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絕地
凜夜緩緩落在地上，雙眼瞬間一片漆黑，黑紫色的光斑頃刻間在他視野里翻湧暈染開來。剛才的那一擊幾乎是他此生以來最拚命的一次，靈力的反覆透支讓他癱倒在地上，久久無法動彈。
格溫德林明顯地感覺到他身體里的靈力已經失控，迴路錯亂流動，已是虛脫之際。
她閉上眼睛，快速地感知著他的靈力流動，手指末端摸到他第三根肋骨處，精準而迅速地釋放出一股靈力，凜夜眉頭緊鎖，突然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他的身體漸漸地開始可以活動。
「丫頭.……」
「還想十倍速恢復體力嗎？不堪一擊的廢物。」
似乎真的不堪一擊啊。
沒辦法，可惜我是個占星師，也只能是個占星師，凜夜如是想。
但少年渾身發抖，這讓格溫德林開始緊張起來，她想再去探測一下凜夜身體里的靈力迴路，卻被他緊緊地攥住了手。
「你可別死了。」
「我沒事……」他似乎是安了心，氣息也平穩了下來。
終於他抬起眼睛來望著格溫德林，那雙琥珀般迷人的眼睛微微有些顫抖。
「其實，你倒是蠻厲害的嘛.……溶魅族長教導有方，真是小看你們占星族了。」格溫德林嘴上倔強，但不自覺的抬起手，輕輕地在凜夜的後背上撫了兩下。
「師弟，你怎麼不說話呀，我們.……我們成功了啊。」
白漣舟目光獃滯的望著凜夜，心中滋生出的恐懼使他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半人牛應當算是高等級靈獸，放在這九幽迷城之中，竟然不亞於一個上古靈獸的體型和破壞力了。
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恐怖的場景，不過幸好他與同伴配合出色，才能迅速結束戰鬥。
最一開始，他還可以幫兩個人處理一些小的靈獸，但是越到後面，單單是靈獸震蕩而出的靈力就讓他胸口發悶，頭暈眼花。經歷了這麼一遭，也算是長了見識，能像從前一樣熟練運用風靈術了。
凜夜的靈力似乎沒有他自己描述的那麼弱。以剛才那兩劍的靈力水平，無論是時機、落點還是劈刺的精準度，已經是白漣舟見過數一數二的了。
越是基礎的招式，就越考驗使用者的功底。
「師兄，謝謝你啊。」
「你小子別說客套話，活命要緊。」凜夜已經完全無法直起腰來正常行走。他像個佝僂的老人一樣，用一根巨大的獸骨撐著地面。
白漣舟注意過那根骨頭，那是半人牛下半身的肋骨，凜夜在落地時順手將它拔了出來，足足有一米多長，有些彎曲，當拐杖剛剛好。
「別逞能了，你當你是誰啊？」白漣舟一手托住凜夜，主動承擔起了照顧傷員的義務，「我背你。」
「滾啊，你背格溫德林去。」
「本姑娘不需要！」格溫德林臉上一紅，小聲回道。
「好好好，攙著總行了吧？」
三個人就這樣彼此攙扶著前行。
走了沒幾步，凜夜就喊停了。
稍一運動，他身上未癒合的傷口就開始往外滲血。他斜倚在一塊巨大岩石上，胸口急促劇烈的起伏著，手中的騎士劍扔在一邊。少年的瞳孔迷離，意識也有些模糊，喉嚨里粘稠的血液讓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這可把白漣舟嚇壞了，連忙將格溫德林也放下來，扶著他們二人坐下，山崖將他們包裹在其中，狂風像哨子般呼嚎著，吹得他們的衣袖獵獵捕風。
「格溫德林，師兄，你們還能堅持嗎？」
「可以是可以，只不過為什麼……」格溫德林渙散的眼神之中透露著絕望，「剛剛來的路上.……最後遇到的那些靈獸，都已經快要超過我能承受的上限了……」
「你太累了。」白漣舟安慰道。
「再這樣下去，我也不能確定我們能走多遠。」凜夜的聲音嘶啞。
「不會的，師兄.……」
「戰神之盾還在我這裡，我已經不能保證我能夠有足夠的靈力動用它了。但是，但是這裡的靈力等級已經遠遠高於赫盧卡的描述了……這怎麼可能！」
格溫德林喘著粗氣道：「你還是省著點靈力保命吧，就現在來看，這盾牌是沒什麼用了。」
「稍安勿躁，我們在這裡調理一下靈力，再做打算。」白漣舟盤腿坐下，將凜夜扶在自己胸膛上，「或許我們應該藏起來，畢竟後面.……」
「藏？你想往哪藏？」格溫德林嘆了口氣，「這裡到處都是靈獸，我可不敢隨便往蟲子洞里鑽。」
白漣舟低低的「哦」了一聲。
凜夜小聲嘀咕著：「這趟撒迦利亞之旅真是古怪。斗獸比賽古怪，九幽迷城更古怪，我之前怎麼從沒聽說過撒迦利亞城的斗獸冠軍要像我們這樣，進這鬼地方來鎮壓靈獸的……」
格溫德林搖了搖頭，緩緩說道：「事到如今，抱怨也沒用。撒迦利亞的九幽迷城，靈術世家中有人提起，但赫盧卡所說那些關於斗獸場和靈術師選拔，確實從來沒有聽說過的。至於每年的斗獸冠軍要進入九幽迷城的說辭，更是荒謬。」
「為什麼荒謬？」凜夜一時不解。
「每個國家都會有馭獸族，職責就是控制鎮壓靈獸。若真的像赫盧卡描述的那樣，這裡的靈獸不堪一擊，還用得著專門舉行一個儀式，從全世界選拔最優秀的馭獸者來到九幽迷城封印靈獸嗎？」
兩兄弟陰沉著臉，無人作答。
格溫德林繼續分析道：「地元素帝國向來都以封印術聞名，他們在元素封印和囚禁方面的能力登峰造極，既然有能力在地下建造這麼龐大的山洞地宮，難道將幾隻靈獸封印在此，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嗎？所以說不定，這只是針對我們的。」
白漣舟回頭望著身後山洞口的人頭牛屍體，彷彿剛剛發生過的那場廝殺，那具屍體曾經發出的來自地獄的怒吼，讓他再次不寒而慄。他仔細考慮了一下格溫德林所說的一切，過了很久才說道：「我覺得有另外一種可能。」
凜夜問：「什麼可能？」
「我覺得格溫德林說得不全對，這座九幽迷城，可能不只單單針對我們。」白漣舟用兩根手指捏著自己的下巴，「這樣的活動很有名氣，大多數前來參加的人都是普通靈術師，打敗他只是一個偶然，所以赫盧卡在大部分時候都是靈獸競技的冠軍，守衛九幽迷城也就變成了他的專職。」
少年的眼睛眯了起來，沉聲道：「維利亞斯公爵對靈獸競技的規定，是勝者才能夠進入九幽迷城，能打敗赫盧卡的人很少，但絕對不止我們這一批。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活著出去……」
凜夜道：「你的意思是，專門除掉其他國家到來挑戰的高等級靈術師嗎？」
白漣舟搖搖頭，道：「我也不敢確定，只是猜測。」
「那些打敗過赫盧卡的人，不也變成這裡的白骨了嗎？他們的隊伍肯定死傷慘重，再也無法重見天日.……」格溫德林臉上滿是恐懼。
凜夜愣了一下，沒吭聲。
「剛剛洞穴中的靈獸，幾乎是咱們三個人合力幹掉的，單憑赫盧卡和他的獅鷲根本對付不了！若是說他每年孤身一人進來，再毫髮無傷的出去，本姑娘不信！」
白漣舟沉聲道：「說不定，是有別的方法。」
格溫德林語氣一弱：「你有法子出去了？」
「從這地上的屍骨而言，我們現在能接觸到的靈獸，可能只佔九幽迷城最一開始時的三分之一。那其餘的三分之二，肯定是被前面來過的靈術師殺掉了。你看，自從越過半人牛，地上幾乎沒有屍骨了，甚至也沒有任何人類活動過的痕迹，之前的靈術師要麼找到了不殺死靈獸就能逃脫的方法，要麼全都死在半人牛肚子里了.……」
「很顯然是死在半路上了嘛。」凜夜立馬把那根肋骨踢得遠遠的，十分嫌棄的搓了搓手。
「前人的經驗告訴我們了，或許咱們根本不需要殺掉靈獸，這樣做只會讓我們死在某個地方，然後被吃進肚子。赫盧卡說的是『封印』，而不是『消滅』，戰鬥是徒勞的。」
白漣舟仔細想了想，補道：「我們要做的，是不被靈獸發現。」
「簡單，只要不是用靈力，並且封存靈力迴路，在普通靈獸面前矇混過關完全沒問題！」格溫德林得意地笑笑，「我也不知道這個方法能不能對高等靈獸有用，權且試試，或許後面還會有一兩隻，只要趕在他們發現咱們之前逃走就可以了。」
「可是不運用靈力，咱倆身上這些傷，十天半個月都不一定能完全康復。」凜夜翻了個白眼。
白漣舟無奈的笑了一下：「要不這樣吧，反正這裡靈力十分豐沛，趁半人牛的靈力氣息還未完全散去，你們就待在這裡，先恢復到能夠正常行走奔跑的程度吧。」「我去四周看看，給你們兩個找點清水。」
「你要小心，我們還不知道身後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凜夜馬上低聲囑咐道：「從這裡向前走，不要回到後面的洞穴中去。」
「怎……怎麼了？那東西.……並沒有敵意！」白漣舟一聽這話，神色馬上緊張起來。
「但是它……是個比靈獸更難對付的怪物。」格溫德林神色同樣凝重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