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敬畏黑夜吧
白天，林子里一片寂靜，這隨手一槍，要麼空槍，要麼打到樹上，打到獵物，怎麼可能？
同時，白漣舟也看到了詹森·西塞爾平靜的表情，顯得如此胸有成竹.……莫非他的槍法，真在短短几天之內，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白漣舟半信半疑地進了樹林。
沿著大致方向，他在一棵樹的樹榦上找到了彈孔。
「就會裝，這不也沒中嘛。」
白漣舟一邊嘟噥著，一邊往回走。但正在此時，他的腳步突然被身後的異響叫住了。
只見那樹后，一頭四肢粗短，嘴巴突出，鬃毛染血的野豬正在地上掙扎著。
丸彈正中眼球，位置刁鑽，不會破壞大腿和腹部的肉質結構。嗯，除了有點下不去嘴以外.……
這一槍太過神猛，攝魂奪命，白漣舟忍不住害怕，完全不信這會是一個槍械初學者便能達到的水平。隔著這麼遠，這顆丸彈依然有這麼強大的威力，真是難以想象其使用者真正的水平。
「找到了嗎？」樹林邊，凜夜問白漣舟道。
「師兄，你快過來，我扛不動！」白漣舟喊道。
凜夜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前去，二人一同被那死狀慘烈野豬嚇愣了神。
「別愣著了，咱先回去。」
說罷，二人一前一後，架著野豬的四個蹄子，艱難出了樹林。
天啟神樹之下，小西塞爾和格溫德林兩人已經架好了烤肉架。有火靈師在的情況下，甚至不需要火堆。
「喲，回來了啊。」小西塞爾抱著手臂，對自己的獵物大加讚賞，「野豬肉好吃啊，瘦肉多，筋道，還能活血化瘀、疏通腸道.……」
「疏通腸道？」凜夜大吃一驚，「我們這兒本來就不方便，這要是再一疏通.……」
「正準備吃飯呢，你怎麼老說這種話？」格溫德林惱道。
小西塞爾哈哈一笑，說：「放這兒就行……哎，也不知道你們今年年底能不能回家，要是有機會，我給你們做我的拿手菜。哎，你們維奧萊特吃番薯嗎？」
「吃，每年秋天，聖朗德爾都賣番薯干。」凜夜道。
「番薯干？那有什麼好吃的，烤番薯才好吃。」小西塞爾將目光轉向白漣舟，看了他一眼說，「跟著火靈師，多吃點烤物，別總吃那些乾乾巴巴、不頂飽的。」
場間一陣沉默，白漣舟默默幫小西塞爾清理野豬的鬃毛。
四個人圍坐一圈，用劍挑著肉轉動。小西塞爾指尖竄著火，將野豬表皮烤得外焦里嫩，輕輕一戳，酥脆的「咔滋咔滋」聲便響了起來。
火焰映照著白漣舟的臉頰，在樹影之下有些明暗交錯。
他剛剛做了一個決定，趁小西塞爾在的這幾天，把那柄火神槍借過來。
其實就是「騙」過來。
原本白漣舟對那技術尚未成熟的火神槍不感興趣，但小西塞爾今天開的這一槍，確實把他嚇得不輕。恰逢他又想弄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學會了火靈術，這把滋不出水的火槍比什麼都好使。
一輪測試下來，他好像弄清楚了幾件事：
第一， 不管殺傷亡靈最好的方法是什麼，只要我一直保持現在的狀態和戰鬥習慣，暫時沒人能取代我第一的位置；
第二，無論風火聯盟到底存在於幾方勢力之中，靈使終究是嘍啰，即便是被排擠到最外緣的詹森·西塞爾也能壓他們一頭；
第三，亞倫說得是實話，小西塞爾和雇傭兵團有大麻煩了，但想在新兵營里過得舒服些，只能先想方設法把他的危險性降到最低，同時依託於他的威懾力，跟著他辦事，准沒錯；
第四，他再不收手的話，就要烤糊了。
四個人的話題轉移到了野豬肉上。
「可以啊，這味道真心不錯。」凜夜一手拿肉，一手拿酒，對此讚不絕口。
「西塞爾先生，幾天不見，你的槍法准了不少。」白漣舟有意圖地開了口。
「練唄，沒什麼投機取巧的辦法。」一旁，格溫德林搶著說，「練槍跟練弓弩是一個道理，二者融會貫通，你說是不是，詹森·西塞爾？」
小西塞爾點點頭，割了一塊後腿肉，沒熟透，放在火上繼續烤。
「去把亞倫·柯克也叫過來吧，我估計他也想師父了。」凜夜推推白漣舟說。
「不用了，咱們四個吃就好，剩下的你們給他帶回去，吃的時候再烤一下就好了。」小西塞爾阻止道，「我不方便來，人多了惹眼。」
「能借我看看你的槍嗎？」白漣舟又把話題帶了回去。
小西塞爾一愣，打趣道：「你師兄上次不是試過了嗎？水靈術不管用的。」
「我就是好奇，你借我看看唄。」
「行吧，那你拿去玩吧。」小西塞爾隨手用抹了抹嘴，拔出火神槍遞了過去。
白漣舟端著槍，對準遠處，問：「裡面有丸彈嗎？」
「有，不過你不會火靈術，打不出來。」
少年沒著急向小西塞爾展示，而是直接問：「你能借我研究幾天嗎？畢竟槍械和弓弩是相通的，我想練練，看鋒矢的速度能不能比得過火神槍。」
小西塞爾點點頭：「練吧，你那把武器嘛……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
實際上小西塞爾總共也就見白漣舟用過幾次，這件無屬性者武器最高實力的傳說倒是聽過不少。稀奇寶物他見得多了，厲害的靈術師也見得多，現在一樣不清楚這一人一物組合起來的上限。
白漣舟心滿意足地將火神槍揣在兜里，坐回來啃肉。
「你們天天吃烤肉嗎？」小西塞爾問，「不會膩嗎？沒有蔬菜嗎？拔野菜吃？」
「嗯。」三個人同時應道。
小西塞爾嘆了口氣，說：「別亂采蘑菇吃就行，肉盡量烤一下，要是能打到牛肉，也可以用冰凍一下再吃，味道還不錯。」
「你們沒什麼野外生存經驗，也吃不慣沒處理過的食材，跟著馭獸族的人多走走，他們肯定有很多好方法。」
說著，他掏出戰神短刀，旋下一塊帶有完整酥皮的五花肉，遞給格溫德林。
「這塊香，嘗嘗。」
一邊，凜夜的臉色有點陰沉。
另一邊，少女咔滋咔滋地咬著肉，一臉暢快。
「欸，你真不去測一次試試嗎？我們總教官可是大美女，神統軍中校，可厲害了。」凜夜試圖誘惑他。
「看情況吧，其實我也想測，趁夜深大家都睡覺了，我就去測一次，只讓你們三個知道。」小西塞爾如實說。
白漣舟插話道：「西塞爾先生，亡靈死士的事兒，還藏得住嗎？現在外面怎麼樣了，這麼多天，怎麼連個管我們的人都沒有？」
小西塞爾內心其實挺希望這件事被鬧大的，由創世神親自向人間四國公示，而不是現在這樣，培養一批新兵，再由他們徵集新兵.……本就是一群沒組織、沒紀律，各自孤傲到不可一世的臭靈使，能有什麼作為？
赤燼城的殺手，一個頂他們一隊。
不過，他揣測白漣舟根本沒思考太多，單純就覺得，如果情報公開了，他就能找到自己的家人、朋友，以一個士兵的身份，既能闔家團圓，又能光宗耀祖。
「早晚瞞不住，黑霧肯定會越來越多。」格溫德林吐字含糊地說道：「我昨天還聽風靈師說，現在都快擴散到南邊來了，有很多人見過黑霧，甚至被攻擊、被吞噬，光通報到桑訥堡的失蹤人數都快破百了。」
「但這種事不能隨便公開啊，難免造成恐慌，我們這支新兵團的作用，就是為了試探民眾的態度。」凜夜認真考慮了許久，又說：「所以.……大概沒人願意管咱們，我們得為子民們送死。」
「那怎麼行？如果帝國中的靈使都去送死了，誰來支撐整個靈術界？」格溫德林問。
「我不知道。」凜夜搖搖頭，說：「或許這件事情會有轉機，我們會不會身先士卒，聽得是神統軍命令。若是讓民眾知道神統軍親自下場指揮作戰的話，不嚴重的事也會以訛傳訛，傳成世界末日。」
「哦，那看來還不能急。」白漣舟在一旁嘀咕了一句，腦子裡滿是父母親慈祥的笑容，和妹妹天真爛漫跑在鄉間的背影。
如果這些美好的場景里多了黑霧的話……
氣氛開始沉重了起來，四個人都不說話，各自幻想著未來的樣子。
小西塞爾默默給每個人都倒滿酒，最後也給自己滿上，一瓶燒酒下了半。
「敬畏黑夜吧。」他笑著說。
四個人碰了碰瓷碗，沒人矯情，一起一飲而盡。
「哎，西塞爾，剩下那半瓶酒給我留著。」凜夜咂了咂嘴，笑道。
「行行行，少不了你的。」
喝了點酒，他們的話匣子才算打開了，吃完烤肉，便坐在天啟神樹之下，聊到傍晚。 ……
天色漸晚，小西塞爾跟他們道了別，獨自一人往西邊走了。
三個靈使也各自回了營帳，胡吃海塞、侃天侃地一下午，這時候也都累了，各自回床上，準備美美的睡上一覺。
突然。
轟然一聲巨響。
衝天的炫光映在營帳布上，把白漣舟、凜夜和亞倫三個人同時震了起來。
「出什麼事情了？」
「天怎麼紫了？」
忙亂間，白漣舟也發覺自己的面色紫的出奇，胸膛被巨大的靈力激蕩震得難以呼吸。
營帳外，十幾個士兵爭先恐後地朝聲音來源狂奔而去。
「走啊師弟，出去看看！」
被二人拖著、拽著，白漣舟趔趄著出了營帳。
蒼穹之上一片紫色極光，星屑般撲簌簌掉落下來，落在眾人腳邊，化為灰燼。
「敬畏.……黑夜吧.……」白漣舟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