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你們倆有口福了。
戴天眉頭一皺,似乎很是厭煩。
但端木華將戴天一拉,竟沖著詹淇微笑起來:「詹谷主,我祖母早就告訴我,詹谷主品味非凡,眼光獨到,醉心收藏各種稀奇之物。這月華谷中收藏的奇珍異寶,可是比皇宮中還多呢。今日您就帶晚輩們,見識一二吧。」
詹淇一聽大喜,如同高山遇流水,伯牙得子期。他拍著胖乎乎的手,顛顛地跑到前方引路去了。
戴天翻了個白眼,低聲道:「跟這個老滑頭,費什麼話?」
端木華嗔怪地瞪了戴天一眼:「詹淇雖是滑頭,但也是武林宗師。我們倆加起來,可能都不是他的對手。你要逼問他當年之事,定是半分便宜也討不到的。不如見機行事。」
戴天聽了,不置可否,只能跟在端木華身後,向著冰洞深處而去。 ……
這月華谷,越往深處,便越奇異。
燈燭之光更盛,冰石形態更加詭譎。
更奇的是,走了百十米,竟出現了亭台樓閣。
樓閣繁複,飛檐亭台,雕樓畫棟。
端木華嘖嘖稱奇,詹淇竟在冰洞深處,修了如此氣勢恢宏的建築。
一進入這恢宏的樓閣之中,冰洞之中的寒氣就一掃而空。
簡直溫暖乾燥如春。
不但溫暖乾燥,還種了不少蔬菜瓜果。
不但有蔬菜瓜果,還養了成群的雞鴨,閑然地亂逛。
儼然一副世外桃源的模樣。
端木華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我說詹谷主,你竟在地下,大興土木,造出這麼個巧奪天工之地。你是打算長年累月龜縮在這世外桃源里不出去了吧?」
詹淇嘿嘿一笑,頗有些得意:「那是自然。老夫住在這裡,任是誰,也找不到的。」
詹淇說完,突然圓臉一紅,自覺失言。
戴天輕哧一聲:「詹谷主果然做了虧心事,怕仇家找上門來吧。」
詹淇愣了愣,又迅速地恢復了笑嘻嘻的表情:「老夫一向與世無爭,怎麼會有仇家?」
戴天剛想說話,卻被端木華一拉。
端木華沖著戴天使了一個眼色,也浮起了笑容道:「正是呢。詹谷主一向與人為善,怎會有虧心事?詹谷主且趕緊帶我們去看看您的珍藏是正經。」
詹淇一拍腦門,一副如夢初醒的表情道:「對對對。快隨老夫來。」
說罷,詹淇便撒開蹄子,小跑著向前方而去。
端木華和戴天相對一望,緊隨其後。
月華谷果然是個浩蕩的工程,在冰洞之中綿延了數百里。
院落層層疊疊,房檐飛翹,窗闌雕花描金,顯得金碧輝煌,妥妥一副土豪的模樣。
但月華谷雖大,弟子卻不多。
簡直是人丁凋零。
只有稀稀拉拉幾個弟子,或者懶洋洋地扎堆閑聊,或者弔兒郎當閑散亂逛。
和詹淇一副德性。
而很多院落房間空無一人,卻放置著雜七雜八的物件。
詹淇打開其中一個房間,頓時酒香四溢。
詹淇得意地向著端木華和戴天擠著小眼睛,炫耀道:「這裡是老夫這些年收藏的好酒。你們倆有口福了。」
只見百尺的房間內,放滿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
這些瓶瓶罐罐,或者玲瓏僅寸許,或者大如水缸。
至於材質,就更加不一而足。
有的是彩繪的陶罐,有的是天下名瓷,有的是美玉打造,還有的通體墨綠,閃著熒光,竟是西域的夜光杯。
戴天和端木華看得目瞪口呆,卻聽詹淇得意洋洋的聲音傳來:「這個是九釀春酒,可是曹操當年最喜歡喝的呢。」
戴天二人轉過頭去望向詹淇,只見詹淇肥碩的身體,正輕盈地遊走在上千個瓶瓶罐罐之間,不遺餘力地向二人誇耀。
「這個是栆集酒。」詹淇舉起一個溫潤的玉堂春壺:「是孔子最喜歡的。」
「這個是酃酒。」他又指著一個方尊造型的金色陶罐道:「別小看它不起眼。這個酒可是歷代皇帝祭天時候用的呢。」
「這個是羊羔美酒。」詹淇從一個皮囊中倒出一杯琥珀色的酒塞給端木華,頓時奶香四溢。詹淇咂著嘴道:「這種酒,要用最好的羊奶、小羊羔肉、十五種水果、十八種名貴中藥來釀造。最是美容養顏呢。」
端木華端起來飲了一口,果然甘甜醇厚,回味無窮。
只聽詹淇又開始叨叨了:「這個是五加皮酒,傳說是龍女釀造。長年飲用,可以延年益壽,說不定還能長生不老呢。」
詹淇的兩個小眼睛,閃閃放光,彷彿已經長生不老了一般。
戴天指著一個晶瑩通透的高大賞瓶,有些吃驚:「這個酒瓶,竟然是用冰做的。」
詹淇噌地一聲,出現在戴天面前。他眯著眼睛,吸著鼻子,彷彿頗為陶醉地道:「這是杏花村酒,是老夫家鄉的美酒。這可是老夫的最愛呢。這個酒清香淳正,若是用冰來盛放,清冽無比,每天小酌一杯,快樂似神仙呢……」
戴天卻無情地打斷了詹淇的陶醉:「詹谷主,你如此醉生夢死,可是因為心中有愧?」
詹淇一滯,訕訕道:「老夫也不是每日飲酒的,何來醉生夢死一說呢?」
他彷彿想岔開話題,又強行露出一副興高采烈的神色,他一把拉住端木華道:「老夫還有更多好玩的東西,給你們看看。」
說罷,他就將二人拉出酒窖,閃身進了另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給戴天二人的映象,就是香。
簡直太香了。
這種香,是一種讓人流涎三尺的香。
這個房間里,竟掛滿了,肉。
各式各樣的束脩[52],臘肉,醬肉,腌肉,風乾肉乾……
詹淇咽了一下口水,手舞足蹈地道:「這是來自廣南東路[53]的束脩,鮮甜可口。這是來自劍南道[54]的醬肉,麻辣鮮香。這是契丹人做的肉乾。你不要看契丹人強悍粗魯,他們做起好吃的,嘿,比中原的大廚一點不遜色呢……」
端木華終於心下明了。這冰洞之中的諾大月華谷,大大小小上百個房間,竟被詹淇藏滿了各種各樣的食物。
就如同一隻碩大而敬業的田鼠,辛辛苦苦,勤勤懇懇,任勞任怨,準備了滿滿一地窖的食物,準備過冬。
只聽戴天冷笑一聲:「古有酒池肉林,現在詹谷主也一點不遜色呢。」
詹淇見戴天持續挖苦自己,終於臉上有點掛不住了。他板起臉道:「你們這些小朋友,真是看不透。人生短短數十年。糾纏那些恩怨情仇做什麼?總是記著些仇啊,怨啊的,你不放過別人,也就是不放過自己。何苦來呢?還不如像老夫一樣,寄情于山水,每日里琢磨些好吃的,好玩的,不是更好嗎?」
戴天臉色一沉,冷冷道:「詹谷主,做了虧心事,還能輕輕鬆鬆將恩怨一筆勾銷,裝作淡泊超然,古往今來,確實少有。晚輩佩服!」
詹淇面色一寒,就要發作。
端木華卻含笑向詹淇一福道:「詹谷主,我們武林後輩,自然對這些養身之法不甚了了。您且帶我們見識一下您的武功秘籍,神兵利器之類的,我們才感興趣呢。」
詹淇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也是。你們這些小娃娃,對吃吃喝喝的事情總是隨隨便便的。罷了,我且帶你們見識一下我的鎮谷之寶吧。」
說罷,這詹淇彷彿把之前和戴天的不愉快,又忘得一乾二淨。他扭動著自己圓滾滾的身軀,如同一隻蘋果般,快速滾動起來。
端木華苦笑著搖搖頭。這詹淇,不知是真洒脫,還是圓滑世故高明如斯。明明暗藏矛盾洶湧,他卻總能化解得風平浪靜。江湖中,說他是老滑頭果然是不錯的。
隨著詹淇七拐八拐,戴天和端木華在月華谷中越走越深。
越往月華谷深處走,端木華就感到溫度越低,光線越黯淡。
端木華隱隱覺得有些擔憂,悄悄將戴天拉了拉,低聲道:「這個老滑頭,不會耍什麼花樣吧?」
戴天將端木華的手輕輕握了握,安慰道:「你好歹是凌霄閣掌門。詹淇這麼滑頭,斷不會在自己谷中對我們下手,留人口實。」
端木華覺得戴天的手溫暖而有力,頓時心中一熱。她順勢將戴天的手緊緊抓住,柔聲道:「有你在我身邊,我便心中踏實了。」
哪知戴天很快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有些不自然地道:「你且放寬心。這月華谷雖複雜,但我已經將來時的路記得清清楚楚。一旦有什麼變故,我們施展輕功,定能全身而退。」
端木華見戴天將手抽回,好生失望,心中酸澀,但也只能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走在前方的詹淇聽到二人竊竊私語,頗感興趣,湊過來問道:「你們兩個小情人,在偷摸說些什麼呢?」
端木華臉一紅,嗔怪到:「詹谷主,你休要拿晚輩打趣。我們哪裡是情人。」
詹淇嘿嘿一笑,自言自語道:「這些風啊,月啊的,老夫可見得多了。你們可糊弄不了我。」
端木華剛想反駁,只見詹淇已經在一道石門前站定。 ……
[52]束脩:臘腸。
[53]廣南東路:現廣東。
[54]劍南道:現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