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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離去(中)

  黃昏的時刻,夕陽的光照下,平川哲文跟著筱原詩織上了她家的車。

  時間也好,事件也好,都讓人聯想起那個最初的時刻。

  從車窗望著窗外的筱原詩織,面對鏡面的倒影,恍忽間,倒影幻化成了那個在記憶之海中久久不散的回憶。

  一年級的第三學期,多管閑事的教師,在夕陽的時刻,對著她說著「知其不可而為之」,然後就那麼和她闖進了她家中,直面向她總是無法掙脫的母親。

  這一次同樣如此。

  這名教師真的很了解她。他說得沒有錯,說是最為了解她的人也沒問題。

  做出的猜測沒有半分差錯,的的確確就是。

  因為全國大賽的未能達標,她的母親又一次有了讓她放棄的想法。

  以往的時候絕對不可能就這麼甘心放棄的她,因為對於某位教師的失望,也萌生了將他所爭取來的一切,全部歸還的想法。

  ——吹奏樂,一定程度上,可是她與這名教師的連結。

  如果沒有最開始的那件事情,或許之後的一切都不會有。

  而時至如今,兩人之間已經結束了。所謂的連結,好像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於是面對著來自於母親的壓力,這一次她答應了。

  然後,就在這種情形之下,這名教師又一次地來到了她面前。

  在此之前,她很難想象,她會這麼容易被說服。

  明明真的已經下定決心了,將吹奏樂徹底放棄。

  但……

  一旦個人藏在心中的想法被他人看穿,說服起來遠比想象中容易。

  而且真的如他所說,她對於吹奏樂的堅持,並不會那麼容易消亡。

  關於吹奏樂不願意放棄的決心,被重新喚醒了。

  她身邊這名教師,也將又一次前往她的家裡,說服她的母親,更改她出於失望而做出的決定。

  ……說實話真的是很難說清楚她為什麼會同意這件事。

  或許,最為重要的原因,要從九個月前開始說起?

  「真的可以嗎?」回過神的時候,筱原詩織對著車窗的倒影問。

  「當然是可以的。」平川哲文回答。

  這是兩人在路程之中唯一的談話。

  可以理解,現在的筱原詩織對於平川哲文的看法到底有多複雜……恐怕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

  如今,那個九個月前由平川哲文出面而成功讓她與母親定下的關於「之後不再干涉吹奏部」的約定,已經被她親自毀掉了。

  現在,她與母親之間關於這方面的約定,是由她前些天的時候親口說的——「同意退出吹奏部」。

  儘管她的想法在今天動搖了,然而,她清楚她的母親是什麼樣的人。

  母親的意志絕對比她堅定,想要改變也絕非簡單的事情。

  也因此,現在的筱原詩織對於平川哲文的情感相當複雜。

  對身邊這名教師失望是真的,因為他想退出吹奏部這件事也是真的,但。

  在最真實的內心深處,不想放棄吹奏樂也是真的,現在,將期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想著——「或許,這一次,他還是能夠成功地改變現狀」,這還是真的。

  失望與期望交織,匯合成了筱原詩織現在的情感。

  ……

  筱原家到了。

  走下車,又一次立於筱原家的門前,平川哲文頗為感慨地打量著。

  上一次來的時候是二月,一年級的第三學期,彼時剛獲得系統的他,還甚是意氣風發。

  「教導好學生是教師的天職。」

  「就算是擁有不可知的、看似美好的力量,也不能出於私利玷污他教師的身份。」

  然而時至今日,事情完全改變了。

  他已經失職了。

  而且,這一次的前來拜訪,也很難說不是出於私心。

  畢竟,筱原詩織於他,終歸已經不是單純的師生關係了。

  嘖。

  內心之中自嘲了一下,平川哲文在心中極為複雜地嘆了一聲,最終還是放下了所有的想法。

  辭職之前的最後一天,已經沒什麼好在意的了。

  將最後一件事情做完,他就可以辭職了。

  他跟上筱原詩織的腳步,走了進去。

  「筱原同學,你的母親,現在……?」

  「在會客廳。」

  「好的。」

  ……

  九個月的時間流逝,不過這裡的一切與此前並未有太大的不同。

  傳統的日式房間,榻榻米鋪就的地板。另一邊,敞開的門,能看見秋季傍晚的庭院。

  一切如之前。

  就在這樣的環境中,平川哲文又一次地見到了筱原母親。

  身著紅色和服的筱原太太,挽著髮髻,儘管眉眼間帶著溫婉的笑意,不過,她身上的來自名門的上位者的儀態,還是說明著,筱原母親絕對不像外表看上去那麼好相處。

  ——這種事情在上次的見面中就知道了。

  「筱原太太,深感抱歉,沒有事先說明就這麼前來打擾了。」

  平川哲文跪坐在茶桌前,微微低下頭。

  筱原母親跪坐在對面,姿態從容得體。

  「沒關係,想來。能讓平川老師費心,特地前來,一定是什麼要緊的事情吧?」

  輕柔地開口,如春風的語氣不得不說很讓人感到舒適。

  「請。」筱原母親斟了一杯茶。

  「謝謝。」

  平川哲文接過。

  嗯……

  筱原母親端莊的姿態果然還是這樣讓人印象深刻。

  「此次前來,想與您商討的事情,與筱原詩織同學有關。」

  「這樣啊。」筱原母親微笑著,「那這一次,又是吹奏部的事情嗎?」

  「是,的確是。」

  「具體是什麼事情呢?」筱原母親的視線朝著坐在桌子一邊的筱原詩織看了一眼。

  跪坐著一言不發的筱原詩織,直到此刻,才抬頭,面對向她的母親。

  對於她來說,來自於母親的壓力,僅僅只是視線的一瞥,也能傳達到她的身上。

  她的確很難擺脫她母親的控制。

  不過,既然已經到了此處,既然,她的身邊這名教師已經做了約定,那麼就沒理由退縮了。

  對他失望是沒錯,但並不是這個方面的失望。

  已經做出的約定,這名教師絕對會實現——哪怕兩人的關係已經到了如今的地步,筱原詩織或許自己都沒意識到,但她的潛意識中還是始終相信著這一點。

  於是她開口了。

  「母親大人。」

  「嗯。」筱原母親頷首。

  「詩織……不想退出吹奏部了。」

  「……」

  她看見她的母親,嘴角含著溫柔的淺笑。

  「哦?詩織想要改變主意嗎?」

  來自母親的目光,壓力十足,但筱原詩織還是確認道:「是。」

  「可以和母親說一下你的原因嗎?」

  筱原詩織瞥了一眼身邊的教師,隨後答道:「因為,吹奏部的老師,小笠

  老師還是想讓詩織留下,此前的時候,也多次找過我。還有吹奏部的同學,也是如此。因此,在她們的挽留下,詩織改變主意了。」

  「原來是這樣啊,我知道了。」

  一聲應答之後,筱原母親就停下了開口,捧起茶,輕啜一口。

  會客廳內陷入了安靜。

  筱原母親似乎在認真思索著筱原詩織的理由,平川哲文和筱原詩織則是等待著。

  一直等到了筱原母親放下茶杯。

  「砰。」

  精緻茶杯的底部輕觸木製的桌面,以此為信號,寂靜被打破。

  筱原母親思考出結果了。

  「但是,之前的時候,詩織已經跟我說過了,決定退出了吧?因為別人的挽留,就改變想法了嗎?」

  筱原詩織繼續垂著頭,開口。

  「想法的改變不受控制。」

  「被其餘人的意見隨意左右,這可不是合格的筱原家的繼承人的做法。」

  「……抱歉。但,此前的想要退出吹奏部的想法,當時詩織說出口的時候,並沒有考慮到位。如今,也只是在其餘人的挽留中,再次堅定了想要繼續吹奏樂的決心。」

  「沒有考慮清楚,就將自己的意見說出口,詩織,這也不太合格呢。」

  「母親大人教訓的是,但,現在的詩織,想法很堅定。」

  「是嗎?」

  「是。」筱原詩織回答,「所以,懇請母親大人再考慮一下詩織現在的意見。」

  筱原母親的表情毫無變化,始終維持著溫婉的儀態。

  「我當然會考慮詩織的意見的。」

  「那……」

  「但是——」

  「……」

  筱原詩織想要開口的話語被她的母親一個「但是」塞了回去。

  「詩織,你應該明白,身為筱原家的繼承人,說出的話可不能這樣隨意更改。我當然尊重詩織的意見——先前的意見。既然已經答應了,就沒什麼好商量的餘地了。」

  「……」

  筱原詩織閉上嘴。

  只能說,對於母親的反應,她其實早有預料。

  這一次的情形與上一次並不一樣,上一次是她並不同意她的母親強制讓她離開吹奏部。

  而這一次,最開始是她自己同意了她母親讓她退出吹奏部。

  上一次的時候,她可以隨意地駁斥她的母親,因為她自認站在了公理的一方。

  這一次,她明顯感覺有些力不從心。

  不過,在內心沉默了片刻,她還是儘力反駁著她母親的話語。

  「詩織覺得,對於吹奏部的事情,應該由我自己進行決定。儘管此前的時候是說了要退出吹奏部,但那是詩織自己的意願。而如今,我不想退出吹奏部,也是出於自己的意願。一切的決定都是詩織自己的意願,母親大人……不應該干涉。」

  如果放在一般家庭中,這種參加不參加吹奏部的事情,絕對是由孩子自行決定的事項。

  然而,她的母親與一般的家庭的母親也並不相同。

  哪怕這種事項,她也必須完全掌控。

  她看見她的母親,眼神從她身上略過了。

  語氣儘管還是溫和,卻帶著不留任何商討餘地的威嚴。

  「已經答應的事情,不容再更改,何況,已經給了詩織一年的時間了,既然沒有做到,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就這樣了。」

  「……」

  一句就這樣了,為兩人的對話畫上休止符。

  筱原詩織無可辯駁地沉默著低下了頭。

  同時,筱原母親視線回到了平川哲文身上。

  她微笑著,詢問:「那麼,平川老師,您今天前來,也是要和我說明詩織想要回歸吹奏部的事情嗎?」

  「……是。」平川哲文點頭。

  「那麼,我的意見想必平川老師也聽到了。」

  「是。」

  「您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我……」

  「對了。」剛想開口,就被筱原母親打斷了,她用眼神表達了一下打斷他話語的歉意,然後。

  「在此之前,我想問一下平川老師——」

  「……」

  平川哲文等待著。

  筱原母親問出了一個致命的問題。

  「您今天前來,又是出於什麼立場呢?」

  「……」

  平川哲文默然無言。

  筱原母親微微笑了一下,見他沉默,也不著急,又捧起了茶,抿了一口。

  茶水飄散著迷濛的白色水汽,平川哲文的思緒如白霧。

  筱原母親的的確確問出了極為致命的問題。

  上一次的時候,平川哲文的立場顯而易見。

  身為班主任,學生由家庭矛盾延伸到了校園之中的矛盾,一定程度上他是有權干涉的——畢竟影響都到學校之中去了。

  並且,身為指導老師,無緣無故地強制要求他將學生清退出吹奏部,他不同意這種不公正的事情發生,當然可以前來當面陳述。

  但……這一次。

  他是什麼立場呢?

  筱原母親目前並沒有出手干涉,筱原詩織更是自己自願退出的。

  儘管,在他勸說之下,這名少女重新依據她自己的意願,並不打算退出吹奏部了。

  ——至於做出這樣的決定之後,由此產生的筱原詩織與她母親的意見的不合,說實話完完全全屬於人家母女兩人的事情。

  跟他這名教師並沒有太大關係。

  至少,他因為這種事情上門,稱之為「多管閑事」是完全沒問題的。

  筱原母親質疑他前來的立場,相當致命。

  ——當然,這種致命是建立在平川哲文還準備當一名合格的教師的前提下。

  但是啊……

  離職前的最後時刻,面對筱原詩織這名對他而言具有特殊意義的少女,就算是他,也會想著任性一下的。

  真的很任性。

  因為他的這次前來,是出於私心的。

  ——那又怎麼樣?

  反正他要離職了。

  就是這樣的立場。

  思考結束,平川哲文重新面向筱原母親。

  「關於這個,我想和筱原太太單獨談談,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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