜,竟連話都說不清楚了:「若,若淵,你,你還記得我?」

  凌若淵有些奇怪:「為啥不記得呢?我的記性可好了。」

  她似乎想起了正事,又轉頭向著詹淇,厲聲道:「詹淇小土豆,你說,你為何要到處散播謠言?抹黑家父?」

  詹淇似乎對凌若淵頗有懼意,他向我的身後縮了縮,小聲道:「你父慕容行,確是吐谷渾人不假吧?」

  「不假。」凌若淵回答得斬釘截鐵。

  「吐谷渾與我中原一向不睦。」詹淇的小眼睛眨巴著,閃著狡黠的光:「你父當年帶著族人潛入我中原不假吧?」

  「不假。」凌若淵還是回答得爽爽朗朗。

  「那你父是何目的?」詹淇笑得有些得意。

  「這個……」凌若淵有點犯難:「我從未見過家父,我不知道。」

  「那你怎知我抹黑你父?你父分明包藏禍心。」詹淇突然提高音量。

  凌若淵一滯,不知怎樣回答,只漲紅了臉,氣得直跺腳。

  我自然不能忍受,凌若淵受人欺負。於是我轉過身,將站在我身後的詹淇拽出來,問道:「詹淇,聽說你的月華谷在太原府。」

  詹淇見我突然打岔,有些不解,只能回答:「是呀。」

  我輕笑一聲:「聽說太原府,商人最多。所謂商人,無商不奸。所以你定是奸的,工於心計,句句假話。」

  詹淇立即反駁道:「月牙兒,話可不能這麼說。我是太原府人不假。但我可不是商人。商人也不是個個都是奸商吧?」

  我點點頭,深以為是:「那你怎麼說,但凡吐谷渾人,便個個包藏禍心呢?」

  詹淇一呆,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母親則冷聲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詹淇,你休要無中生有,毀人清白。」

  詹淇嘿嘿一笑,彷彿又恢復了自信:「楚掌門,我可不是無中生有。河婆就是慕容行的族人,之前大開殺戒,不久前已經伏法。這可是天下人人盡知的事情。」

  凌若淵氣得跳腳,尖叫起來:「詹淇,河婆是被肖成威脅,才抹黑家父。」

  詹淇賊兮兮地道:「河婆是個殺人如麻的妖怪。她為脫罪,自然瘋狂栽贓。她的一面之詞,不足為信。」

  「你!」凌若淵臉色發青,指著詹淇的鼻子,大聲罵道:「河婆臨死之時,你也在場,今日竟能顛倒黑白?」

  詹淇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凌若淵,有理不在聲高……」

  凌若淵剛想答話,只見母親將她一拉,溫言道:「路遇瘋狗沖你亂叫,難道你還要停下來沖著瘋狗叫嗎?你且稍安勿躁。」

  說罷,母親扭過頭對著詹淇,森然道:「詹淇,我這個人,最不喜歡說話重複來,重複去。我最後說一遍,慕容行倒底是什麼人尚有二說。哪怕慕容行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那也與凌若淵無關。凌若淵即將成為我峨眉的媳婦。我決不允許,任何人詆毀她。」

  母親說完,走到詹淇面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一字一頓地道:「詹淇,你聽懂了嗎?」 ……

  [55]五熟斧:今火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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