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第二天早晨,縣令大人不出意外的挨揍了。

  胡嬌原本是不準備教訓他的,大清早爬起來收拾好了自己,便與他商量和離。

  「反正和離這事兒你都可以辦理,都不用過別人的手。」

  許清嘉十分恐慌的喊了一聲:「阿嬌,你真的要拋棄我了?

  !」

  這種倒打一耙的口氣,他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

  胡嬌深吸了一口氣,以平定身體里的不適,以及心裡湧上來的暴躁,忽然十分的懷念前世的戰友們,心裡不痛快了完全可以去訓練場上一決高下。

  還是拿訓練科目發泄來得痛快。

  「好吧,你願意怎麼么想就怎麼想。」

  許清嘉一臉激憤:「你都想吃干抹凈就一走了之?

  我在外面什麼也沒做,你誤信人言也不問問我……還要拋棄我了,我要回去告訴大哥去!這個官不做也罷!為民謀福利與士紳周旋,想從他們口袋裡掏點錢就算了,連你也不能理解我!我現在就去收拾行李,回去讓大哥評評理!有你這麼不負責任的嗎?

  頓不頓把和離掛在嘴上……」

  縣令大人一反講理的形象,忽然之間變的口若懸河黑白顛倒一點不講理了。

  這種一秒變無賴的戲碼,直讓胡嬌傻了眼。

  眼睜睜看著他去打包行李,一副棄官隨她回家的架勢。

  等等!她自己回去的話胡厚福可能頂多會罵許清嘉是個白眼狼,說不定還會做好吃的安慰她,可若是許清嘉棄官不做,跟著她回去……那她的罪過就大了。

  大哥肯定饒不了她,雖然不會揍她,但肯定會向爹娘的牌位告罪,把錯誤全歸咎於自身,認為自己沒有教好妹子,這才讓她做出這種事來。

  胡嬌只要一想到胡厚福那副不把自己腦袋當回事的樣子,就覺得頭疼無比。

  「你等等!你不能跟我回去!那是我家,我是回娘家,你回去算怎麼回事?

  !」

  許縣令十分狡猾,一點也沒被她的氣勢嚇住:「你當我傻的?

  我要是不跟你一起回去,萬一你在大哥面前抹黑我,誣陷我說我的壞話怎麼辦?」

  「你……你……我在你眼裡就是這樣的人?

  !」

  胡嬌覺得自己沒有誣賴人這項愛好,但是許大人可不這麼認為。

  「你還沒誣賴人?

  !我跟那鄭婉娘什麼事兒也沒有,我連她的手都沒拉過,至多就是喝過幾杯她斟過的酒,你就不依不饒要回娘家,還要在大哥面前抹黑我,這還不是你做出來的事兒?」

  胡嬌是準備這麼做來著,回去就在胡厚福面前抹黑許清嘉,然後表明和離這事兒完全不是她的錯。

  雖然一開始大哥肯定接受不了,但是天長日久,只要她不遺餘力的洗腦,相信最後他一定能夠接受這件事情的。

  雖然還沒做,但被許清嘉指責……似乎他說的也蠻有道理的,她這是在誣賴他!

  到了最後,有道理的成了縣令大人,他不依不饒的要回家找內兄說個清楚,反倒是準備離家的胡嬌傻了眼。

  她哪裡知道提個和離,許清嘉的反應會這麼激烈。

  他明明一向……溫文爾雅很好講話的……

  胡嬌覺得,跟許清嘉講道理,大概講不明白了。

  就算講通的道理,好像結論還是她做錯了。

  無論如何,她被鄭婉娘這事弄的心情鬱悶了一段日子是真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縣令大人壓在床上一頓老拳,直揍的許清嘉在她身下嗷嗷直叫:「秀才……秀才遇到兵,有理……有理講不清……」

  「你的意思是……要文斗不要武鬥是吧?」

  胡嬌越揍心情越好,還好心的問問他。

  許清嘉喘著粗氣點頭:「阿嬌……阿嬌說的對,要文斗!一定要文斗!」

  被她柔軟的身子壓著,雖然是挨揍,他也覺得是冰火兩重天,簡直是種煎熬。

  胡嬌愛惜的摸摸他的臉蛋:「放心,我不打你的臉!等咱們武鬥完了再文斗,我腦子不好,說不過你,不過拳頭總是頂用的吧?

  !」

  利索將許大人翻了個身,小手用儘力氣在他臀部一頓噼里啪啦的巴掌,她力氣本來就大,瞬間就打的縣令大人慘叫了起來:「我……我五歲之後就沒被人打過屁股了……阿嬌你你……」

  他都語無倫次了。

  五歲之前,他還十分調皮,許夫人時不時會拿尺子打屁—股,後來就再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了。

  胡嬌坐在他背上,巴掌打的十分帶勁,大聲笑了出來:「許大哥,看我對你多好!這不是幫你重溫舊夢嗎?」

  許清嘉欲哭無淚:「……」現在還有誰會以這種方式打他?

  !

  這種舊夢,不重溫也罷!

  家庭危機暫時解除,許清嘉被體罰澆滅了阿嬌準備離家出走的想法,這丫頭力氣大,這次可能是氣的狠了,下手一點也沒留力,他從她手裡逃出來,用被子將自己整個都裹在床角,似乎是委屈的厲害了。

  胡嬌卻盤腿坐在他面前,看他這會眼角泛紅,想想他一個大男人被自己下了狠手教訓,都當縣令了還差點被打哭,胡嬌就笑不可抑,捂著肚子瞅著他直樂。

  一邊笑還一邊朝他招手:「乖,過來啊,我替你揉揉,瞧瞧哪裡打青了!不打你是不長記性,非要惹火了我。

  我其實是很好說話的,只要你不跟我強詞奪理,咱們還是好夫妻!」

  「哪有這樣的好夫妻?」

  許清嘉幽幽吐出來一句。

  好夫妻不都是相親相愛相敬如賓的嗎?

  「那是你見識少讀書讀傻了!咱們這樣文武互補的才叫好夫妻呢。」

  胡嬌被他這幽怨的小媳婦樣兒給逗笑了,知道他跟鄭婉娘沒什麼,又揍了他一頓,心氣兒就順了,挪到了他面前,跪起來摟著他的脖子在他頰上親了一口:「乖啊,這下不回家找我大哥了吧?

  我大哥肯定不會相信我會揍你的。

  就算是相信我揍了你,理由也只有一個,那就是你肯定惹我生氣了!我這麼講理的人,怎麼會輕易動手揍人呢?

  我以前揍的可只有地痞流氓啊,你知道的。」

  只要許清嘉答應不回家告狀,她就放心了。

  她這種打一棒子給倆甜棗的模式似乎還挺奏效,許清嘉立刻腆著臉往她面前湊了湊:「阿嬌妹妹,好疼,親親!」

  胡嬌扣住他的後腦勺,細細吻了起來。

  男人的唇綿軟溫暖,身上的體味又好聞,帶著書墨的香味,尤其挨揍后的乖巧模樣真是惹人心動。

  她真後悔自己之前的想法,早知道就應該直接打上門去問清楚,何必還要賭氣回什麼家啊?

  許清嘉被她吻的身上發熱,被揍的地方又辣辣的疼,當真是各種滋味齊上心頭。

  胡嬌一直認為,自己還是具有賢惠的潛質的。

  這不,許清嘉挨了揍,再去前衙辦公,她還替他在前堂的坐椅上準備了厚厚的墊子,看著他呲牙裂嘴的拿著墊子去了,這才開始收拾被打包的衣物。

  打包行李是項大工程,整理行李重新放回原位也是要費一番功夫的。

  她收拾完了,又好生歇了兩日,高娘子便上門了,進來就盯著她看個沒完,這次的目光跟上次又全然不同,完全是敬佩不已的模樣。

  「妹妹,告訴我你是怎麼讓許大人害怕的?

  也教教我好不?」

  胡嬌替她倒了茶,玩笑般道:「這有什麼,男人都是皮子癢的,揍他一頓就聽話了。

  你想想,基本上哪個當兒子的小時候都聽娘的話,那還不是被揍的?

  為何成了親之後反倒不聽話了?

  就是因為沒再挨過揍。」

  高娘子還當她說笑,嘆了口氣坐了下來:「你就編吧。

  縣令大人臉上可沒一點傷。

  你也沒撓的他一臉印子,好生生的哪裡挨揍了?

  明明有秘訣,就是不肯告訴我。」

  胡嬌覺得,作為女人,視野要寬廣,一聽家庭暴力就聯想到了一道道的血印子,這說明高娘子的視野還太過狹窄,只當指甲是武器,難道拳頭是吃素的?

  不過看看她的身形,胡嬌也表示理解。

  「你是不知道,昨日不是到了商定鄭婉娘被贖的日子嗎?

  一幫大老爺們請了縣令大人去赴宴,要獻美於他,縣令大人當時便苦著臉表明,家中妻室容不下旁人,他還是不要給自己找麻煩了!相信鄭娘子一定有更好的前程。

  鄭婉娘當時還跪著表示自己哪怕當個洗腳婢都行,可縣令大人也說了,這麼標緻的洗腳婢,就別指望他家夫人能容得下了。

  鄭婉娘當時便哭著離席了……」

  高娘子實況轉播,胡嬌卻毫無觸動,她早就知道許清嘉一定會拒絕。

  只是不知道他拒絕的時候心裡有沒有難受?

  看來今天晚上等他回來,需要問一問了。

  「那些富紳們本來都準備了銀子,連鄭婉娘她家的鴇母都喚了來,這下不必贖身了,許大人卻對著滿桌的山珍海味食不下咽,只一味哭窮,那些人便提出要孝敬些銀子給他,許大人話鋒一轉,便提出他想成立個縣學,既然大家有節餘,不如捐點銀子給縣學,於是原本準備好要給鄭婉娘贖身的銀子全都進了縣學……」

  胡嬌掩嘴輕笑,原來他說的都是真的,把姿態擺的足足的,讓縣上這些富紳們準備好了孝敬銀子,便一下收攏到口袋裡,來開辦縣學。

  高娘子是聽到高正講起此事,一則替胡嬌心喜,二則也是高正疑惑,除了讓這幫差役們掌握漢話之外,縣令大人只是藉此斂財還是真的準備大力開辦縣學,在南華縣推廣官話?

  探聽好了風向,他也好揣摩著上司的意圖來辦事。

  假如許清嘉只是借著辦縣學斂財,這事他就跟下面的人辦起來打個折扣,將收捐來的銀子拿出三分之一,其餘都可入了縣令大人的私庫,若是縣令大人真有決心推廣官話,他與下面的官吏自然是不能懈怠。

  經歷過朱庭仙這樣貪得無厭的上司,高正覺得,哪怕許清嘉略貪一點,但比較體恤百姓,也實屬難得了。

  這世上哪有不貪瀆的官員呢?

  高娘子還肩負著探口風的重責。

  「我家郎君確有此意,想要在各村寨選拔聰明的夷族小孩來學漢話,小孩子的學習能力是很強的,前來學漢話的孩子食宿全包,我們家窮的叮噹響,就憑他那幾個俸祿,恐怕連自己的孩子都養不活,哪裡養得起別人的孩子?

  索性向縣上富紳求助,總歸大家都是為了整個南華縣好。」

  大環境安定了,也有利於市面繁榮,生意人才能賺到更多的錢,哪怕是個富家翁,守著田產度日的,也不希望大環境太惡劣,三不五時有暴—民動亂吧?

  「難道妹妹有喜了?」

  「你才有喜了呢!」

  高娘子摸摸自己的肚子:「我倒是盼著呢,可惜總也沒有。

  還是你好,上面沒有婆婆催著。」

  她探聽到了自己想要聽的,心滿意足的回去了。

  臨行一再探聽胡嬌的御夫秘訣,胡嬌覺得她說起來人家未必肯信,真要信了,恐怕也會嚇壞,索性胡亂編排幾句,就搪塞過去了。

  晚上許清嘉回來,拿著個冊子,胡嬌隨便翻了翻,上面全是紅色的指印,還有本地富紳的簽名,其後綴著所捐數目。

  據說大部分富紳都沒準備這麼多銀子,原本是不記名捐款,準備捐個美人給許清嘉,解決一下縣令大人某方面的需求,哪知道縣令大人家有猛虎,這方面的需求就被強力鎮壓了,眾富紳表示很遺憾,內心裡不無同情許大人。

  當官連個擁美在懷的機會都沒有,這當官的樂趣就立刻少了一半了。

  也許是許大人婚姻狀況堪憂,於是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公事上,前來赴宴也帶著印泥筆墨冊子,關鍵時刻居然發揮了大用,掏出來讓富紳們填寫所捐數目,簽字畫押,也不強求大家現場交銀子,等宴后讓高正帶著差役親自上門收捐。

  南華縣的富紳們大約還沒見過這種工作狂縣令,都是捧著朱庭仙吃喝玩樂的慣家,許清嘉的工作方式還真有點暫時的不適應。

  高正接了這任務,頓時引了不少埋怨。

  當初都巴著他想讓他牽線,與縣太爺搭上關係,在父母官面前刷點印象分,如今倒好,莫名其妙搭進去一筆銀子。

  銀子這種東西,花完就完了,半點響兒也聽不到,但若是送個美人進了縣令大人的後院,美人兒在縣令大人枕邊吹吹小風,帶來的好處自不必提。

  盤算落空,再見到上門收捐的高正,富紳們的臉色都不太好。

  但是又得罪不起他。

  得罪了高正,這位縣尉大人若是三天兩頭帶著差役往鋪子里跑,進行防火防盜的軍事演練,到時候哭都沒地兒哭去。

  反正無論縣令還是縣尉,本地富紳都得罪不起,索性只能交了銀子,只當買個平安了。

  高正也後悔自己頭腦發熱,忘了縣令夫人的兇悍之處,竟然還做了拉皮條的事兒,被上司差來做這得罪人的事兒,為了彌補自己的失誤,也痛痛快快捐了兩百兩。

  胡嬌想到高娘子今日來的目的,不由笑出了眼淚。

  高正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拿點錢來也是應該。

  許清嘉見她笑靨如花,當她遇到了什麼開心的事,追問了一回,胡嬌便將高娘子今日來的事情講了一遍,又頗為遺憾:「我說我揍了你一頓,可惜她不信呢。」

  想要傳播個謠言那麼容易,想要傳播事實,難度真大。

  許清嘉湊過來,在她頰上親了一記:「你個小潑婦,我以後啊,哪還敢惹你啊?

  !」

  胡嬌搖頭晃腦,替他說了句公道話:「作孽喲,娶了個悍婦!」

  倒引的許清嘉笑了起來。

  高正的擔憂,許清嘉不是不知道,等到認捐的銀子全部收上來,又差了衙役回各村去招收前來學漢話識字掃盲的夷族孩子,他順便貼了個捐款清單的布告在衙門前的布告欄上,並且註明,此後財務公開,每季度學童所費支出帳目一定也會貼在外面,供大家監督。

  並且,作為一縣之父母官,他公開對這些向縣學捐款的富紳們表示感謝!

  連胡嬌聽到這消息,也驚訝不已,帳務透明可不是她跟許清嘉提過的。

  沒想到他都能想到這一出。

  為此她還專門跑到衙門前的告示欄去看,當真是許清嘉的親筆。

  旁邊有百姓在紛紛亂亂的議論,夷語她聽不懂,但漢話卻聽得懂。

  也有些是富紳家中派來的下人聽到消息來看的,都在誇讚許清嘉的高潔磊落。

  大約是替自家主子花了一筆銀子在縣上揚名覺得很值,這才滿口的誇讚許清嘉。

  也有人擔心許清嘉重夷而輕漢,不是好兆頭。

  還未議論完,又有差役跑來貼布告,卻原來是縣學向本地學前兒童招生,招生條件只限於家貧而無力送子入學啟蒙的人家,由保長具保,鄰人監督。

  胡嬌在布告欄前面駐立了許久,她似乎……有點後悔將許清嘉揍的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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