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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我也不孤獨。

  我的心,卻是難以平靜。

  我在遠書樓長大,自幼便對奇聞異事頗感興趣。

  更為重要的是,幾樁命案,竟能吸引那麼多江湖中人來到此處,此事定不簡單。

  而且,這些江湖人之中,是不是也有肖成?

  提起肖成,我又陷入糾結之中。

  明明決定斬斷前塵,偏偏在某個時刻,那些往事,便會如同潮水一般,洶湧而來。

  越想忘記,越難忘記。

  原本以為,遠走高飛,便可以了無牽挂。

  結果,反而落了個斬不斷,理還亂的下場。

  我並不是還有什麼非分之想。

  我只是希望,此事能儘快,有個了斷。

  於是,第二天一早,我便以要見識河婆為由,帶著坤兒,與凌若淵三人,一同上路了。 ……

  血木嶺。

  山中山勢陡峭,怪石嶙峋,極難攀登。

  撫河,從靈華峰的怪石之中潺潺而出,從涓涓細流化為奔騰而下的大河。

  大河在山中蜿蜒,遇到山勢迴旋之處,竟也變得安靜寬廣。

  我們沿著撫河一路向上,行到寬廣處,早已精疲力竭。

  於是,我們便架鍋生火,準備烤一隻野兔。

  坤兒一路上咿咿呀呀,和凌若淵聊得火熱,沒想到這二人竟如此投緣。

  「小屁孩,你看這裡風景不錯吧?」凌若淵指著如碧潭般平靜的撫河,對坤兒道。

  「呀呀呀……」坤兒手舞足蹈。

  「小屁孩,你會游泳嗎?」凌若淵又對著坤兒擠眉弄眼。

  「呀呀呀……」坤兒回答。

  「我游泳游得可好了呢。我能在水裡抓魚。」凌若淵炫耀道。

  「呀呀呀……」坤兒睜著大眼睛,彷彿很是羨慕。

  「……」

  我覺得有些好笑,便打趣道:「若淵姑娘,你如此喜歡小孩,不如早點嫁人好了。」

  凌若淵的臉紅了紅,卻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樣:「嫁人?我沒有興趣。」

  我有些驚訝,便問道:「不嫁人?那你不怕孤獨?」

  「孤獨?」凌若淵瞥了瞥嘴:「杜姐姐,你不是也一個人嗎?你難道孤獨嗎?」

  我笑了笑:「我有坤兒啊。我不孤獨。」

  「那,我有秦松和鍾懿啊。」凌若淵將身邊的秦松和鍾懿拉過來,得意洋洋地道:「我也不孤獨。」

  我翻了個白眼:「朋友終有一天,會離開你的。他們又不能陪伴你一輩子。」

  凌若淵一愣,賭氣般地道:「不會的。秦松和鍾懿,不會離開我的。」

  說完,凌若淵抬起頭,望著秦松,眼巴巴地道:「秦松,你說是不是啊?」

  站在凌若淵身旁的秦松,臉上陰晴不定,卻輕嘆了一聲道:「是啊是啊,我,我們永遠不會離開你。」

  凌若淵高興起來,對著我眨眨眼,得意地道:「你看,我怎麼會孤獨?我才不要嫁人呢。」

  我氣得有些想笑,只能搖搖頭道:「好吧,你不孤獨。我們還是先填飽肚子吧。」

  說罷,我便不再理會這個獃頭獃腦的凌若淵,認真地烤起兔子來。

  而凌若淵三人,安靜下來,圍在我身邊,等待著美食。

  這是個山坳,凌厲的山勢,突然變得柔和。

  而撫河,也彷彿是從急匆匆的趕路中,在此歇歇腳。水勢突然減緩,在山坳中打起轉來。盤旋的水勢,形成一個深潭。潭水綠得發黑,不知道深淺。

  山坳之中,清冽的山風在回蕩。

  松濤聲在迴響。

  野兔的香味在瀰漫。

  一切顯得那麼祥和。

  時間彷彿凝固了。

  但是,兔子還沒有烤好,平靜便被打破了。

  突然有更多的人,冒了出來。

  這些人三三兩兩,裝束幹練,動作凌厲,一看便知是江湖中人。

  奇怪的是,這些人,彷彿對凌若淵,都頗為熟識。

  或者偷瞟,或者指點。甚至,有人走到我們跟前,恭敬地抱拳招呼。

  我有些驚訝:「凌姑娘,你年紀不大,知名度挺高呀。」

  凌若淵露出一副極厭惡的表情:「我又沒有表演胸口碎大石。他們認識我做什麼呀?」

  旁邊的鐘懿忍著笑,規勸道:「幸虧你不是武林盟主,要不然你更要煩死了。」

  凌若淵站起身,氣呼呼地將我手中的烤兔子一把搶過來,嚷嚷道:「杜姐姐,我們且搬到林子里去。離那些人遠一點,清凈些。」

  我自然也不想見到些不想見的人,於是欣然應允,麻溜地般遠了些。

  雖然搬進了樹林,水潭邊的嘈雜聲,我們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我們烤兔子的這個水潭,似乎是個很重要的地方。

  只聽見人群中有人說:「就是這裡了。最早發現河婆,就是在這裡。」

  凌若淵差點把嘴裡的兔肉吐了出去。她心有餘悸地道:「我的天。我們剛才,差點就要在水潭旁吃烤兔子了。萬一把河婆引出來怎麼辦?」

  秦松溫言道:「這麼多人來到此處,都是想捉住這個河婆。如果你能用個烤兔子就將河婆引出來,那你就厲害了。」

  果然,又聽見人群中,開始討論:「這個河婆頗狡猾,我們蹲守了好多天,也沒有尋到她半分蹤跡。」

  有人說:「這個河婆,怕是順水而遁,早不在此處了。」

  又有人不同意:「附近這段河道,是發生命案最多的地方。怕是河婆的老巢就在這裡,不會走遠。」

  凌若淵撇撇嘴:「說這麼多有何用?下水一探不就知究竟了?」

  我輕笑一聲:「都說這個河婆最擅長將人拖入水底,誰敢下水?」

  凌若淵面露難色:「難道我們,要像這群傻子一樣,等河婆自己走上岸來?」

  鍾懿也面露難色:「這裡如今來了這麼多人,河婆早就躲得遠遠的了,怎麼還會自己上岸?」

  凌若淵聽了,突然眼睛發光,尖聲叫起來:「對呀。河婆怎麼會傻到在此處坐以待斃?她一定順水遠遁啦。」

  秦松點點頭,沉吟道:「不錯。只是,河婆如果要順水遠遁,她會逃去哪裡?」

  我指指山頂,說道:「我知道這靈華峰上,有個山洞。這撫河,便是從山洞之中匯流而出。聽說這山洞之中,空間巨大。說不定,那便是河婆的藏身之處。」

  凌若淵聽了,很是興奮,竟拍起手來:「這便是了。如果我是河婆,我肯定會選擇住在山洞裡。」

  說完,她便站起身來,用手一抹吃完烤兔子的油嘴,便一聲令下:「走!」

  接著便頭也不回地往山頂方向走去。

  凌若淵這風風火火的行事風格,讓我有些懵。

  但看到秦松和鍾懿利利索索收拾東西,顛顛地跟了上去,我便心中瞭然:這大概便是三人,一貫的相處模式了。

  我不想與太多江湖中人糾纏,於是也起身,順水而上。 ……

  撫河在亂石之中跳躍翻騰。

  水質卻越來越清澈。

  水勢也越來越柔和平緩。

  越到高處,越像是一個溫婉女子,靜坐山間深谷。

  這個女子,一襲碧綠衣裙,在暖陽之下,巧笑盼兮,顧盼生姿。

  我們幾人,也被這綠水青山之態感染,心情愉悅起來。

  「真想不明白。」凌若淵嘟囔道:「這壯美河山,歲月靜好的,為何有人要去當什麼河婆,做那殺人擄掠的事情呢?」

  秦松微笑道:「不是每個人,都像我們如此這般,寄情于山水。每個人的心中,重要的東西不同。有人迷戀權勢,有人醉心功名,還有人以玩弄陰謀為樂。」

  凌若淵似懂非懂地道:「你是說,河婆本性便非善類?」

  秦松卻搖搖頭:「沒有人生來便是惡非善。每個可恨之人,都有可憐之處。」

  凌若淵將嘴一瞥:「說得好像你是個老江湖一般。」

  秦松也不生氣,只是訕笑道:「我只是多讀了些書罷了。」

  凌若淵翻了個白眼,不置可否。

  這邊廂,鍾懿卻彷彿有了發現。

  她沉聲道:「不論河婆是善是惡,她應該身手不錯。」

  「而且胃口很好。」凌若淵走過去,如是補充道。

  我好奇地湊過去,卻幾乎要作嘔。

  竟是一堆骸骨!

  這堆骸骨,分不清楚是什麼動物。

  只見血肉模糊,白骨森然。

  但可以判斷,應該是個很大的動物。

  如果真的是河婆所為,這河婆,果然是個兇殘之物。

  我心生恐懼,偏偏這凌若淵還不消停:「你們看,這骸骨無眼無心。河婆果然是個掏心挖眼的怪物。」

  說完,她還擺了個張牙舞爪的鬼臉,準備嚇坤兒。

  誰知,坤兒看到凌若淵的鬼臉,竟很配合地哇哇大哭。

  哇哇大哭之聲,在靜謐的山谷之中迴響,顯得有些陰森。

  凌若淵大為尷尬,忙不迭地逗弄坤兒去了。

  我有些慌亂,急忙催促大家啟程,離開這陰森之地。

  豈知,沿著河道再往前走,我們發現了更多的骸骨。

  骸骨橫七豎八,越發顯得陰氣濃重。

  更詭異的是,這些骸骨,果然都是無眼無心。

  我大為後悔。

  本來只是追逐一場迷夢。

  如今怎麼會莫名其妙地,置身險地之中了呢?

  凌若淵等人的臉色,也逐漸嚴肅起來。

  幾人明顯謹慎許多,凝神屏氣,左顧右盼。

  這幾人的腳步,落在河道的碎石上,顯得異常沉重。

  但除了林中石間的碧水長流,和偶爾的枯骨之外,再無一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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