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期末考試成績出來那天,李悅對著成績，和夏楠打了一晚上的電話。
葉楚依舊是大榜第一，上次月考之後他被語文老師和英語老師重點關注,他記憶力不差,語文成績和英語成績都提高得很快,即使期末試卷的物理沒上次那麼難,他的優勢沒有那麼明顯，憑藉著其他高分的理科，他的總分還是全年級最高。
夏楠是大榜第六，名次還前進了一名,穩中求進,她已經很滿足了。
最讓李悅生氣的是黃怡的成績,黃怡上次都考到30名開外了,這回居然進步了十多名,一舉進到了班級中上游，李悅氣得破口大罵：「她怎麼進步的這麼快？下學期還得對著她那張臉，真是倒胃口，你看看她的成績，霧草了，她的數學居然考了130？難道蒙的全對了？這是什麼人神共憤的好運氣。媽賣批。」
「不對,」李悅越想越不對勁：「我知道了,阿楠,黃怡得好好感謝感謝你。」
夏楠沒太理解李悅的話，她輕聲道：「這是她自己努力所得的。」
「依我看,是她上次幫你抄了厚厚的數學筆記，順便自己複習了一遍，數學才能考得這麼好，這麼一想，她這也算因禍得福啊。」
對於李悅看似有理有據的猜測，夏楠沒多說，只是說了些別的含糊地應付了過去。
不過無論怎樣，期末考試這一大關終於結束，他們也能過個好年了。
寒假忙碌而短暫，買衣服、走親戚、過年……夏楠寒假計劃表上的計劃還沒完成一半，恍然間，她再一看日曆，已經快到2月末了。
葉楚確實按照他們說好的，沒有打擾她，只是在大年初一的凌晨，中規中矩地像其他人一樣，給她發了句新年快樂，可能怕她媽媽看到，他連楠楠兩個字都沒加。
他還發了新春祝福的紅包，夏楠擔心金額太大，沒有領，只是回了句謝謝。
那邊沒再回消息。
夏楠以為寒假接下來兩個人都不會再聯繫，直到那天晚上，她手機屏幕一亮，熟悉的電話號碼從屏幕上顯現出來。
她那時正在表姐家走親戚，安靜地坐在床邊看錶哥表姐們打牌，手機一響，她低頭看，看清電話號碼時，夏楠手一抖，差一點把手機扔掉。
客廳里大人們談笑的聲音清晰地從隔壁傳來，她媽媽正笑得謙虛：「沒有沒有，不算聰明，楠楠只是運氣好，這兩回才考得不錯，她同桌更厲害，聽說是個轉學生，一上來就直接拿了年級第一，我看了成績單，數學和物理都快滿分了，也不知道別人家的孩子都怎麼養的……」
表姐表哥們也沒注意到這邊，夏楠定了定心，拿著手機，輕手輕腳地往陽台走，她把陽台的拉門關上，接起電話，小聲道：「喂？」
電話那邊特別吵鬧，有亂七八糟的歌聲、有起鬨等，不知葉楚說了句什麼，又瞬間安靜下來。
葉楚似乎是換了個地方，過了一會兒，他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還是熟悉的音調，低沉而有磁性：「楠楠。」
夏楠緊張地握緊話筒：「怎麼了？」
「沒什麼。」
夏楠還以為他有什麼要緊事才直接給她打了電話，現下他說沒什麼，她還有些莫名，還想再問，話筒那邊又傳來葉楚的聲音：
「——就是想你快想瘋了。」
盡量平靜的語氣，卻在冰河表面無波無瀾下暗藏著洶湧的波濤。
夏楠把手機離得更近些，她垂眸，抿了抿唇，她能聽出來……葉楚在壓抑著自己的情感，寒假這麼久沒聯繫，她以為他早就忘了她了，可接到這個電話她才知道，不是。
他一字一句里是刻骨的思念，濃厚而深情。
她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感覺他不太對勁，小心地問了句：「你喝酒了？」
聽到她這樣問，葉楚聲音染了些笑意：「還沒進我家門就開始管我了？」
夏楠被他噎得險些咬到自己舌頭，早知道就不問他這個問題了，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楠楠，你聽。」
他那邊雖是安靜了許多，卻仍舊吵嚷，她模模糊糊地聽到電話那邊似乎有人在唱五月天的《突然好想你》，「突然好想你/你會在哪裡/過的快樂或委屈……」
是她最喜歡的歌之一，上次她和葉楚說過，他原來還記得。
「我他媽不是突然好想你，我是每時每刻都想你，想得心口疼。」
話筒，葉楚語氣中帶了些剋制不住的情緒，他忍不住想，夏楠倒是狠心，輕輕鬆鬆一句「不要給我發消息」，害得他日日夜夜看著她的聊天框，卻不能和她多說一句話。
他剋制著自己不打擾她生活，想看看自己能堅持多久，卻還是在聽到別人點這首歌時潰不成軍。
夏楠聽出他壓抑的情感，她感覺自己應該安慰他一下，想了半天，只說出一句：「快開學了。」
開學就能見到了。
雖然這麼說好像有點奇怪，但她實在想不出來要說什麼了，她想象不出，思念入骨是什麼感覺。
葉楚聽到這話，心裡磅礴的暗痛少了許多，他被她拙劣的安慰可愛到，語氣好了不少：「對了，奶奶看了你的照片，說你面相好，看著有福氣，很討喜，她很喜歡。」
越說越不對勁，夏楠不太理解：「為什麼奶奶會看我的照片？」
「讓奶奶提前看看她的孫媳婦長什麼樣，恩，還好，她對你很滿意。」
夏楠反應過來葉楚什麼意思，有些急了：「誰是你媳婦？葉楚你不要到處亂說呀……」
葉楚語氣里的笑意更加濃：「剛才媳婦查崗了，我還沒告訴你，沒喝酒。我就是，太想你了。」
最後四個字，他忽地放輕了語氣，夏楠聽著，心跳不自覺地漏了一拍。
媽媽的聲音突然從客廳里傳來：「楠楠去哪了？這孩子怎麼突然就不見人影了……」
眼看著媽媽就要走過來，夏楠也顧不上葉楚這邊，她只來得及和葉楚說句「開學見」便匆匆地掛了電話。
她從陽台出來時，和媽媽的眼神正好撞上，那瞬間，夏楠有些做賊心虛，她不敢直視媽媽，總覺得媽媽的眼神看透了一切。
「在和誰打電話？」
夏楠含含糊糊道：「李悅，聊了聊寒假作業。」
媽媽看了她兩眼，沒再多問，夏楠回到屋裡時，發現自己的滿手的冷汗，她有些懊惱地想，她現在也學會面不改色的撒謊了。
跟著葉楚……她好像真的變了不少啊。
而這邊，葉楚眸子沉沉地盯著通訊錄上的號碼，看了半晌，還是收了手機，走回包房。
他一進來，包房裡的狐朋好友齊齊地吹口哨起鬨：「楚大少和哪個小姑娘打電話呢？」「剛才尹墨可看到了，你的備註是『葉楚的小可愛』，楚大少這是動心了？」「哇，楚大少不介紹一下嗎——」
葉楚只是唇角噙著笑，沒承認也沒否認。
以往這種情況葉楚早就興緻缺缺地否認了，今天大家一看，他一副不打算否認的樣子，氣氛沉寂了三秒，大家起鬨得更瘋狂：「霧草，這是真動心了？」「這次是認真的？」……
葉楚瞥了說話那人一眼，勾著唇：「什麼叫這次。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言外之意就是，他葉楚這是第一次認真，也是此生唯一的一次認真。
這些狐朋好友常混T城圈子，哪個不是**的老手，說起騷話來一套一套的，平日里沒少撩得小姑娘腿軟，但就算情到至深處，也沒人敢說這話。
唯一是最虛無縹緲的形容詞，誰能保證喜歡的保質期？今天愛你愛得要死要活，明天沒準就沒感覺了，感覺無法控制，到時候真不愛了，打臉起來那可不是一般的疼，T城圈子不大，誰都要臉。
現下葉楚毫不猶豫地說了這話，大家面面相覷，有人很快意識到葉楚沒開玩笑，恐怕是真的認真了，先開口緩和了場上的氣氛：「嫂子長什麼樣啊，讓我們看看唄。」
其他也連忙跟上：「對啊，是什麼類型的？」「我覺得是軟妹，感覺楚少會喜歡這種不做作的清純掛的吧。」「我猜是性感尤物，楚大少應該喜歡這種吧，都是成年人了，說話色.情點。」……
性感尤物？
葉楚眯著眼笑了笑，要用性感尤物來形容夏楠，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其他人還在問：「有沒有照片啊？給我們看下唄。」
葉楚神色散漫，語氣乾脆地一口回絕：「不行。」
他的寶貝，一眼都不捨得讓別人看。
大家只好可惜道「真摳」「看一下怎麼了，哎太不大氣了」「這是怕我們搶嗎」等等，卻也知道葉楚不可能給他們看了，沒再強求。
……
散場后，已是深夜，有人喝得搖搖晃晃，給女朋友打電話來接，有人躺在沙發上睡死過去，葉楚神色淡淡地坐在軟皮沙發上，靜靜地看前面大屏幕液晶電視里播的《突然好想你》的MV。
「楚哥還不走么？」有一個人準備離開，那人腳步虛浮，明顯是喝多了，喝醉了不太清醒，腦子一熱脫口而出：「這次回來不去見見你爸媽嗎？轉眼你就又要走了。」
場上還清醒著的人頓時沉默了，圈子裡的人都知道葉楚和爸媽關係極差，平日里清醒時誰都不會提這個話茬，簡直是找死。
葉楚看他喝多了，也沒和他計較：「你喝醉了。」
那人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嚇得酒醒了大半，不敢再觸霉頭，連忙急吼吼地走了。
葉楚視線從門口收回來，繼續看前面時亮時暗的光影。
他心裡還在回想那幾個字，——見見爸媽嗎？
原來他還有爸媽來著。
他都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