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京都之行(十八)
東京,久田家的公寓。
客廳里,久田茉樹穿著睡衣,屈著腿坐在沙發上,懷中抱著一隻半人高的兔子玩偶。
她側著臉,枕在了兔子的腦袋上。同時,右手抓著手機,放在了前方,視線正對著的地方。
手機是解鎖的,然而屏幕上,只是手機的桌面,並沒有打開任何應用。
或者說,就算偶爾點開了一個應用,沒幾秒也就被退出了。
就是這樣,久田茉樹發著呆,手指單調地在屏幕上滑來滑去。
也只有點開line的時候,目光才會在上面聚焦一下。
不過無論怎麼看,某位教師到現在還是沒有發來任何消息。
聊天界面上,只有她單方面的聊天框:
【02:35】
【久田茉樹:平川老師,明天上午醒來的時候,記得打電話給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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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0】
【久田茉樹:平川老師,醒了嗎?】
【09:31】
【久田茉樹:平川老師?】
現在都十一點多了,臨近正午了,三條消息的狀態還統統是未讀。
所以說啊,是小孩子嗎?未免太讓人操心了點。
久田茉樹鼓了鼓臉頰,用手指頭戳了一下平川哲文的頭像。
和別的教師去出差,結果到了京都之後卻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發燒了。
昨晚半夜兩點多給自己打電話,電話裡面聽他的語氣,虛弱到令人心疼。
而且馬上都要中午了,還一點消息都沒有。
這怎麼能不擔心呢。
想打電話過去,又想著如果在睡覺的話,會打擾到休息的。
不過,要是到了十二點再沒有回消息,真的要打電話過去了。
久田茉樹盯著手機,看著現在的時間:11:35,下定了決心。
只是心裡剛這麼想,忽然,右手中抓著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注意力立刻被吸引,看著屏幕上出現的來自「平川」的電話。
稍微愣了一下,等到反應過來,久田茉樹立刻坐了起來,不再貼著懷中的兔子玩偶,隨後,還沒等鈴聲響起,手指已經按下接聽鍵,把手機舉到耳邊。
——
平川哲文聽見了從聽筒中傳出的、來自於久田茉樹的聲音。
「喂,平川老師?」
或許是接聽得太過匆忙,能聽出一種迫不及待的感覺。
「……嗯,久田老師,是我。」平川哲文也開口回應了。
「身體怎麼樣啦?」
「沒問題了。」
「退燒了嗎?」
「已經完全退燒了。」
「真的嗎?」
「騙久田老師幹嘛。」
「那就好呢——其他方面呢?」
「其他方面……除了感覺累了點,身體有點輕飄飄的,都還好。」
「平川老師是剛睡醒嗎?」
「是的呢。」
幾句話,一問一答。
電話中,熟悉的嗓音平平淡淡地回復著,除了比平時更加懶散一點,就沒太大區別了。
久田茉樹這才放下心來,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平川老師沒事就好。」
「抱歉,讓久田老師為我擔心了。」平川哲文在電話另一頭很是歉意地說,「還半夜給你打電話。」
「不用因為這個道歉啦。」
久田茉樹左手擺弄著懷中兔子的耳朵。
「雖然的確是被平川老師的電話嚇了一跳呢……」
「啊……非常抱歉。打擾到——」
「都說了沒事啦」久田茉樹打斷了他的道歉,「倒不如說,平川老師在生病的第一時間,居然會給遠在東京的我打電話,這點很讓人意外。」
「……」
平川哲文不知道說什麼好,有些尷尬地用手指抓了抓臉。
久田茉樹繼續說:「但不管怎麼樣,現在聽到平川老師沒事了的消息,終於可以安心了呢。」
「……謝謝久田老師關心。」
「不過——」
得知沒什麼問題而放鬆下來的久田茉樹,換了個更加輕鬆的坐姿。
她把接電話那邊的手肘搭在兔子腦袋上,同時,左手揪起它的耳朵。
「說到昨晚的電話,平川老師自己記得昨晚說了什麼嗎?」
「誒……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聽到久田茉樹這麼說,平川哲文倒是緊張了一下。
「平川老師不記得了嗎?」
「呃,實不相瞞,關於昨晚的事情,我完全不記得了。」
「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嗯,一點印象都沒有。」
久田茉樹嘆了一聲氣:「看來昨晚,平川老師的確病得很嚴重。」
「……」
「很讓人擔心呢。」
「……是嗎?」
「是的呢。」回想著昨晚的通話,久田茉樹揪著兔子耳朵的手都更加用力了一點。
接著,她開口了。
有些困擾。
「昨晚接到平川老師的電話后,平川老師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偉大的久田老師,救救我』,這樣子。」
「……啊?」平川哲文有些傻眼,「我昨晚是這麼說的嗎?」
「是的哦。」久田茉樹很認真地點頭,「不僅僅是這樣,你還說了很多亂七八糟的話,什麼『無所不能』『極道組織,一句話擊敗』,『以一當十,輕而易舉』之類的話。」
「……」平川哲文陷入沉默。
他昨晚這麼離譜嗎?
這真的是燒壞大腦了吧?喪失了語言表達能力,居然會和久田老師說這種話。
「說實話,昨晚聽到的瞬間,我還以為平川老師是和極道組織打架了。」
「……」
雖然這麼說也沒錯……
「平川老師能夠想象,半夜接到這樣子的電話,是什麼感覺嗎?」
久田茉樹一鬆手,被拉著的兔耳朵一下子彈回去。
許久,電話中平川哲文才回復:「……想象不出來。」
「是呢,所以說平川老師昨晚真的病得很嚴重,很讓人擔心。」久田茉樹輕輕揉著兔耳朵,「說話沒有重點,亂七八糟的,我問了好久才知道,原來平川老師是發燒了。」
「抱歉。」
「不用抱歉。」久田茉樹又說。
「好吧。那之後……怎麼樣啦?」
「沒有辦法,畢竟我在東京,平川老師在京都呢,我也做不了什麼。」
說到這裡,久田茉樹顯得很無奈,手指戳了好幾下兔子的腦袋。
「我只能問清楚平川老師的情況,在得知同行的小笠老師在隔壁的房間后,讓平川老師去找她。」
「原來是這樣啊……」平川哲文看了周圍一圈,視線停在了不遠處小笠老師的衣服上。
所以他半夜去敲小笠老師房間的門,還是久田老師讓他這麼做的。
「嗯,這點平川老師倒是很聽話。我說了之後立馬照做了。」說著,不知道怎麼,久田茉樹忽然輕笑起來。
聽到笑聲的平川哲文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小聲地問:「久田老師,怎麼啦?」
淺笑著,上揚著嘴角,久田茉樹用著一種奇怪的語調:「唯獨偉大的久田老師的指令,我一定會去執行的」
「……」
平川哲文呆了一呆。
——顯然這句話是他昨晚說的。
許久后,他咂舌。
「只能說,久田老師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可見一斑。」
久田茉樹又笑了起來:「唯獨喜歡亂說的習慣,平川老師就算是生病了也改不掉,昨晚都病得那麼嚴重了,還在說。」
平川哲文也跟著笑起來:「說明,就算大腦下線了,單單憑藉本能,久田老師依舊是我心目中偉大的久田老師。」
久田茉樹撅了一下嘴,左手捏成小拳頭,輕輕捶了一下兔子:「好啦好啦,可以啦,平川老師又開始了。」
「好呢。」應了一聲,平川哲文收起玩笑話,「那,之後呢?」
「之後呀,就是平川老師找到小笠老師,我讓平川老師把電話遞給她,我替你說清楚了情況。」
「啊,昨晚的我,已經面對面交流都做不到了嗎?」
「是的哦。」久田茉樹點頭,「再之後,把平川老師暫時交給小笠老師后,電話就掛掉了。」
「這樣啊。」
「嗯。」
平川哲文坐直了身體,感慨一句:「原來昨晚是這樣的啊……明明人在京都,結果還勞煩久田老師費心了。」
「沒關係啦,只要平川老師沒事就好。」久田茉樹搖了搖頭,「說起來,平川老師昨晚是怎麼生病的呢?」
「這個啊……概括來說,應該是因為淋雨了,沒拿雨傘,然後又吹了冷氣。」
「……」
聽到居然會是這種簡單的理由,久田茉樹的聲音停頓了一下,接著。
「平川老師,真的很讓人操心呢,是小孩子嗎?」
聽筒中久田茉樹的話語帶著些許責備,又帶著些許無可奈何。
平川哲文莫名笑了笑。
「笑什麼啦。」
「沒什麼呢。」
最後,又閑聊了幾句,在電話掛斷之前。
「平川老師,那麼,我就先掛掉啦。」久田茉樹將懷中的兔子放到了身邊,原先屈起放在沙發上的腳,也放了下去,踩在了地板上那雙淺綠色的拖鞋上。
接著,左手捂著嘴巴,小小地打了一下呵欠。
「久田老師困了嗎?」
平川哲文聽到了聲音。
放下手,久田茉樹站起身,走向房間。
邊走,邊說道:
「平川老師,要是我也半夜給你打電話,說一些奇怪的話,你也休息不好呢。」
「……抱歉。」
「都說了不用抱歉呢。」
「好呢。」平川哲文應道,「那久田老師,請好好休息吧。」
「平川老師更要好好休息哦。」
「嗯,我會的,再見,久田老師。」
「拜拜哦,平川老師。」
最後傳出一聲來自女教師很可愛的呵欠聲,隨後,電話被掛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