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幸福,或者不幸。
小蓮聽到端木華的感慨,面上的表情,彷彿頗為羞愧,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而戴天,仍不消停。他居然良性發現,為小蓮籌謀起來:「小蓮姑娘,你與人有私,背棄舊主的事情,如今雖被說破。你也無須擔憂。端木思宇既然斷了你如今的營生,必定會恪守承諾。想必八抬大轎,將你娶回府中,只是遲早的事情。端木思宇,如今受到四大長老的支持,如果順利成為凌霄閣新掌門,你就是這凌霄閣的掌門夫人了!真是可喜可賀!在下這邊廂先給姑娘道個喜了!」
小蓮一聽,頗有些意外。但她的臉上,卻由不安,隱隱透出喜色。她的眼中逐漸放出光彩,彷彿掌門夫人的榮光,正在不遠處等著她。
但小蓮的愉快心情,很快被打斷了。
「德行有虧,她不行。」和風長老首先發話了。
「叛主求榮,她不配。」南陽長老的聲音冰冷陰沉。
「出身低微,她沒有資格。」玉岩長老翻著白眼,尖聲尖氣地說。
「長得還不好看,這點最關鍵。」獨山也不識時務地吱哇亂叫。
小蓮心中一痛。掌門夫人的榮光,明明剛才唾手可得。這麼快,卻又要一點點消散。
她覺得不甘心。
人的心,真的很奇怪。
可以大到寬容,那麼多人,站在遙遠的雲端。
但卻又偏偏小到,容不下,身邊的人,站得比自己高。
端木華的出身、德行、容貌,都在小蓮之上。
仰望端木華,忠實地站在她的身後,彷彿是小蓮這些年理所應當做的事情。
但是任何站在身後的人,除了敬仰之心,難免會心有不甘。
不甘,會滋生嫉妒,甚至仇恨。
哪怕端木華對小蓮有如山的恩情,無間的友情。小蓮還是難以抑制,自己內心,強烈想要取而代之的想法。
因此,小蓮覺得不甘心。
功敗垂成的不甘心,強烈地折磨著小蓮。
她轉過頭,望向端木思宇。
眼前的這個男人,乾瘦蒼白,形容猥瑣,舉止粗鄙。但是,卻給了小蓮一個,溫情的迷夢,許了她一個,榮耀的未來。所以,小蓮義無反顧地投入了這個暮色沉沉的男人的懷抱。為了他,小蓮不惜昧了自己的良知,踐踏數十年的友情。
端木思宇看到小蓮望向自己,彷彿有些糾結。他吞吞吐吐道:「四位,四位長老,說得極有道理。小蓮這丫頭,背棄舊主,德行有虧,確實,確實有辱凌霄閣的名聲。斷不能做掌門夫人的。」
他又義正言辭地道:「四位長老,千萬不要將我和那丫頭混為一談。我也是受了她的勾引和蒙蔽。」
端木思宇話音一落,立即引來劈頭蓋腦,一頓毒打。
毒打他的人,就是據說勾引和蒙蔽他的,小蓮。
小蓮撲上前來,拳腳並用。
一邊打,還一邊傳來了小蓮歇斯底里的叫罵聲:「端木思宇,你這個殺千刀的!你這個不要臉的!分明是你軟磨硬泡,多次糾纏於我。分明是你誇我貌美心慈,還說要休妻娶我。分明是你教我向四大長老下毒,又讓我嫁禍給小姐……」
那麼多分明還沒有說完,小蓮卻已經掩面而泣。
從古到今,有多少男人白頭到老的山盟海誓,落了個曇花一現的結局。
有多少不離不棄的承諾,不過是新人笑,舊人哭的重複。
多少同生共死的約定,只留下個怨女形隻影單,喟嘆命運。
哪裡是女子的命運不濟?
男子薄倖,不過是本性。
女子深情,是因為自欺。
對感情一廂情願的美化,對男人薄倖的僥倖,對被利用被欺騙的視而不見,讓女子,在自欺中,幸福,或者不幸。
此時,不幸的小蓮,已經明白了自己被始亂終棄,卸磨殺驢的下場。
她快步走到端木華跟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哀聲道:「小姐,我,我知錯了。」
端木思宇則一臉鐵青,腳底抹油般,迅速開溜。
而四大長老,也紛紛走到端木華跟前。
「掌門,老朽有愧。」和風深深一躬。
「老夫糊塗了。」南陽還是一張臭臉。
「哎呀,其實我打心眼裡,就從來不相信,小掌門會做出這等事來的。都是他們幾個老東西攛掇我。」玉岩一副怨天尤人的表情。
「老子真是晚節不保。」獨山紅著臉,訕訕道:「小掌門,以後我一定死心塌地,全心全意,誓死不悔追隨於你……」
獨山的話還沒有說完,端木華已經沒有耐心聽下去。她轉身走到戴天跟前,抬起頭來,望著他。
「你,你怎麼會來這裡?」端木華覺得自己的聲音,有點顫抖。
「我特地來尋你。結果無意間,湊了個熱鬧。」戴風沒有意識到端木華的異常,施施然地說。
「你,你特地來尋我的?」端木華心中一跳,臉一紅。
「正是。」戴風反而有些遲疑了:「我其實,是來向端木掌門求取一件東西。」
「東西?」端木華有點吃驚。
「真言宗。」戴風望著端木華,朗聲道。
端木華一滯,低頭一沉吟,突然道:「好。真言宗,我就送給你。」 ……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獨山跳著腳地道:「小掌門,剛才我還覺得你是個頗靠譜的。怎麼轉眼間就說些渾話?」
端木華擺擺手,還是望著戴天,但容貌已然恢復冷靜:「我的祖母方錦宜,在世之時,對於當年之事,頗為後悔。她臨死之前,確實與我密語許久。但她並非要我死守真言宗,而是,囑咐我將真言宗親手還給凌若淵。」
端木華一言畢之,戴天反而驚得呆住了。
端木華也不理會發獃的戴天,只是從腰間,取下個精緻的布囊。
布囊只有巴掌大小,淡紫色的蜀錦底子上,綉著一支凌霄花。
布囊被端木華貼身收著,發出一股淡淡的凌霄香味。
這麼個精緻淡雅的布囊中,卻並無他物,只有一本單薄發黃的書冊。
這麼個不可貌相的書冊,被端木華極小心地取出來,交到戴天手上。
戴天望著手中的書冊,一時心亂如麻。
真言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