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林中黑霧

  術士峽谷一戰，已經有一月有餘。

  或許是因為大陸北部陸地上突然少了阿爾克斯這麼一個龐然大物，這些日子裡國泰民安，眾族安定，白漣舟的生活沒有一絲波瀾。

  少年的頭髮比上個月時長了一些，且因為每天沉迷於研究鋒矢的用法，疏於打理，竟然編起了小辮子。

  用他的話說，自己現在越來越像一個吟遊詩人了，除了不會寫詩，哪都像。

  聖杯精靈也算是陪伴了白漣舟和凜夜一個月，如今也是時候物歸原主了。

  他拿上師父的踏星法杖，鎖好占星族的院門，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凜夜和羽魑族長面前。

  「奎恩長老住在聖朗德爾嗎？」

  「不，住在王都城門以東。」小羽搖了搖頭，走在白漣舟身側，回答道：「奎恩先生年事已高，不愛熱鬧。」

  白漣舟點點頭，緊攥著法杖問道：「格溫德林的鎖鏈也是上古武器吧？長老能修好嗎？」

  凜夜輕笑一聲，說道：「全大陸的能人不計其數，這裡面最厲害的鑄造師，肯定是奎恩祖父。這世界上就沒有他修不好的武器。」

  白漣舟凝望著手中的踏星法杖，不免陷入了深思。

  這看似只是一柄普通的武器，但就像師娘那天所說，一個沒有神力的靈術師，若是想製作它，那可是涉及到方方面面。

  奎恩長老和師父同樣是占星族出身，但前者的靈力一定數倍於後者之上。別的種族還好說，這占星師一旦有靈力差距，那差得就不是一點半點了。

  少年無比擔心，他無法確定對方對自己是善意還是敵意。

  他是來找鎮世決的，但來來回回努力了這麼久，一沒遇見當初給自己三枚金幣的老頭，二沒查明師父的靈能，現在又來了一個古怪神秘的奎恩……以歐內斯特的脾氣，如果這一年裡沒有任何進展，肯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但這幾個水靈師一直跟自己兜圈子，玩這種你比劃我猜的遊戲，自己該怎麼處理呢？

  「師弟，你該不會是想著，讓奎恩長老也手把手教教你吧？」

  「啊……我.……」白漣舟猛地回過神來，表情鄭重地說道：「如果能得到長老的言傳身教再好不過，只是不知道.……長老見沒見過這把奇怪的武器啊?」

  小羽微微一笑，說道：「說不定奎恩先生跟無屬性者打過交道呢。」

  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三個人一路出了聖朗德爾城。

  「哥哥！哥哥……」

  正當三人穿過茂盛的城郊森林時，突然從大樹后跑出來一個小女孩，沖入了白漣舟的懷裡。

  瞧身形，這小丫頭也就五六歲，手掌軟軟的，但此時卻死死地揪著少年的衣角不鬆手。

  白漣舟被撞了個趔趄，也顧不上腹痛，一把將嬌小的身軀攬在懷裡。

  還沒等他反應什麼，就聽見那小女孩悶悶地喊道：

  「哥……救救我.……」

  這一聲嬌嗲的呼喚，讓白漣舟不由得心口發癢。他也有妹妹，而且，他已經一年沒聽到別人喊自己「哥哥」了。

  「不是吧，路上還能撿妹妹的？」凜夜在旁邊嘀咕了一句。

  白漣舟不敢怠慢，連忙蹲下身子問道：「小妹妹，你是誰家的孩子？怎麼自己一個人在這裡？」

  小女孩似乎非常害怕，將臉埋在白漣舟懷裡不肯言語。

  「沒事的，你不用怕，我們可以保護你。」小羽也蹲下來，柔聲說道。

  「你們，你們快走.……這裡很危險，你們會死在這裡的！」

  白漣舟聽得一頭霧水，連忙眺望著森林深處，問道：「你剛才是從林子里過來的嗎？你的爸爸媽媽都去哪裡了？」

  「我媽媽……我媽媽她……」小女孩不敢回頭，呼吸急促地說，「她被森林裡的靈獸吃掉了……還有我姐姐，我找不到她了……」

  小女孩面色慘白，小小的手環在白漣舟的脖子上。

  不知為何，這讓少年心生出一種熟悉的感覺。他輕輕撫著小女孩的後背，說道：

  「我們幫你找她。這位姐姐是咱們國家的靈族族長，很厲害的，一定能幫你找到。」

  小女孩嗚咽著從白漣舟的懷裡掙脫開來，忽而認真地說道：「哥哥，你不認識我了嗎？」

  白漣舟一怔，回頭看了看凜夜和小羽，旋即認真回過頭來看小女孩的臉。

  「哥哥，以前我經常去找你玩，你不記得了嗎？」

  「你是伊芙.……？」

  白漣舟有些不確定地問了一句。

  小女孩嗯了一聲，抽泣道：「你什麼時候走的？也不和我們說。」

  白漣舟還未來得及回話，凜夜便湊過來插話道：「你認識？」

  「啊，認識，她們兩姐妹，是一對雙胞胎，這是妹妹伊芙，她的姐姐叫伊蒂。」

  「雙生子很難辨認，你怎麼分辨出來的？」小羽問道。

  「猜的，怎麼蒙都有五十概率蒙對。」白漣舟認真的凝望著伊芙的臉，又解釋道：「再就是，妹妹的鬢角這裡還有一顆小胎記。」

  少年指了指伊芙的眉邊，那裡有一顆淺淺的，小小的，像羽毛一樣的暗紅色胎記。

  小女孩突然裂開嘴笑了一下，說道：「哥哥你還記得！」

  凜夜蹲下來，忽而很嚴肅地說道：「小妹妹，你也是弗吉利亞人，怎麼跑到我們國家來啦？」

  「我……我來找哥哥。」伊芙很認真地掰著手指頭，下一秒又陷入了悲傷的情緒之中，「找到了哥哥，丟了媽媽.……」

  白漣舟忐忑地望著身旁的二人，生怕自己說錯什麼話，再給小姑娘帶去什麼麻煩。

  「林子里藏著……藏著怪物，媽媽被野獸叼走了，媽媽她.……」

  伊芙的聲音斷斷續續，但依稀能分辨出她所說的內容。小羽眉頭緊鎖，問道：「你說的怪物在哪？你帶我們過去，我們可以幫你救媽媽。」

  「那。」

  只是很簡單的一個字，從這個小女孩嘴裡說出來時，不由得帶著一絲恐怖。三人回過頭去，視野盡頭，樹榦與樹榦之間，突然多了一隻血紅色的眼睛。

  鏗！

  下一秒，血光一閃，白漣舟肩膀上襲來一陣尖銳的痛感。

  「快閃開！」

  小羽瞬身而上，手腕一轉，聚魂之劍破空而出，揮劍便是一斬！

  一桿尖銳的樹枝碎在地上，木屑砰然炸裂。

  「剛才是這東西擊中你了嗎？」

  白漣舟握著自己的傷口，吃力道：「是。」

  「凜夜，帶他們兩個退遠一點。」

  話音未落，森林深處竟然有一道神秘的黑影一閃而過，糾纏著，靈力氣息暴漲，樹葉簌簌地響了起來。

  「退回去！」

  凜夜應了一聲，狼狽地抱起小女孩，又架著白漣舟退開了數米。

  但小羽沒有退。

  孤身一人，正面迎擊。

  他們從來沒見過那黑影。更不知道迷霧之中究竟是什麼東西。

  突然，她一矮身，抄起地上斷掉的那截樹枝，向森林深處擲去。

  靈力的作用下，樹枝末端結上一層尖銳的冰凌，如同一支寒冰箭破空而出！

  嗖！

  下一瞬，小羽的身體一抖，人比箭矢更快，頃刻間沖了出去。

  隨即，便是一聲怒喝，樹枝與聚魂之劍的末端一同捅進了黑影之中。

  但那黑影之中，卻是悄無聲息。

  穩定身形，壓住了第一時間的衝力，小羽在距離黑霧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停下了。她感覺劍身有一股狠勁兒，將她的手腕拖住了。

  或者說，扶了她一把，讓她沒有陷進去。

  小羽拔了劍，刃上也沒有血。

  不知是好奇心使然，還是真的想窺探一下內中虛實，她伸出手，向黑霧中探去.……

  觸及到黑色物質時，小羽不痛也不癢，只是涼絲絲的，跟太陽未升起前的霧氣有一樣的觸覺。

  小羽在心中設想了無數種可能性，但面前的是最安全也最不可思議的一種了。

  巨大的荒唐感和失落感湧上心頭。

  「它不會傷害我，但是為什麼會奪走伊芙的母親呢？」

  這或許是未知的力量，她不敢掉以輕心。

  四周，樹葉的聲音漸漸弱下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死一樣的沉寂。

  唰！

  聚魂之劍自右上向左下一個橫掃.……結果，「哐當」一聲，結結實實砍中了。

  像是砍在人身上一樣的觸感，自聚魂之劍的劍尖傳遞到小羽掌心。這下用上了全力，那團黑霧抖了一下，硬生生接下了這次攻擊，甚至飛退了一米。

  小羽不免有些錯愕……

  黑霧中的「東西」就現形了？

  毫不猶豫的，她手上靈力再聚，又是一記凌厲的回斬。

  「噗呲」一聲，濃如果醬般的黑紫色血液濺了出來。那團黑影發出嗚咽一聲，橫飛了出去。

  落在地上的，是一隻巨大的熊掌，漆黑的熊毛上掛著血珠子。

  「喂——凜夜，白漣舟，你們過來。」

  踩著樹葉，白漣舟和凜夜飛快跑了過來。

  見到面前的情狀，二人一時間說不出話。

  「奇怪，聖朗德爾城外很少有靈獸出沒。」小羽有點后怕的抿了抿嘴唇。

  凜夜問：「那團黑霧裡是頭熊嗎？跑了？」

  小羽點點頭，又搖搖頭。

  「或許是吧，一劍下去，就剩個爪子了。」她猶豫一下，續道：「我從來沒見過這種攻擊形式，不過，也可能是我孤陋寡聞。」

  白漣舟問道：「師娘，那現在怎麼辦？」

  小羽沒接話，而是蹲下身問伊芙道：「小妹妹，你現在住在什麼地方？」

  「西邊.……西邊的旅店。」伊芙用手指了指森林的另外一邊，「可以讓哥哥陪我回家嗎？」

  很多話當著小孩子的面不好開口，小羽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好望了一眼白漣舟，詢問他的意見。

  「我……我都行，旅店應該不遠，就是不順路。」

  伊芙的眼睛里亮了起來，藏著慢慢的期待。

  白漣舟笑笑，說道：「沒事的，師娘，我送她回家，然後折返回來，用不了多長時間的。」

  沒等小羽點頭同意，伊芙已經乖巧的把小手搭在了少年的手心裡。

  「好吧，速去速回，你師父還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