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一壺好酒

  經歷了一晚上的海誓山盟，詹森·西塞爾和白漣舟終於徹徹底底的信任了彼此。

  對於格里帝國人來說，足夠信任一個夥伴，就用自己最愛的一把刀，撬開一瓶剛燒好的酒遞給他，並跟他碰杯，一飲而盡——

  這是火靈師向對方致以太陽與火之神的最高信念，沒有比這更崇高的結盟了。

  白天的訓練仍在繼續，小西塞爾第一天便給全體新兵來了個下馬威。

  從他真正打算進入新兵營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打算好聲好氣地幫嘉娜長官這個忙。一幫沒見過世面的新兵蛋 子，要是讓他們編成小隊出去獵殺亡靈，還不如牧羊人趕的那群小綿羊。

  當然是怎麼折磨怎麼來啦。

  所以，新兵們從小西塞爾那學的，根本不是火帝國的格鬥術，而是如何在野外生存，如何更有效地找到目標，擊殺，然後不留痕迹的撤退。

  威嚴什麼的……他從來就沒有。

  身為一個雇傭兵，也不需要。

  反正就在這裡呆一周，他還想多留點時間跟那位美女總教官相處相處呢。

  因為住在白漣舟宿舍的緣故，亞倫·柯克也能如願以償的天天黏在師父旁邊。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露營在外，他見到小西塞爾時，真的有種久別重逢再見到父親時的感覺，格外安心。

  新兵們被指揮著在林子里跑了一個清晨，上午體能訓練，下午格鬥切磋，一整天，嘉娜愣是沒讓他們吃上一口飯。

  這一切，都是拜那位雇傭兵所賜。

  總教官也把那「欲擒故縱」的氣全撒在了七十個兵身上，心中暢快了許多。

  這時又是傍晚，大家已經餓到沒力氣罵人了。

  白漣舟幾個還算好運，那天的野豬肉還能吃。

  四個人擠在營帳後面，圍著篝火，把那有點不新鮮的豬腿串在樹枝上烤，一圈又一圈。

  亞倫年紀小，加上一天的高強度訓練，這時靠在師父身邊，嘟噥著說：「火大點，火大點……」

  「別著急啊，都餓了一天了，不差這一會兒。」小西塞爾瀟洒的擼了擼袖子，手上靈力一閃，火苗「嗶剝」兩聲，變大了些許。

  「我餓了。」亞倫幽幽地說，眼睛直勾勾盯著烤肉。

  這一刻，白漣舟和凜夜在他眼睛里看見了無上的貪婪，很原始，很赤裸的貪婪。

  他倆就坐在正對面，忍不住往後縮了縮。

  「你們倆躲什麼？我想吃肉，不吃人。」亞倫連忙認真解釋道。

  白漣舟咽了口唾沫：「沒事，真沒事.……」

  這孩子好像沒察覺到他們的不對勁，繼續補充說明道：「而且人肉也不好吃啊，你們咬到過舌頭嗎？沒什麼味。」

  凜夜下意識咬了下自己的舌頭，後背開始冒冷汗。

  他想著，這小子現在看著我，不會也是一頭豬吧？豐收節上那種燒得外焦里嫩的乳豬頭？

  「是不太好吃哈.……同類沒法吃同類吧？」他問。

  「瞎說，有些昆蟲交 配完之後，雌性會吃掉雄性的。」白漣舟反駁道。

  凜夜又道：「可我們跟昆蟲不一樣啊，我們是哺乳動物。」

  小西塞爾悻悻地打斷他倆：「滾滾滾，不吃拉倒，別噁心人。」

  野豬肉滋滋地冒著油，晶晶亮的，火候恰到好處。

  雇傭兵開始履行自己部族的傳統。

  他給每人都發了個搪瓷碗，然後用佩刀切肉，給自己最好的幾個兄弟分食。

  一大塊肉，一碗燒酒。

  一時間安靜了下來，只能聽到三個兵機械地咀嚼聲。

  「你咋不吃啊？」凜夜問了句。

  「中午在你們長官那吃了，不餓。」小西塞爾托著腮，答道。

  亞倫大口大口地嚼著肉，含糊不清地問道：「師父，嘉娜長官平時都吃什麼啊？她好像從來不跟我們一起烤肉吃。」

  小西塞爾驚詫道：「都這麼多天了，你們還沒看見嗎？神統軍每天都有士兵過來給你們教官送飯，中午頓頓三菜一湯，豐盛的很。」

  「淦。」三個人異口同聲。

  「那海鮮湯，裡面還有新鮮的牡蠣，一看就是從你們維奧萊特那邊剛打撈上來的，嘖嘖，太美了。」

  白漣舟瞬間覺得自己手裡的烤肉不香了。

  「師父說的是人美還是飯美？」

  「大概.……咳咳。小屁孩別說話。」

  借小西塞爾的光，白漣舟這個營帳能打聽到不少普通新兵無法接觸的事。

  例如趁今天訓練，嘉娜長官向他透露的，關於新兵期結束，未來去各國徵兵的細節。

  於是，問題就像雨後春筍般全部冒了出來。

  照詹森·西塞爾的轉述，新兵營時期的編隊不作數，一旦他們順利畢業，他們不再有大規模隊伍，而是組成幾人小隊，以每個兵為單位，向下延伸新的序列。

  大陸也會被劃分為十幾個大致的區域，能在自己的地盤上徵到什麼樣的兵，樹立多高的威望，全憑自己。

  聽起來很簡單，像是每個人佔山稱王，最後帶著自己的附庸兵團向神統軍匯合……

  但實際上，雖然他們的層級極高，但實施起來難度，也很高。

  最終被留下的幾十個新兵，將在職權上不屬於任何一個帝國，而是直屬神統軍。

  但沒有了帝國的名義和庇護，那些常年隱匿在城市之外的小種族或是部族，恐怕不會買這些年輕人的賬。

  知道了這些，嘉娜之前拚命拉攏白漣舟，竭力留下詹森·西塞爾的目的就一目了然了。

  現在只是初期，貪婪使徒以神統軍的名義將各國靈使召集在一起，以測試的方式迅速篩選出其中的強者。這個測試是多元的，排名靠前的靈術師不單單靈力出色，同樣也具有極強的成長性和可塑性。

  如同白漣舟這樣親和力很強的少年，很可能在以後的徵兵期迅速建立自己的小團體，他們的發育期很短，極難控制，神統軍出此下策，也是無奈之舉。

  而嘉娜長官帶著自己的私心，亦或是神界對於人間界天然的壓制欲，率先給點好處，把這幾個人拉攏到己方陣營里，也算是動了點不痛不癢的小心思。

  但這樣的小心思，確實不討厭。

  某種程度上說，還能避免他們幾個橫屍野外。

  「所以.……我們要不要跟嘉娜長官一起去神統軍啊？」亞倫停止了進食的動作，突然問了一句。

  聽他的語氣，大概是擔心神統軍是一個拐賣小孩子的邪惡組織。

  幾天的相處下來，白漣舟算是發現了，這個亞倫·柯克偶爾特別死腦筋，偶爾言論又特別突兀，是個神經很大條的孩子。只不過這一次，他的問題問到了點子上。

  凜夜介面道：「只怕我沒這個資格。」

  太卑微了。

  小西塞爾安慰了一句：「神統軍那待遇，還不如跟著我混。」

  「我還以為她是看上我了呢。」白漣舟賤兮兮地開口，想故意看看小西塞爾的反應。

  結果這雇傭兵翻了個白眼，沮喪道：「她都沒看上我。」

  一時間，這四個人一陣唉聲嘆氣.……

  原以為以詹森·西塞爾的外貌、實力、財力，完全可以俘獲那位總教官的心，可沒想到，人家眼光高著呢。

  不過白漣舟內心有些竊喜，轉念一想，總比被這雇傭兵禍害了強，鮮花插在自己面前的牛糞上，還是有些心疼的。

  「不過，無論怎樣，骰子也好，廢物也罷，我一定不會是被淘汰的那二十個人之一。」凜夜突然認真起誓道。

  一陣沉默。

  「嗯，夜哥，我跟你一起努力。」亞倫附和道。

  白漣舟沒說話，他有些不方便開口，自己這第一名的成績，無論開口安慰，還是跟著師兄一起發誓，都跟現在的氣氛格格不入。

  「師弟啊，進了新兵營，你想做隊長嗎？」凜夜突然問道。

  「我……我沒做過隊長。」白漣舟如實回答，「我從小就是個笨孩子，沒什麼天賦，墊底的。」

  「這次不一樣啊。」小西塞爾拍拍他的肩膀，「你是嘉娜最看好的兵，哪有誰一輩子都倒數的？」

  「是啊白哥，她格外照顧你呢。」亞倫激動道。

  一陣沉默，少年啃著肉，似是在沉思。

  「其實.……我挺想讓我爹為我驕傲一次的。」他斟酌了很久，突然說。

  「我也能感受到，嘉娜長官確實很照顧我，也很負責。」

  「但是.……」他抬起眼睛，在其他三個人臉上掃了一圈，「我怕我滿足不了她對我的期望，或者，你們對我的期望。」

  「我怕我做隊長，會拖小隊的後腿。」

  凜夜和亞倫神情僵住，不知該說些什麼話鼓勵他。

  「喝酒吧。」小西塞爾舉起搪瓷碗，「來，碰一個，別浪費了我這一壺好酒。」

  乒，乒，碗沿相碰。

  誰都沒含糊，一飲而盡。

  「哈……爽。」小西塞爾砸著嘴，烈酒入喉，辣得有些倒牙，「成績好壞呢，不能說明一切，以後要是我有兒子了，肯定這麼教他……最重要的，聽好了啊，最重要的是，創世神賜給你一個絕佳的機會，你要懂得把握，要去努力呀，小子。」

  白漣舟端著小碗，沉默著笑。

  「做隊長吧，實在不行，你夜哥給你背黑鍋。」凜夜笑道。

  亞倫·柯克笑顏一展，道：「我也跟著你，白哥。」

  「那……我盡量試試，做到最好。」白漣舟鼓足勇氣，正色道。

  氣氛突然升溫，四人間的情誼，如同篝火般溫暖。 ……

  「老子的眼淚都快下來了，你們這幫臭小子，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