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他是活的!
「它們,是不是生氣了?」凌若淵可憐兮兮地問。
「顯然是。」我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老虎鬍子你也敢動?」
「這些怪物的叫聲,有斷人經脈之力。」秦松有氣無力地道:「幸好它們只是警告,並沒有起殺心。」
「不錯。」鍾懿點點頭:「這些怪物,才是這滄浪宮中,最厲害之物。它們隨隨便便,就能將我們置於死地。如果它們有心要殺我們,我們根本還手之力。」
「這麼說,它們對我們還是友好的?」凌若淵又高興起來。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可以再擼擼它們試一試。」
凌若淵吐吐舌頭,一咕嚕爬起來。她順著浮橋,又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只是,凌若淵明顯老實規矩了許多。
我們緊隨其後,也戰戰兢兢地沿著浮橋,一路深入。
黑湖幽深陰冷。
怪物無言靜立,敵友難辨。
我們四人不敢言語,悶頭前行。
這座浮橋,果然是通往孤島。
浮橋筆直,如一把利劍,直指孤島。
只是這浮橋,並不完整。
我們走過的部分,怪物便默默地沉入湖底,不再相隨。
凌若淵頻頻回頭,目送怪物的離別。
她自言自語道:「這橋好是好,只可惜是有來無回。」
我卻是心存憂慮,這有來無回的前路,真是禍福難料。
在我們的七猜八想中,這浮橋,竟很快走到了盡頭。 ……
孤島。
燈火通明。
卻一片死寂。
這便是千年來,哪怕埋枯骨,葬英魂,人們也要前赴後繼的追尋之地。
卻可及者寥寥。
如今,我們四人,懷揣著敬畏之心,終於踏上孤島。
不止敬畏,那是一種恐懼,一種不可言說的複雜心情。
這種複雜,在凌若淵的臉上,更加明顯。
一向聒噪的她,突然之間,噤若寒蟬。
她總是得意洋洋的臉上,竟然出現了嚴肅的表情。
這種嚴肅的表情,在我看來,很是古怪。
她的眉頭微皺,雙目低垂,雙唇緊閉。
泛著幽幽白光的絕世好劍,被她緊緊地攥在手中。絕世好劍的劍柄上,有一塊通透無暇的碧玉劍墜,也快被凌若淵給薅下來了。
看得出,凌若淵不但嚴肅,還很緊張。
我覺得有些好笑,上前去調侃道:「女俠,害怕啦?」
要在平時,凌若淵一定會跳起來,鬥雞似的跟我一陣鬧騰。
但此時,凌若淵卻緩緩地扭過頭來看著我,目光獃滯,只傻愣愣地問道:「為什麼,沒有人呢?」
「怎麼沒人?到處都是人呀。」我對著凌若淵努努嘴,向著遠處遙遙一指。
我的話,果然引得凌若淵抬頭張望。
不遠處有個高台,果然有好多人。
高台有兩米來高,不是很難就能躍上去。
但一向風風火火的凌若淵,竟然爬了兩三次,都沒有爬上去。
她手腳並用,攀住平台邊緣,兩隻腳胡亂倒騰一番后,又再一次滑了下來。
我走過去將她的肩狠狠一拍:「女俠,你不是會輕功嗎?怎的在陰溝裡翻船了?」
這一拍,卻讓我很是驚訝。
凌若淵竟一身冷汗淋漓。
「你怎麼了?可是病了?」我有些擔憂。
秦松和鍾懿也圍了過來。
奇怪的是,平時視凌若淵如珍如寶的這二人,卻對凌若淵的異常,有些無動於衷。
秦松拉拉凌若淵的手,柔聲道:「我帶你上去吧。」
凌若淵一把甩開秦松的手,臉色雖然蒼白,卻依然露出個兇巴巴的表情道:「不需要!我就是手腳有些發軟。休息一陣就能蹦上去了。」
說完,凌若淵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穩了穩心神。
數息之後,她果然輕輕一蹦,躍上平台。
這突如其來的手腳發軟尚不知緣由,我發現蹦上平台的凌若淵,也不如往日神勇。她彷彿對前方頗為忌憚,縮著脖子,落在後面。
我倒是對她的忌憚不甚關心,因為平台之上的光景,實在太怪異。
我們千幸萬苦,所到的孤島,有上百畝大小,大部分被平台覆蓋。
而我們腳下的平台,似乎是由一整塊巨大的水晶打磨而成,通體發出柔和的光芒。
這種光芒,正是我們在黑胡邊,遙望到的那一片燈火通明。
光芒柔和卻閃爍不定,彷彿燈燭搖動。
透過腳底通透的水晶地面,依稀可以看見平台之下,水光流動。成千上萬的燈燭,彷彿睡蓮一般,漂浮在流動的水波上。
「這是什麼水?」鍾懿也被平台之下的流光溢彩所吸引。
「應該是燈油。」秦松若有所思。
我吐吐舌頭,這樣的光彩,閃耀千年而不停歇。滄浪宮,真是讓人瞋目結舌的存在。
除了美輪美奐的平台,更加攝人心魄的,便是平台之上的,人。
這些人,竟有數百之眾。
這麼多人,黑壓壓地站在平台之上,靜默無聲,全部都背對著我們。
我們停下腳步,慕然覺得有些膽怯。
「燈侍?」鍾懿問。
「不像。」秦松立即否定:「這些人的身上,有一種,殺氣。」
我聽得心驚,立即向後退了一步。
當我再次打量這些背影,果然是感到一種,濃濃的壓抑。
這些背影,身著清一色的藏青色長衫。不論男女,一律長發披散。長發中編著斑斕的細碎寶石,倒是和外面通道之中的燈侍有些相似。這數百人,都低頭垂手,肅然直立,面朝同一方向。
我們止步於這百人身後。
我們靜靜地看著他們,躊躇不前。
這些人,已經默立千年,殺氣從何而來?
他們是誰?
為何在此?
他們是在守護?祭奠?還是在等待?
我們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良久,我們才將目光,投在落在最後的凌若淵身上。
雖然她的冒進和衝動,讓人頭疼。但不可否認,她是我們的定海神針,精神領袖。
但這根定海神針,此時,顯得有些萎靡。
她縮頭縮腦,神情恍惚。
凌若淵發現大家望著她,才懨懨地道:「走啊,來都來了。」
說完這簡單直接的理由,這愣頭青,便拔腿向著人群走去。
我們跟著凌若淵,走得躡手躡腳,凝神屏氣。
很快,我們便走到了最外層的一人跟前。
果然,這些人,並不是燈侍。
此人雖無生機,卻栩栩如生。他雙目緊閉,面容肅穆。
彷彿,此人只是在沉思。
隨時,他都會醒轉過來。
我莫名地感覺到恐懼。
但愣頭青凌若淵卻還嫌氣氛不夠陰森。
她盯著這人半天,幽幽地問道:「你們覺得,這些人,是不是也沒有眼睛呢?」
說完,凌若淵竟然伸手去扒拉這人的眼皮。
我心中一沉,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果然,凌若淵這麼失禮的舉動,立即受到了阻攔。
但阻攔她的,竟然,是這個人自己!
此人竟然伸出一隻手,將凌若淵的手,擋了回去。
凌若淵一聲尖叫:「他,他是活的!」
這個活人,果然在凌若淵的尖叫聲中,緩緩睜開了眼睛。
但,這個活人,竟然和外面的燈侍一樣,沒有眼睛!
他的眼眶,也是空洞。
不同的是,並沒有火光,在他的眼眶中閃動。
這個活人,似乎對凌若淵頗有不滿。只見他轉過身,獃獃地望著凌若淵。
當然,他沒有眼睛,應該不是望著。
他既不言語,也無表情,只是靜靜地面向凌若淵。
凌若淵已經被嚇得臉色蒼白,半天說不出話來。
秦松倒是鎮靜。他向前一步,向活人一拱手:「前輩,我們無心打擾……」
結果,秦松的話音未落,這個活人,竟然又有動作。
他竟然一掌向著秦松的前胸揮去。
秦松一驚,連退數步,閃過活人一掌。
凌若淵的暴脾氣果然一點就燃。只聽她吱哇大叫起來:「你是個什麼怪物?怎麼沒頭沒腦的就打人呢?」
但是這個活人,顯然並不耐煩,解釋打人的理由。
只見他並不停歇,數掌交錯,又向秦松襲去。
秦松一個轉身,輕飄飄就閃過怪物的數掌連擊。他一揮手,幽藍燼瀲,已經被他擎在手裡。
但秦松這優美的身形,卻讓我看得膽戰心驚。
因為,秦鬆手中的燼瀲,不知怎麼的,竟到了活人的手中。
活人的身手之快,我連他的招式都看不清楚。
秦松也是大驚。
燼瀲隨他出生入死已久,今日竟然如此輕易地,就被他人奪去。
一看燼瀲被奪,鍾懿和凌若淵便雙雙持劍,向怪物攻來。
鍾懿和秦松二人,修習雙劍,配合自然極為默契。而凌若淵,少年成名,身形靈活,劍動江湖。
但這三人聯手,竟然,根本不是活人的對手!
這個活人,手持燼瀲,在凌若淵三人的圍攻中,竟然行雲流水,頗為愜意。
他的劍法,狠辣刁鑽,章法詭異。
就連武功平平的我,也看得出,這個活人,竟是個劍術高手!
但怪物的招式路數,實在古怪,與中原的武功大相徑庭。
秦松失了燼瀲,頹勢明顯,很快只有招架之力。
只見藍光一閃,秦松悶哼一聲,左肩被燼瀲划傷。
凌若淵見秦松受傷,氣得大叫:「奶奶的,你敢欺負老子的朋友!老子和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