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雛鳥先飛
小西塞爾轉過頭來，陽光和黑暗相聚在他的面容上。
或許是因為抽著煙，表情看不真切，有些滄桑，也有些悲涼：
「第七準則，隱於光影，一生只愛一人。」
這第七準則，若是這人風流成性，說了也等於白說。
白漣舟方才還想著，這小西塞爾絕對是個嚴謹且剛正不阿的好刺客，聽了這最後一條，瞬間泄了氣。
一路從弗吉利亞帝國走來，最初遇到的葵黛爾千嬌百媚，綽約多姿，是天生的尤物；熙瑤溫婉，善解人意，是大家閨秀；格溫德林嬌俏可愛，就連蠻橫都帶著一股靈氣.……
最特別的倒是與師父兩情相悅的羽族長，平日里柔情似水，但在戰場上巾幗不讓鬚眉，又是自信洒脫之美。
天下女子各有各的美，瘦有輕盈之美，胖有豐腴之美，一生摯愛一人，談何容易？
「你小子心又跑遠了。起來，繼續練。」
小西塞爾似乎不想看著他繼續糾結在女人的事情上，站起身來掐滅了煙。
噗呲一聲，已然將插在傀儡脖子上的戰神短刀拔了出來。
白漣舟雙手亂搖，慌忙說道：「您饒了我吧，我怕我小命不保，跟這個美好的世界就此別過。」
小西塞爾聽白漣舟語氣不對，將左手刀插回刀鞘里，沒好氣道：
「大早上擾了老子清夢，說不打就不打了，有你這麼勤學的『好』學生嗎？」
白漣舟無奈，值得催動靈力，將「小兄弟」身上的傷復原，手持細身劍，再次擺好了架勢。
「近身格鬥也並不是完全不用元素魔法，既然你可以用水和鋒利兩種元素，就是比普通靈術師更有優勢。」
「哪裡.……更有優勢？我這兩個都不專精。」
小西塞爾嘖了兩聲，繼續說道：「沒事，你本來就是占星師，沒有強勁的靈力基礎。不過，你要是能熟練運用元素魔法就再好不過了。」
見白漣舟一臉迷糊，他又開口道：
「你和羽族長不一樣，她是靈能，而你……我也不知道你怎麼回事。」
白漣舟解釋道：「或許是因為我爹是風帝國人，我娘是水帝國人，我的靈力來自兩個帝國。」
「可能吧，反正你體內迴路複雜得很，我從來沒見過。那天看見你用鋒矢射箭，我就感覺到了這一點。」小西塞爾上下打量了一圈，嚴肅道：
「你可以試試……將兩種元素混合，說不定有奇效。」
小西塞爾左思右想，還是選擇對少年坦誠相待。
一方面，他心底對白漣舟有些愧疚，當初在戰場上想置他於死地，差點一箭射死他，但也不知道這小夥子是故意沒說破，還是徹徹底底忘記了那件事情，竟沒有心存芥蒂。
另一方面，如果白漣舟真的是弗吉利亞帝國派來調查鎮世決的探子，能在溶魅族長和帝星師身邊藏這麼久，想必也不是他隨便過幾招就能試探出來的。
倒不如先給點好處，慢慢引他上鉤。
這指導靈術，就是扔給他的第一顆甜棗兒。
「連精靈師祖也這麼跟我說，這.……把元素混合究竟是什麼概念？我從來沒聽說過有人能將風元素和水元素混合在一起用的，根本想象不出來。」
白漣舟左手手腕上纏著的黑色紗布，此時突然微光一閃，逐漸幻化成那柄叫做「鋒矢」的十字 弩。
「都快一個月了，我感覺我還是駕馭不了這柄上古神器，也不知道是因為靈力不足，還是方法不對.……」
「既然是上古聖器，能讓你這麼快學會就怪了。」小西塞爾瞄了一眼傀儡，說道：
「喏，試試。」
「啊？你讓我自己打自己啊，我可下不去手。」
「那你打我。」
「別別別，我更下不去手。」白漣舟窘道。
小西塞爾掐著腰，催道：「那你別那麼多廢話，對著你的傀儡，抓緊練。」 ……
鏘鏘鏘！
空氣里一陣竄動的銀白色亮閃，三支閃爍著銳利光芒的冰箭以極快地速度射向另一側的地面。
箭頭落到地面上的一瞬間化作一團冰花，結結實實的嵌進了土壤里。
「這是我最近一個月練習得最熟練地水元素箭術，如果打到人身上的話……」
他話音未落，弩機上又是「鏘鏘鏘」三響，箭矢准准地戳在了傀儡的身體里。
箭頭消融在胸膛之中，但緊跟著「喀嚓喀嚓」幾聲悶響，傀儡的胸前密密麻麻地戳出數十根冰針，像是從二分之一處切開了一個巨大的海膽，濃稠的血液混合著冰水汩汩地流了下來。
白漣舟雙眼一眯，一股無形的力量將那軀體推在了地上，後背中間的地方呼哧呼哧地冒著冷氣。
小西塞爾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
「嗯，很不錯，比剛拿到手的時候進步不小。」
白漣舟驚嘆道：「之前沒有傀儡，只能射靶子、扎草人，沒想到真刀實槍地打在人類軀體上，居然還挺厲害的！」
說著，他手上突然爆出一股氣流，將他的袖口吹得獵獵作響。
下一秒，他伸手在十字 弩的弓弦上一抓，空氣驟然扭動一下，一股透明的箭狀氣流飛快從弩機上衝出！
突，一聲悶響，射進了那將將站穩的傀儡身體里。
傀儡渾身一抖，肩窩裡的筋腱和骨骼，血肉模糊地暴露在空氣之中。鮮血順著透明的坑洞從另外一端噴了出來，源源不斷的向外涌動著。
少年緩緩手臂，長舒一口氣。
「無形的箭矢更難控制，但是威力更大，西塞爾先生，我可是花了小半個月才弄清楚風元素箭靈術的奧妙！」
「嗯？那你說來聽聽。」小西塞爾道。
「若是想追求精準度，單箭更容易控制，聚力強，殺傷力更勝一籌；但鋒矢的優點應該是短平快的大範圍攻擊，射出像你那樣密集如雨的箭矢才對……」
說到此處，少年又嘆了口氣：「不過依照我現在的靈力.……還是很難兼顧數量和命中率的。」
小西塞爾又點上一支煙，皺著眉頭沉思了很久，說道：
「我建議你專精一個方面，對於占星師而言足夠用了。」
「嗯，我再考慮考慮。」白漣舟點點頭。 「不過我剛才的意思是……」小西塞爾遲了半晌，抬眼認真問道：「你有沒有試過，以風元素的箭射出去，命中之後再瞬間將箭頭換成水元素呢？」
白漣舟愣了足足十秒鐘，走到小西塞爾面前，說道：
「大哥，給我抽口煙。」
小西塞爾鄙夷地看著他，手一躲，問道：
「你這小小年紀居然會抽煙？」
「不……不會啊。」
小西塞爾拒絕道：「那可不行，絕對不行！你不怕挨訓，老子還怕呢，讓你師父知道了，他肯定怪到我頭上，說你跟著我不學好。」
「哎呀，你哪那麼多廢話！」
不管三七二十一，白漣舟搶過煙，學著小西塞爾的動作猛吸一口。
「咳咳咳咳.……我的親爺爺.……咳咳！」
瞬間嗆得又是咳嗽又是流眼淚。
「你是蠢貨嗎……?哪有你這麼抽煙的，全過肺了。」
白漣舟緩了半天才說道：「我當然不會，咳咳.……我就是覺得，你是借著抽煙壯膽，才敢說出這麼荒唐的話來。」
「切，真是個雛兒。」
「什……什麼？您叫我什麼？」
「沒什麼，說你稚嫩、不經世事。」小西塞爾哈哈大笑，腰都直不起來了：
「也就你們維奧萊特帝國的男人這麼溫柔，都成年了，煙不會抽，女人也沒碰過。」
白漣舟瞬間羞得滿臉通紅，嚷道：「我……我才多大啊！真是的.……」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小西塞爾半晌才收了笑意，正色道：「按我剛才說的，再試試。」
玩笑歸玩笑，小西塞爾的真正目的還是想借這大好機會印證自己久久無法想明白的事情：
隨著他對著幾個水靈師的進一步了解，基本上可以確定白漣舟就是鎮世決的擁有者。
但是越是這樣，當初羽族長雇傭他時，溶魅那一番邏輯縝密的說辭就越是站不住腳。
如果真的按他所說，所有的事情都太過於巧合了.……
偏偏一個奔著鎮世決來的少年，恰好被本尊收入門下；明明早就摸清了來著的底細，這做師父的卻騙所有人說這件事疑點重重.……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白漣舟這隻小羊羔，很可能在風帝國精銳部隊的時候就被發現了。他的一舉一動，牢牢地被溶魅這隻老狐狸鎖定在了手裡。
小西塞爾不由得心生佩服。
一是佩服溶魅心思縝密，滴水不漏；二是佩服自己，居然是這個局裡最早明白的人。
但他轉念一想，如果他剛才的推理就是真相，那這位隱藏多年的占星師，在不傷害白漣舟的情況下，用最恰當的方式，既洗清了自己的嫌疑，又保護了少年的安全。
溶魅真的是他見過最善良、最溫柔，也最聰明的人了。
但這種善良和溫柔會不會成為心慈手軟的前提，小西塞爾覺得仍舊有待觀望。
白漣舟堅定地點點頭，笑道：「說不定下次就成功了呢，西塞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