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第153章
從宮裡出來的時候,永寧公主坐著馬車回公主府,越想越氣。
不止是她被今上訓了,就連韓駙馬恐怕也少不了要挨今上訓斥。
她算是領教過了御史台官員的口才,當真是鐵齒銅牙。
許中丞壓根沒給她開口說話的機會,幾句話就將她的路給堵死了。
她越想越氣,想來想去,御史中丞惹不起,自家閨女傷不起,唯有這些跟著自家閨女的丫環奴僕們可惡,唆使她家閨女,出狗仗人勢與御史中丞結怨,當真是可恨!
那丫環從宮裡出來就一路哆嗦,早不復之前在馬場的氣焰。
這下她總算想明白了,永寧公主有多疼韓小娘子,就有多恨她身邊的丫環婆子們。
退出來之前,今上淡淡道:「皇妹早些年在宮裡也算是明慧的,如今我怎麼瞧著蕊兒身邊跟著的人心底不怎麼好?
既然是公主府的奴僕,那朕也就不多說什麼了,由皇妹自己處置好了!」
當時那丫環便腿一軟,差點爬不起來。
有了今上這句話,以後哪還有她的活路?
!
永寧公主與許中丞之怨原本是一件小事,但是今上卻大張旗鼓賜了許夫人綢緞金銀,還有傷葯。
大約在今上的心裡總覺得被公主府奴僕圍攻,許夫人恐怕也受了傷。
胡嬌收到傷葯還覺得有幾分奇怪,難道今上聽到了什麼話?
!
過了一個時辰,永寧公主府的長史便帶著禮物上門了,又代表韓小娘子向許氏夫婦致歉。
許中丞特別客氣:「小娘子天真爛漫,她若有不妥的地方那必定都是下頭人教唆的。
這些人平日出去說不定都仗著公主駙馬的勢呢。
公主若是不查一查,將來有公主府的奴僕在外做出辱及公主駙馬名聲的事兒來,就悔之晚矣!」
那長史回去將許清嘉此話帶到,永寧公主頓時氣的砸了一套茶具。
這姓許的分明得了便宜還賣乖!
在宮裡皇上面前一點不給她說話的餘地,如今被今上壓著向他道歉就已經夠憋氣的了,不過是個馬場,她家閨女想要玩讓給小姑娘又如何了?
還非要跟小姑娘計較,瞧瞧她家那些被打傷的僕人,誰能相信這是四品文官家眷能幹出來的事兒啊?
!
韓蕊更是氣恨不已,「那個刁婦,她打起架來明明很順手,那幾個婆子沒一個是她的敵手!舅舅怎麼也不瞧瞧她那悍婦樣子就要咱們家賠禮道歉?
!」
永寧公主被女兒鬧的腦仁疼:「好閨女,你給娘消停會兒行不行?
!事兒是你惹出來的,就算是許家人不長眼,可你也不該跑去惹御史台的人啊。
你不知道那幫人就跟瘋狗似的,逮誰咬誰啊?
他們連太子寧王都敢參,就算是陛下,有時候還要捏著鼻子聽他們叨叨,你在外面就不能長點心眼?」
說來說去,還是跟著的奴僕不長眼!
永寧公主越想越氣,將跟著韓蕊的小丫頭一頓板子丟到了柴房,有出氣沒進氣。
而先前那些婆子們也各挨了一頓打,韓蕊見此,總算消停了一些。
不過想到被罰禁足不能出門玩,就很不開心。
韓蕊不能出門,不代表永寧公主不能出門應酬。
改日公主在外面宴會之上,提起此事便十分生氣,將胡嬌使勁貶損一番。
也有見過胡嬌的,只想著她那模樣生的不錯,話也不多,走到哪裡都只是笑意滿面,雖然也有幾家小娘子回去向家中母親提起過此事,講到胡嬌打人之時的兇悍,但都被家中長輩當作了「姐妹義氣」,要為韓蕊撐場子才抹黑胡嬌的。
長安城中的權貴圈子說起來也是十分的勢利。
永寧公主是得今上看重,各種節慶的賞賜也不少。
可是韓駙馬卻只是領著個閑差,原來聽到些風聲,似乎能得個實缺大幹一番,但最近又沒什麼動靜了。
大家對永寧公主的尊敬只是基於她是皇室公主的禮節性尊敬,並不是因為權勢而對她的尊敬。
假如韓駙馬一直是現在這個樣子,只領個閑差,而韓小郎君如今也只是個蔭封,似乎還沒瞧出來有什麼實幹的能力,父子二人都不能憑實力站在長安城的權利巔峰,那麼以後公主府就只能是個空架子,大家見面了拜拜,實則永寧公主的份量只會越來越輕。
而這些,才是永寧公主應該恐慌的。
胡嬌後來再被人邀宴,去了之後也有相熟的婦人問起此事來,她面上露出個受驚嚇過後的勉強笑意來,「夫人說什麼笑話呢?
韓小娘子身邊那些婆子粗壯結實,我家三個孩兒一個也才只有兩歲多,夫君又是個只會握筆杆子的文人,還是個男人,難道要他跟婆子丫環們打起來?
到時候就算是有多少張嘴都說不清了!」
她愁苦的皺著眉頭:「我若是不擋在前面,回頭閨女臉被抓花了,幼兒被打傷了,找誰哭去?
!」
言下之意是,她可沒有好命到有個當皇帝的哥哥去申冤!
那婦人便深表同情:「平日瞧著許夫人也是個溫文的人,這也是被逼急了。
咱們當娘的……」哪個被逼急了,若是有人要傷自己的孩子,不得拚命?
!
況且韓蕊身邊的丫環若是跟許中丞打起來……許中丞這官還當不當了呢?
不用別人彈劾恐怕他自己都要先辭官了。
胡嬌便拍著心口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靦腆的笑了:「……當時我都嚇死了!」
才怪!好久沒有這麼毫無顧忌的運動過了,打的不知道多舒爽!
「還好陛下聖明!」
一句陛下聖明,足以說明一切。
陛下聖明,不但讓永寧公主府向許府道歉,還派人申斥了韓駙馬,道他教女無方。
韓駙馬本來還想著這一兩年能謀個實缺,好生做出一番事來,也省得只領個閑差,頂著駙馬的頭銜卻連個天子身邊的侍中都比不上。
他都上下活動的差不多了,今上也有了意動,哪知道就因為自家閨女惹出來的事兒,不但好處沒撈到,差使也沒指望了,還挨了一頓罵,心裡別提多生氣了。
外人提起此事來,對許中丞卻多了一份好感。
歷來御史台的人,要麼背後有主子,要麼自己骨頭夠硬,威武不屈。
而許中丞才來了御史台不久,平日也看不出他骨頭有多硬,沒想到出了永寧公主府上小娘子一事,便瞧出這一位,原來也是個硬骨頭!
若是骨頭軟一點的,還不早帶著老婆孩子躲走了?
!
更讓人沒想到的是,那瞧著溫婉的許夫人原來也是個剛烈的性子!
傅二夫人:「呵呵。」
她就當聽笑話一樣聽完了,也不願意揭破真相。
長安城的貴婦們若是知道這一位逼急了都敢提刀跟吐蕃人拚命的主兒,揍個欺上頭來的公主府婆子還是手來擒來?
而且胡嬌在旁的官眷那裡表現「嬌弱」的時候她就在旁邊,等眾人都聽完了這段公案,也對她表示完了同情,放她去一邊喝茶,傅二夫人才坐到了她旁邊瞅著她直樂。
還皺著眉頭學她愁苦的表情。
胡嬌:「……」
她明明記得傅二夫人以前很豁達的啊,現在怎這般促狹?
!
不過經此一事,韓蕊的婚事卻有了變故。
原本有好幾家有意求親的人家,永寧公主還在考慮之中。
哪知道出了此事之後,這幾家似乎都有了放棄的打算,這讓永寧公主頗為著急。
好些日子都愁眉不展,還遣人打聽原委。
後來聽說是因為韓蕊在馬場跟許中丞家結怨之事,頓時對許氏夫婦就更恨了。
其實天可憐見,韓蕊婚事有變,並非大家同情許氏夫婦,站在了正義的一邊。
亦或因為許中丞的官職。
御史中丞的重量還不足以讓這些原本有意向求親的人家止步。
讓他們止步的是韓蕊的盛氣凌人。
誰都知道永寧公主對女兒寵愛有加,原本想要求親的都是看上了公主府的門第,可是娶了這一位姑奶奶回來,那是要做媳婦的,可不是要供起來的。
但依著韓蕊的脾氣,就算是門第再高,大家也要掂量一下娶回來的日子能不能過的舒心了。
無論永寧公主有多頭疼,但對於許氏夫婦來說,日子還是一樣的過下去,絲毫沒有影響。
季成業再在御史台見到許清嘉,打起招呼來熱情度又增加了兩分。
雖然這一位如今已經是三皇子的岳父無疑,只等著皇子府建成之後,便開府成親,但是此前此後他還是如同舊時,半點不曾改變。
似乎與皇家聯姻並沒有讓他高出來多少也沒低下去多少,只是一門尋常親事而已。
唯一不同的是,季中丞似乎對許大人更欣賞了,有天還跑到許清嘉的公事房裡去聊了小半個時辰。
等他走了之後,御史台同僚還當發生了什麼大事,特意跑來向許清嘉探聽消息。
許清嘉也很納悶:「就……找我聊天啊。」
似乎東拉西扯也沒說什麼事情啊。
而且因為季成業惜字如金慣了,最擅長的是在金殿之下彈劾官員,扯閑篇對這位大人來說完全是浪費時間,今日他就是想表示對許大人的親近之意,於是這閑篇扯的就……十分的沒有水準,有些語氣都近似於彈劾了。
好在許清嘉與他交道打多了,也約略熟悉了他的說話風格,就不猜測他的來意,完全放鬆與他聊天了。
那官員露出「大人您別騙我了誰信吶」的表情,只覺得同僚情誼被深深的傷害了。
誰相信季中丞在御史台還有閑聊的功夫?
他可裝著一腦門子國家大事呢!
許中丞他竟然不肯說實話,一定是有大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