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最後李悅也沒還上錢,以紅著臉落荒而逃告終。
夏楠從李悅身上，算是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戀愛中的女人，李悅每天和夏楠身上談得最多的就是沈梓嘉,她在還錢和不還錢之間糾結了一星期之久。
「我覺得我應該還錢,不然他可能會覺得我是個欠人情不還的壞學生。」
「算了,還是別還錢了,這樣我才能有借口繼續找他啊！」
……
夏楠剛開始還會認真地幫李悅出謀劃策，後來乾脆左耳朵聽、右耳朵出了，反正李悅什麼也聽不進去。
李悅為了和沈梓嘉創造偶遇，天天中午去姥姥家吃飯,還會故意踩點和沈梓嘉碰到,兩個人打個招呼就能讓李悅美滋滋一下午。
她在日曆表上畫好了各種節日,早早地開始準備給沈梓嘉的禮物,她說她要送最符合沈梓嘉心意的禮物,她一定要做最了解沈梓嘉的那個人。
夏楠雖然很無奈，卻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李悅這麼小女生的樣子真的很少見，有時候看著她，都能從她眼裡看到快溢出來的甜蜜來。
那樣憧憬而羞澀，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愛情。
夏楠有的時候會想,李悅當時看葉楚和她的時候,是不是也像她看現在的李悅和沈梓嘉一樣？
但她和葉楚,與李悅沈梓嘉分明又是不一樣的。
前兩天，從平行班上來了幾個成績提高得很快的人進到重點班,班主任本來想讓其中一個坐到葉楚的位置，夏楠還沒等說話，許彥就在後面叫起來了：「不行！那個位置只能是楚哥的！」
班主任一臉莫名其妙，倒是新來的那個男生不好意思道：「老師我坐在後面就行，這裡有人，占別人的位置不太好。」
班主任只好作罷，只當作是許彥他們和葉楚關係好，沒多想。
夏楠那時雖然沒說什麼，但她聽到要換新同桌時，心裡第一個湧上來的情緒，居然是——抗拒。她的心告訴她，她不想換新同桌。
之前葉楚剛來時，她心裡眼巴巴盼著老師換同桌，讓她離葉楚遠一些、再遠一些，他又凶又流氓，夏楠很怕他，可現在，原來她也不知不覺地習慣了他坐在自己身邊。
夏楠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她覺得，可能只是習慣了而已。
周三晚自習之前，李悅和夏楠從校門口的書店買了兩個透明的箱子回來。
進入高三后，課本越發多了起來，課桌已經裝不下了，班級里流行用大箱子裝各種書放到座位底下，還有把一些簡易的書架放到桌上，這樣會更節省空間一些。
兩個人捧著透明的箱子進教學樓，剛一進教學樓的大門，李悅一眼就注意到在二樓平台上背書的沈梓嘉。
二樓平台光線好，沈梓嘉似乎背書喜歡背出聲音，怕在班級里吵到別人，他會在大課間或者晚自習之前到平台上背書，李悅早就摸透了沈梓嘉的習慣。
一看到沈梓嘉已經開始背了，李悅連忙把自己的語文古詩文小本子拿出來，匆匆地把自己懷裡透明的箱子往夏楠的箱子一擱：「阿楠幫我把這個箱子帶回教室！我也要去二樓背書啦。」
說罷再也沒管夏楠，直接滿臉雀躍地奔向了二樓。
夏楠哭笑不得，只得一個人抱著兩個碩大的箱子往樓上走，箱子不沉，可箱子上沒有把手可以用來拎著，只能抱著。
她身材嬌小，捧著兩個體積龐大的箱子走起路來特別費勁，上面那個箱子的頂部堪堪到了夏楠的鼻尖，夏楠一不小心就會被擋住視線，她更走得小心翼翼，唯恐上樓的時候把箱子弄掉了。
好不容易快走到班級了，面前忽地擋了個人。
夏楠怕摔，一直在低頭看路，感覺到有人在前面也以為只是偶然，沒往上看，她往左想讓路，那人卻也往左，夏楠往右，他也往右，直到夏楠停下，那人也停下了。
好像是專門來堵她一樣。
夏楠心裡感覺到了不對勁，她不知怎的，突然從脊背間升起了一股子顫慄感，夏楠忍下心中莫名的情緒，慢慢地從腳尖一點點往上看。
透過透明的箱子，夏楠能看到眼前的人一身的黑色，純黑色的襯衫，立著領口微微外翻，露出好看的鎖骨。
沒穿校服的人……
夏楠的猜測慢慢成形，她有些不敢相信，如果真的是他，那他們足足有半年沒見了。
「呯」地一聲，夏楠抱著的兩個箱子都掉到了地上。
她被大力地攬入了一個懷抱。
一個深深的、長久的懷抱里。
葉楚的手環繞到她的背上，緊緊地摟著她，懷裡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孩，這樣抱著她時，更能感受到她的身嬌體軟，柔若無骨。
他忍不住加大力氣，將她抱得更緊一些、再緊一些，恨不得將她揉進骨血里，和他融為一體。
夏楠怔怔地站在那裡，被他抱著，她還有一種夢一樣的不真實感，許彥他們從三個月前就常說葉楚快回來了，葉楚卻一直沒回來，她漸漸地也不再想，如今他猝不及防地出現在她的眼前，夏楠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
他們此刻距離班級門口只有十步之遙，能聽到從班級里傳來的晚自習前的歡聲笑語，甚至還依稀聽到許彥笑罵道：「你個菜雞！」，也不知道在罵誰。
夏楠被他抱得太緊，有些呼吸不暢，他抱得那樣用力，夏楠覺得身上都有些疼了……等等，她能感覺到疼痛，也就是說，這不是夢。
真的是半年沒見的葉楚。
夏楠忽地清醒過來，他們此刻就站在走廊里，還好他們所在的十一班是在拐角處，別班的人輕易不會路過這裡，只有本班的人進出班級時，才會經過這片走廊。
正是快上晚自習的時候，他們班的同學向來回教室回得早，走廊里空無一人。
可夏楠知道，沒準下一個瞬間就會從班裡出來什麼人，一會兒老師來上晚自習的話，看到他們倆在這抱著就更糟了，夏楠連忙小聲道：「葉楚，鬆開我。」
說著她便想掙開他的懷抱，誰知葉楚非但沒松，反而將她抱得更緊了，他扣著她的軟腰，讓她沒法再亂動，啞著嗓子道——
「別動，讓我抱抱你。」
聲音里是顯而易見的疲憊。
夏楠想起來他是因為奶奶去世才請的長假，又記起班主任說的那些話，突然就心軟了。
不在的這半年，他一定活得很辛苦吧。
夏楠的心裡泛起了絲絲心疼來，她明知道在這裡被他抱著有多危險，明知道老師隨時可能從辦公室出來，要是被發現了不知道有多嚴重的後果，可是此時此刻，她就是不忍心推開他。
夏楠覺得她可能是瘋了。
靜謐的走廊里，窗外昏黃的路燈照進樓內，在地上投下淺黃色的光輝，彷彿灑落了一地的月光。頭頂的白熾燈靜靜地閃著，一身黑衣的少年，微微低頭，將嬌小柔軟的少女大力扣進懷裡，帶著點死也不放手的意思。
葉楚低頭，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裡，嗅著她的甜美而熟悉氣息，才覺得近月來心裡的陰霾終於盡數散開，格外地安寧。
夏楠能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噴到自己的頸間，有點癢，還有點麻麻的，她被抱得太緊，想離那氣息遠點都做不到，她強迫自己忽視那酥麻感，卻不期然發現，葉楚瘦了。
之前他也曾不經意抱過她兩次，她記得他應該是李悅說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可現下他的骨頭都有些硌她了。
她還能聞到，他身上愈加濃厚的煙草味，他似乎還故意噴了點別的什麼想掩蓋身上的煙草味道，沒能成功，夏楠聞到的是薄荷味和煙草味的混合，薄荷的清香和煙草的沉鬱融合在一起，不難聞，反倒還混成了一種奇異的香味。
葉楚嗅夠了她的味道，才將臉從她頸窩裡抬起來，他低頭看她：「讓我好好看看你。」
夏楠和記憶中沒太大變化，頭髮似乎長了些，扎著馬尾也能垂到肩上，劉海微微擋住眼睛，使她看上去更加文靜溫柔。
夏楠看清葉楚的時候，卻愣了一下。
他變了很多，整個人的氣質全變了。
之前還只是玩世不恭的少年，現在身上那股沉鬱的氣質更重了些，不再只是少年的飛揚跋扈，還帶了些殺伐果斷。
他漆黑的眸子里藏著凌厲，渾身都帶著青黑色的戾氣，彷彿從地獄中回來。
葉楚看出了夏楠的神色變化，他知道自己變化很大，不想嚇到她，他只是唇角微勾道：「楠楠，我好想你。」
他勾著唇時又似乎還是記憶里熟悉的似笑非笑的樣子，說的話也還是之前那些，夏楠安慰自己只是想多了。
她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節哀順變？好像不太對，葉楚還不知道她已經無意間聽到了那些事。
正在夏楠糾結該說什麼的時候，拐角處忽地傳來了一聲驚呼：「阿楠你！」
是送完沈梓嘉之後回班級的李悅，李悅怕晚自習老師已經來了，刻意地放輕了腳步，所以夏楠他們沒聽見。
沒想到李悅剛上樓，就看到這麼一副勁爆場面，夏楠被個少年強勢地摟著，那少年手還放在夏楠的后腰上，兩個人貼的要多近有多近，從李悅的角度看，感覺都快親上了。
李悅不可置通道：「是哪個王八犢子在欺負你！」
葉楚這才鬆開夏楠，他側了身子，讓李悅能看清自己的臉，他眼角稍微上挑：「王八犢子？」
李悅剛才的氣勢瞬間蕩然無存，結結巴巴道：「原來是葉、葉楚回來了啊……」
李悅一秒變慫，默默地想，是葉楚的話，欺負就欺負吧……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