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告別
小西塞爾到底還算是樂觀的人，有些赧然的笑了起來，心想著占星師說歸說，但萊婭·科瑞恩的命運，應該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去改變。
阻止她去維奧萊特帝國，阻止她接觸任何跟鎮世決相關的人，順便派信得過的人盯著洛克·蘭登的動作……
畢竟西塞爾家族也算是在格里帝國摸爬滾打了數十年，這點信心還是有的。
赤燼城的天忽然陰了下來，烏雲中的水氣像是隨時都會落下來似的，沉甸甸的。
「快下雨了，走吧，回熵天塔去。」
萊婭點點頭，沒有說話，牽起小西塞爾的手往高塔的方向走。
赤燼城的居民們都知道王妃殿下和西塞爾將軍的關係不一般，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妹，牽手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早就看習慣了，並不吃驚。
但小西塞爾卻覺得那些目光像刀子一樣戳著自己的脊梁骨。他很想把手抽離，卻被萊婭死死地攥住。
回到塔上，小西塞爾便開始忙碌了起來。揭了三張難度不高的新懸賞，吩咐給赤燼城的傭兵們去做，又差僕人製作新的黃銅丸彈和羽箭。萊婭坐在一旁，獃獃地凝望著桌子上一直未拆的信件，若有所思。
「哥哥，怎麼不拆信？」她問道。
「誰寄的？」
萊婭拿起信封打量著，搖了搖頭：「不知道，不過看這火漆印章上印的是水波紋圖案，像是維奧萊特帝國的。」
做雇傭兵的有個特殊習慣，那就是寧可每天留意懸賞牌上貼的廢紙廣告，也沒心情一封封拆那些包裝精緻的信件。想要聯繫到他們，必須得貼懸賞令；想聯繫到小西塞爾這種級別的傭兵，令上就得多添幾個零了。
若不是妹妹順嘴一提，這封信大概率又要石沉大海了。
但小西塞爾並不想讓萊婭第一時間看到自己的急切，遂淡淡道：「擱那吧，估計沒什麼正事兒，懶得看。」
「你這錢倒是拿的輕鬆。」萊婭撇撇嘴，將信丟在桌上，「這封信都在這兒放了一天了，若是僱主那邊出了什麼事兒需要你過去，恐怕現在都黃了。」
「看看看，這就看。」小西塞爾故作不耐煩的樣子，拆了信。
下一秒，他臉上的表情頓時變了。
萊婭不留情面的哈哈大笑：「不是吧，真耽誤事兒了？哥哥這表情真是逗死我了……」
「我可是記得你第一次接懸賞令的時候，才十六歲，凱倫叔叔隨便打發給你一個單子，才五十個銀幣。結果碰上了重名的，你還殺錯了人，哈哈哈……」
萊婭笑的肩膀微顫，補道：「不光沒拿到錢，還倒賠了一個金幣進去，我的好哥哥，你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她自顧自地樂著，小西塞爾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信是格溫德林寄來的，但紙上的內容不多，說話的口吻模稜兩可，應該是占星師占卜出來的事，還沒有發生在真實生活里。
水火兩國大戰突然結束，洛克·蘭登王子的投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凱倫大將軍的死重創了西塞爾家族，藉由這樣的巨大犧牲，格里帝國如今也算是國泰民安。但作為戰勝國的維奧萊特卻內戰不斷。信中的任務非常明確，便是要求自己以最快速度回到聖朗德爾與靈族會和，至於具體會發生什麼大事，卻沒有透露半個字。
這樣滿心激動的小西塞爾有些失望，那張薄薄的信紙上，只說了幾句內戰迭起、民不聊生這種不疼不癢的話，其他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他甚至覺得是不是羽族長不放心自己在格里帝國呆的時間久，向蘭登王室遞交情報之類的……
他現在正是兩難的境地。
父母去世，加上自己剛接管雇傭兵團不長時間，無法時常去王都費根城走動，導致他的情報網癱瘓，根本無法展開下一步的計劃。
先前他為了刺探情報，在王都據點「火炬」露了一次臉，可是就是那一次，他不單讓王子殿下起了疑心，甚至未來還要花心思搞定那個女人，葵黛爾。
另外，洛克·蘭登將自己安插在維奧萊特的意圖開始撲朔迷離起來。但總歸不是什麼好事，要麼，利用自己查出鎮世決之主，然後借水靈師之手殺了自己；要麼，伺機掌控整個雇傭兵團和赤燼城。
若溶魅族長提供的預言是真實的，那萊婭·科瑞恩真的可能為自己而死。
「信上說什麼了？」萊婭揣摩著小西塞爾的表情，「是維奧萊特那邊對你的行蹤不放心嗎？」
小西塞爾搖頭，「新任務需要人手，不過這信上提到的人我都不認識，得早點回去問問。.……再怎麼說，他們沒把我當敵人。」
「我看看。」萊婭攤著手。
「真沒什麼，」小西塞爾躊躇再三，將信遞了過去，「啥也沒寫。」
「格溫德林.……」萊婭愣了一下，轉而問道：「為什麼不是羽魑族長的親筆信？」
「族長諸事纏身，當然不會親自給我寄信。」小西塞爾微微皺眉，「況且，大靈使也是代表靈族的精銳靈術師，是誰寄來的很重要嗎？」
萊婭道：「我想看羽魑的親筆信。」
「幹什麼？」小西塞爾警惕地看著萊婭那雙似乎含著笑意的眼睛。
「你誤會了，哥哥。」萊婭微微的笑著，那雙暗紅色的眼眸意義不明，「我只是想見識見識哥哥喜歡的女子。」
小西塞爾義正辭嚴道：「我什麼時候告訴過你我喜歡她？」
萊婭沉默了片刻，回道：「憑女人的直覺，憑我對你的了解。」
「萊婭.……」小西塞爾淡淡說著，「不要胡思亂想。」
「我關心哥哥是理所應當的嘛，這麼多年了，哥哥一直沒遇到一個喜歡的女子，現在在維奧萊特遇見了，我這個做妹妹的想多問幾句。」
「你誤會了，她是我僱主，我幫她做事，就這麼簡單。」
「嗯。」萊婭笑了笑，臉上的表情瞬間從微笑變成了冷漠，「那這樣最好。」
小西塞爾咳了兩聲，被她望得有些發毛，「怎麼？」
一聲略帶漫不經心的嘆氣，萊婭眨眨眼，笑道：「方才，你作為雇傭兵團的統領，已經同意我成為一名雇傭兵。妹妹我現在也是有刺青的人了，能接單子賺錢了呢。」
小西塞爾微微一驚，嚴肅道：「同意歸同意，你可千萬別告訴王子殿下。」 「不告訴怎麼行？他是我丈夫，我都已經準備跟他結婚了。」萊婭笑了笑，「況且，王子殿下很支持。」
小西塞爾又皺起眉頭，一時間揣摩不出洛克·蘭登的意圖，但無論如何，他發自內心的關切妹妹的處境。
「你是女孩子，又是未來的王妃，懸賞令這東西不能輕易接。」
萊婭的眸子里閃過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神，「當然了，科瑞恩家族做事向來光明磊落，我不能敗壞了我家的名聲，也只是接接私活。」
「什麼叫私活？誰派給你的，你父親？還是你丈夫？」
全格里帝國的懸賞令都會在小西塞爾手下過一遍，尤其是科瑞恩家族和蘭登家族派的任務，他每周都會留意。萊婭這突然說出「私活」一詞，讓他心裡有些慌亂。
「哥哥，這段時間你一直都在維奧萊特帝國，費根城可是出了不少好玩的事兒呢。」萊婭笑得花枝亂顫，一雙眸子彎彎的，擠著淚水，「你剛才是在想，咱們的熟人可一個懸賞令都沒發，哪來的什麼『私活』，對不對？」 ……
「可是，王子殿下跟自己妻子說點枕邊話，就不用報備到您那去了吧？」
小西塞爾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萊婭微笑道：「既然哥哥不喜歡那位羽族長，正好，也就不會心疼了……哥哥不心疼，妹妹也不會難受，手起刀落，反而更痛快。」
小西塞爾靠在桌前，將手背在身後，神情有些複雜。
「萊婭，我們果然回不到過去了。」
萊婭的紅色髮絲垂了下來，擋住了那張嬌美的臉。半晌后，她似乎壓著自己的怒氣，冷笑著說：「是呀，沒辦法……嫁給王儲，就得為王上和蘭登王室辦事。如果有了叛徒，即便是哥哥，也不能留情面呢。」
他摸到了冰涼的金屬。
頭腦一熱，他突然將火神槍抽了出來，對準了妹妹的臉。
萊婭懶洋洋地抬起眼睛，笑問道：「哥哥，火神槍里可沒有子彈呀……哦，可以直接用靈力的槍是吧？哥哥的心裡沒有我，打得准嗎？」
她的神色有些黯然，澄澈的紅色眸子里，倒映著那黑洞洞的槍口。
「萊婭·科瑞恩，你不要逼我。」小西塞爾冷漠道。
「以往我犯多大的錯誤，你連掐我一下都捨不得，現在……」萊婭聲音嬌嗲，但頓了頓，立馬換了一副面孔：「為了一個根本不愛你的羽族長，你竟然用槍對著我。」
她不疾不徐地站起身來，徑自往門外走。
「我今天是來跟你道別的，本來想著……說不定哪天還能再見，」萊婭的背影有些發抖，聲音壓抑著哭腔，繼續說道：「想不到哥哥並不想跟我再見。既然這樣……」
「我給你個機會，」她哽咽著，一步步向外走，「在我走下這座塔之前，你可以開槍打死我。但是，這次你放我走的話，以後.……」
「我就是你的敵人，詹森·西塞爾。」
「我的懸賞令，是你的僱主，我不得不與你為敵，哥哥。」
「求你，開槍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