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王后的人
聖朗德爾的王宮裡，已經很久沒有什麼大的動靜了。
這個舉境憂患的時候，緊張的不僅僅是靈術界的各大種族，還有那些被迫停手的、宮廷陰謀的始作俑者們。
自上次被溶魅族長指使，偷偷跑去九幽迷城之後，熙瑤已經很久沒有出過王宮了。
同樣作為一國君王的嫡女，她的處境與火帝國的梅莉·蘭登不同。熙瑤雖然靈力不弱，空有一個人魚靈使的頭銜，但實戰經驗很少。
相反，她在王權鬥爭方面如魚得水，王室的女子，似乎天生就有這方面的天賦，都不用別人教。
最初聽侍從聊那些加入新兵營的靈使們，熙瑤有些激動，以為自己終於有機會走出王宮，進入軍營之中生活，但顯然，她有點低估母后的鉗制力了。
瑛王后這大半輩子都在掌控人魚族，甚至掌控維奧萊特帝國的王室，怎麼會在這種「小事」上沒有話語權，只要她不願意女兒身先士卒，熙瑤就絕無可能去軍營里受苦。
但這在熙瑤眼裡可並不是受苦，是自由，是幸福，也可能是七十個人里唯一一個自願參軍的靈術師。
但湊巧的是，占星族有兩位靈使。
在王后眼裡，她的女兒只需要安心呆在人魚地宮中研習秘術就好了，占星族某位窮小子能代替帝女出征，是給了他至高無上的榮譽。
這日。
地宮之中。
熙瑤正在人魚族靈術師的陪同下修習，忽聽見守在殿外的侍從拜道：「恭迎王後殿下，恭迎……」
在敬那位來客時，聲音停住了。
顯然，母親帶來的這個人，那些見多識廣的侍從們也不認識。
瑛王后簡單向下人們交代了幾句，便提著步子進了殿。
殿內的靈術師們都是有眼力、識大體的人，搶先跪在一邊，對她行了大禮后告退。
瞬間，整個大殿只剩下他們三個人。
面對這突然沉默的氣氛，熙瑤突然失笑了一下，略帶諷刺地說：「母后帶了客人吶。」
那雙澄澈而美麗的海藍色眼瞳靜靜注視著自己的女兒，沒有開口。
這場面確實很諷刺。
即便是關係再疏遠的母女，在某些方面仍舊是可以契合到一起的。
這個男人滿面希冀的站在一旁，甚至面帶一絲隱隱的微笑，使那道自眉尾延伸至耳垂的傷疤更加觸目驚心，白肉跟原本的皮膚格格不入，像是剛褪了一半的皮。
但拋開這道喧賓奪主的疤，他的面容很端正，甚至是十分英俊的。
熙瑤在見到對方的第一眼，對於這兩者之間的關係已經瞭然於胸。
這一刻，對這個男人的反感程度，甚至比看到一個猥瑣下流的乞丐還要強烈。
以至於，她怒上心頭。
「滾出去。」
與此同時，瑛王后忽而一揚手，便是一記耳光！
四下無人，熙瑤自然不用顧忌什麼王后的情面，不閃不避，直接抬手攥住了母親的手腕。
一時間，殿內靈力暴漲而起，爭執不下。
瑛王後向來教導女兒溫柔、謙遜，沒想到一向乖巧懂事的熙瑤竟然出言不遜，甚至反抗，這是心中也是怒不可遏，厲聲道：「身為帝女，竟敢如此放肆！」
熙瑤脖子一梗，應聲回道：「在人魚地宮偷腥，母后就是這樣做表率的嗎？」
瑛王后秀眉緊蹙：「你在胡思亂想什麼？」
「呵，母后的為人，女兒還是很清楚的，您能在父王身邊扮演一個好王后，能在人魚族扮演當家主母，但演技再好，也騙不過我的眼睛。」
說著，她抬手指著旁邊的男人，提高聲音問道：「你們兩個真令我噁心！」
瑛王后收了手，暗暗嘆了口氣。
又是一陣沉默。
但這絕對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熙瑤剜了那男人一眼，對對方眼神里流露出的神情陣陣反胃。她想不通，這個男人究竟是抱有一個什麼樣的心態，才能以一種既憐惜、又興奮的眼神，去看待情人的女兒？
更何況，他的情人是當今王后！國王陛下還在聖朗德爾的王宮中主掌大權！
這般燈下黑的存在，他們偷情緊張而又刺激。
母親的墮落，和男寵的猖狂，讓熙瑤像吃了顆蒼蠅一樣噁心。
自己從小受到的教育，便是時時刻刻記住帝女的身份，行為舉止得體，一舉一動都代表著王室尊榮，一顰一笑都是人魚族的門面。
誰知這華麗尊貴的外表之下，竟發臭、發爛、骯髒到如此！
瑛王后長舒了一口氣，柔聲道：「你就不能靜下心來，聽母后說上一句？」
熙瑤冷笑：「次次我都是聽母后解釋，母后要是真問心無愧，何需解釋？」
王后氣極反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大逆不道的孩子來。
看著母親的眼神下意識求助身旁的男人，熙瑤更是怒不可遏，瞪著一雙眸子道：「母后，您平時掌控人魚族日夜操勞，怕不是這位大人日日為您分憂吧？您真的很令女兒失望。」
瑛王后忽而提高聲音道：「胡鬧！」
「女兒胡鬧？這男女間的曖昧情愫，是裝不了的。」熙瑤抱著手臂，淡淡譏諷道：「難怪您一直攔著我，又是不讓去九幽迷城，又是不讓去王宮，甚至連靈使們參軍的事都搪塞過去，您這麼攔著我，不讓我見白漣舟.……」
「是怕女兒重蹈您的覆轍嗎？」
瑛王后聽聞，更是氣得渾身發抖，顫著聲音說道：「你這孩子，你知道什麼？你.……你知道什麼？母親辛勞這麼多年，你難道連母親半句肺腑之言都不肯聽嗎？你.……你.……」
「母后瘋了，女兒沒瘋，女兒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又是句頂嘴，瑛王后扶著太陽穴，抬手便又要打。
熙瑤也抬著臉，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
「您心裡過得去，儘管打！」
巴掌正要落下，便被一直沉默不語的疤臉男人攔了下來。
「熙瑤，你母親是一國王后，行事自然有分寸。」他開口道。
熙瑤略微一怔，這個男人竟然用很地道的圖布里克方言為母親解釋開脫，熟悉的家鄉味道，讓她忍不住多看了對方一眼。
疤臉男人盡量將語氣放得很平，很柔和，輕聲道：「帝女殿下，在下名叫戴衛，是維奧萊特大帝的貼身護衛，與王后.……只是舊相識。」
熙瑤臉上不免又添了一絲厭惡，對方這話，是把自己放在一個制高點上，拿先國王的身份來壓自己一頭？
她皺起眉頭，極其不喜歡這種狗仗人勢的話語。至於舊臣究竟是如何跟當朝王后攪合在一起的，她也不願意細想。
故國王的勢力，早在十幾年前那場浩浩蕩蕩的靈術師大清洗中，被費雷爾國王掃蕩得一乾二淨。
若不是新王對當時的瑛靈使心儀已久，執意要娶她做后，恐怕人魚族也要被清除乾淨。
沒想到，這種偏愛竟然滋長出了這樣的事端，王後殿下的裙下，還藏著這麼一位舊臣。
在一番思考過後，熙瑤也迅速冷靜了下來。多年的王宮生活，讓她看待任何事的眼光都要比同齡人成熟得多。
「母后。」她盯著那雙海藍色的眼睛，笑道：「母親是聰明人，以咱們人魚族目前的形式，您藏這麼一位在，恐怕不太安全吧？」
人魚族的野心，已經是靈術界皆知的事情。瑛王后想將整個維奧萊特帝國收入囊中，這樣的野心，恐怕早就能被冠上一個謀反的罪名。
如果過去人魚族的放肆基於陛下的偏愛，如今，已經是有恃無恐了。就算王室不現在動手，王后一脈也早晚會被後人斬草除根。
連熙瑤這樣的小姑娘都懂的道理.……為何明知故犯？
「以後他來教你靈術。」王後殿下沒有失態，微微低著頭，沉聲道。
「以什麼身份呢？」
「沒人認識他，所以不需要身份。」瑛王後轉頭看了戴衛一眼，神情惋惜。
懂得察言觀色的熙瑤，此刻在二人之間看出了些端倪。像母親這樣習慣掌控一切的人，出現這樣的惻隱之心，實屬危險至極。
感情是最不受控制的，母后之所以是如今的母后，是因為她不愛父王，這點熙瑤知道。
但他們之間是有情意在的，母親若是發愁、惱火，會第一時間向戴衛傾訴，遇上什麼要緊事，也會第一時間向他泄密。
熙瑤明白，自己是該替母親好好管教下人了。
「你的靈力怎麼樣？」她問。
似乎驚訝於少女這樣快速的轉變，戴衛先是一怔，而後說道：「我沒有靈力。」
「什麼意思？你只是個普通人？」
熙瑤大吃一驚，沉下心來，確實沒能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一絲一毫的靈力波動。
她疑惑地看著母親。
「他是人族第一劍士，實力遠不遜於一位靈使。」瑛王后淡淡說道，「你現在已經在接觸人魚秘術，這涉及到人魚族絕密，除了他以外，其他人母親都不放心。」
「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替你鋪平腳下的每一步路，孩子。」
這語重心長的話語，愈發讓熙瑤懷疑——
人族第一劍士，一定跟當年那場靈術師大清洗有緊密的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