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上午的第三節課是物理課,物理課老師講完昨天的作業之後又講了一些重點題型，最後一道題講得是關於粒子回旋加速器的，快下課了,老師講得很快,夏楠只來得及記筆記,沒太聽懂。
她坐在座位上,反覆地讀了好幾遍題目和解法，糾結地皺著眉，還是不太理解怎麼得出的軌道半徑之比。
物理課後是大課間，不用跑操,許彥和陳穆楓在後排大聲叫葉楚：「楚哥！開黑啊！」葉楚看了一眼夏楠,夏楠還在皺著小臉認真研究物理題,葉楚微擰眉心,語氣不善地對許彥他們道：「不開。」
吵什麼,都吵到他小同桌學習了。
大課間很快過了一半，葉楚刷手機的空隙瞥了一眼夏楠，發現夏楠還在看那道題，她眉頭緊鎖，在演算紙上寫寫算算，仍舊不得要領。
葉楚看不下去了,他上物理課沒怎麼聽,物理老師是個女老師,講話聲音小，他聽著就像蚊子叫一樣,嗡嗡得卻又聽不清。
他長手一伸，徑直拿過夏楠的筆記，唇角微勾：「看什麼啊，看得這麼認真。」
夏楠微微有些錯愕，她目光望向葉楚，卻看葉楚正低頭看著那道題，神色玩世不恭又透露著認真。
是很典型的粒子回旋加速器，物理題出得活，也更考驗綜合能力，他漫不經心地轉了兩圈筆，已經知道怎麼做了，葉楚沖夏楠挑了挑眉：「要不我給你講講？」
要是別人可能會對葉楚的話嗤之以鼻，在同學們眼中他還是不學無術的蒼蠅屎，上課只知道刷手機，偶然做出的數學題也不過是百度出來裝逼的。
但夏楠知道不是，她點頭道：「好。」
「……離子從S點經電場加速1次后，以速度v1第1次進入下半盒，通過動能定理來算……」葉楚講題的時候和他平時散漫的樣子截然不同，黑眸專註有神，似乎會發光。
夏楠認真地聽著，慢慢地明白了怎麼回事，她剛才想錯了一個地方，所以才走了誤區，聽了葉楚的話才明白自己哪裡錯了，她眉眼彎彎地笑道：「這樣子，明白了。」
葉楚唇角微揚：「恩。」
夏楠拿回筆記，用紅筆重點畫出自己剛才想錯的地方，錯過的不能再錯第二遍才行。
她垂眸的時候睫毛纖長，眼眸里盈盈著的，讓人不自覺地憐惜。
整理完這道題，夏楠揚起臉來，輕聲道：「你理科真的很好呀。」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欽佩。
雖然現在班裡的人都還誤解葉楚，可下周就是月考了，夏楠想起她和李悅的那個賭約，這個賭約，她覺得她能贏。
在重點班，成績就是一切，不管你學不學習，成績好就會得到所有人的關注，想必那時，葉楚也不會被學習委員他們那麼排斥了。
葉楚聽到她這話，忍不住笑了：「這好像是小同桌第一次誇我？」
夏楠懵了一瞬，有嗎，她有這麼吝嗇於誇獎別人嗎……
葉楚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臉色笑容漸漸消失，他黑眸裡帶了點冷嘲：「小同桌，有時候啊，聰明的人卻更愚笨。也就是在上學的時候大家會盲目崇拜那些「聰明人」，以後你就知道了，還是做事認真的人更討人喜歡。」
他的話里似乎意有所指，夏楠聽得一愣一愣的，葉楚這樣子說話的時候，成熟得像個大人。
葉楚看到夏楠呆萌的樣子彎起嘴角來，他魔障了吧，和一個小朋友講這麼多，小同桌這麼單純，他可別帶壞她。
他換了個話題，唇邊含笑：「小同桌為什麼會學理？」
她的過去他沒來得及參與，關於她，他仍想知道得更多。
夏楠想了想，認真地回答他：「學理以後的選擇會更多一些，文科可能會限制，我以後也想嘗試一下人工智慧方面呢，覺得好神奇。」
提起人工智慧，她的眸子亮得驚人，唇角泛起淺笑來。
葉楚心裡更是覺得她可愛得不行，恩，如果以後她做機器人的話，估計做出來的機器人也和她一樣萌。
夏楠頓了頓，又肅著小臉道：「還有一個原因的話……我的政治、歷史、地理成績也都和物理、化學、生物差不多，大家都說文科就是背，其實不是啊，他們對文科有誤解，理解的題也好多，如果理解得不一樣，就怎麼也做不對。」
她一本正經說話的樣子實在太招人疼，葉楚忍住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他眼裡帶著三分笑意：「那你以後什麼數學題、物理題不會，問我。」
別說只是問個題，你要什麼都行，我有的，都給你。
「不過，」葉楚又慢悠悠地開口：「講題這麼費時間又考驗腦力耐力的事……你是不是得好好謝謝我？」他特意在「好好」上加重了語氣，唇邊還噙著笑。
夏楠就怕他亂提請求，都說女人的心是海底針，她卻覺得葉楚的心思才難猜呢，猜不對他就會不高興，變著法兒地折騰你。
她乾脆直接問了：「那你想要我怎麼感謝你呀？」
葉楚眉尾一揚：「今晚一起吃飯。」
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太過刻意，他還面不改色地撒謊：「許彥他們說要去吃學校前的李家小館，我不愛吃那個味道。」
夏楠同情地點了點頭，李家小館那麼好吃他都不愛吃，可能還是不適應這邊的飲食習慣吧，一起吃飯也不是什麼難要求，反正李悅也會一起。
她便眉眼彎彎地應了：「好。」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最後一節課下課，鈴聲一響，許彥和陳穆楓就衝過來：「楚哥，走，吃李家小館啊！」
葉楚瞥了正收拾書包的夏楠一眼，輕描淡寫道：「今晚我有約，你們去吧。」
陳穆楓摸不著頭腦地撓頭：「楚哥不是說最愛吃李家小館的菜了么，上次還誇他家的菜都好吃呢……」
葉楚臉頓時就黑了，這個陳穆楓，總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果然，夏楠也聽見了，她長長的睫毛眨了眨，目光看向這邊，神情帶著些許困惑：「咦？」
她沒記錯的話，上午葉楚還說他吃不慣李家小館的菜來著。
許彥跟個人精似的，左右瞅瞅葉楚和夏楠的神色就什麼都懂了，他一巴掌拍在陳穆楓腦袋上：「你記錯了，是我說好吃，楚哥什麼時候誇過，你這記性……」
陳穆楓還想爭辯，許彥連拉帶拖地把他拽走，一邊拽還衝葉楚使眼色，葉楚看懂了許彥的眼神——「楚哥好好玩，祝早日抱得美人歸。」
葉楚神色疏懶地笑笑，恩，他會「好好努力」的。
李悅穿好羽絨服，也回頭問夏楠：「晚上吃什麼？烤肉拌飯怎麼樣。」
夏楠點頭：「恩，」她又看向葉楚：「你呢？」
葉楚一臉無所謂道：「我都可以。」
「等等，」李悅一下子弄清了形勢，她指指自己，又指指葉楚，不可置通道：「我們三個一起吃飯嗎？」
天啊什麼情況，她不想當電燈泡好嘛！折壽啊……
夏楠臉上微微泛燙，她知道李悅什麼意思，她其實也是不想和葉楚單獨吃飯，才會拉上李悅的，要是李悅真的不想去，她也沒辦法的。
葉楚看著夏楠泛紅的耳尖就知道夏楠心裡的小九九了，他這小同桌單純是單純，但防他也是一套一套的。
也不能怪她，是他之前太流氓了，嚇到小同桌了。
沒事，時間還長，慢慢來，他不著急。
葉楚好整以暇地看向李悅，眉尾微揚：「不想和我一起吃飯？」
李悅被他眼神嚇到，立馬擺手認慫：「……不不不不，一起一起，我隨便，能和大佬一起吃飯是我的福分……」
於是，三個人就以一種莫名其妙又尷尬的氛圍一起走向了校門口的烤肉拌飯店，路上她們兩個女生在前面嘰嘰喳喳地走，葉楚就在後面跟著。
到了烤肉拌飯店，人滿為患，全是剛下課還穿著校服的學生。好在他們運氣好，剛到店就有一桌吃完離開，這才有了空位，夏楠將書包、圍巾等都放到桌上，和他們兩個去點餐。
李悅要了奧爾良烤肉飯，夏楠想了想，要了個奧爾良和烤肉的雙拼飯，她喜歡吃素，還加了魚香茄子和干鍋土豆的小菜。
輪到葉楚點餐，他一眼都沒看向菜單，只是懶散道：「和剛才那個女生要一樣的。」
夏楠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剛才那個女生就是自己。
李悅忍不住「嘖嘖」兩聲，貼在夏楠耳邊曖昧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詞，愛屋及烏。」
夏楠眼神茫然地看著李悅，她知道愛屋及烏的意思，但是不知道李悅此刻突然說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李悅笑嘻嘻地繼續道：「因為喜歡你，所以連你吃的東西他都喜歡啊。」
夏楠這才明白李悅又在打趣她和葉楚，她臉頰微紅，輕聲道：「不要亂開玩笑了。」
本來她和葉楚關係就很不清不楚的，沒有人知道，在周五的夜晚，葉楚在漆黑的教室對她做了什麼，可她記得清清楚楚，他身上的煙草氣息，指尖濕潤的觸感，實在沒法忘記。
她已經在很努力地忽略，假裝自己和他只是普通同桌關係。
偏偏別人還總是用那種眼神看他們……夏楠只能告訴自己，清者自清。
他們點的餐很快就做好了送上來，這家烤肉拌飯之所以這麼火爆，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做得很快，效率夠高。
三個人還沒吃幾口飯，一個陌生的女生忽然走過來，那女生神色嫵媚，搭訕的姿態很熟練：「帥哥，交個朋友呀。」
來搭訕的女生穿著同款校服，看來也是高二的，她似乎是化了淡妝，在店裡的燈光下眼角亮閃閃的，她唇色嫣紅，指甲上也塗了丹紅色的指甲油，指甲上還鑲著精緻的粉色花瓣，很妖嬈。
葉楚注意到她指甲，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他是個手控，最喜歡的是乾淨自然又通透的手，那個女生的指甲過於艷俗。
夏楠聽到聲音，也抬眼看了一眼來搭訕的女生，恩，長得是挺漂亮的。
隨後她又默默地繼續低頭吃飯，這家的烤肉拌飯確實很好吃，肉和菜的量都給得很足，很實惠。
李悅在一旁八卦地想看熱鬧又不敢太直接，只好一邊假裝吃飯一邊豎著耳朵想聽葉楚會怎麼說。
葉楚本來是想直接拒絕的，卻一眼掃到正埋頭吃飯的夏楠，她吃得認真，嘴巴鼓鼓的樣子像只小倉鼠，正沉浸在吃飯的快樂里。
嘖，看來小同桌看見他被搭訕，內心毫無波動啊。
他揚了揚唇角，突然笑了，笑得還有點惡劣，他長手一伸，向那個女生指了指夏楠：「聯繫方式啊，你問她要，她說行就行。」
夏楠忽然被cue一臉懵逼，她差點噎到，急急地喝了口李悅遞過來的水順了順，臉還是憋得通紅，她咬著唇看葉楚，摸不透葉楚到底什麼意思。
來搭訕的女生不太樂意地看向夏楠，隨意地打量起這個文靜的小姑娘，仔細一看發現這小姑娘居然意外地好看，膚色瑩白，杏眼水潤，看上去就格外地惹人憐愛。
不對啊，這兩人應該不是男女朋友，不然這小姑娘不能是這個反應……那個女生耐著性子又問夏楠：「可以讓他給聯繫方式不？只是交個朋友而已。」
夏楠臉更紅了：「你問他……」
問她做什麼，和她沒什麼關係啊，怎麼能讓她做決定……
葉楚挑了挑眉，薄唇帶著幾分輕佻，對那個搭訕的女生語氣不耐：「還沒聽清？她說不行。」
夏楠聽到這話，不由睜圓了眼，她什麼時候說不行了？她只是不想替他做決定。
那女生臉上掛不住，臨走之前狠狠地瞪了夏楠一眼，收好手機就「噔噔」地走了，只余夏楠，尷尬又不知怎麼解釋。
這頓飯吃的，夏楠從開開心心到食之無味，葉楚吃得倒是很酣暢，他唇角一直帶著笑，心情似乎不錯的樣子。
一直在看戲的李悅則表示，以她八卦女王的目光來看，夏楠是鬥不過葉楚的，這輩子都鬥不過的，兩人根本不是一個段位。
葉楚啊，早晚得把夏楠拿下，只是時間問題。
夏楠她們吃完飯以後正打算結賬離開，才發現葉楚剛才已經把她們的也都結了，夏楠皺著一張小臉：「說好你給我講題，我陪你吃飯，你怎麼還請客呢……」
她皺著鼻子時模樣嬌憨，聲調也軟乎乎的，葉楚被她逗笑：「看你可愛啊，忍不住就想請你吃飯。」
夏楠還想說話，卻被李悅拉住：「哎，這不很正常嘛。」
在北方，男生和女生一起出去吃飯通常都是男生請客，會認為這是爺們兒、大方的表現，李悅覺得這倒是沒什麼。
夏楠搖頭：「不是這樣的……」
她只是不想欠他。
因為知道葉楚對她有點那方面的意思，夏楠才想和他分清，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她總是受他的恩惠，以後越發沒法拒絕了。
還有就是，明明講題的人是他，最後還要他請客，實在說不過去，夏楠心裡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葉楚大概也猜到了夏楠的想法，他隨手摸了摸她柔軟的發頂，彎著唇笑：「乖一點，就算是我請的，下次需要我講題，我依舊隨叫隨到。」
本來只是隨手一摸，真摸到了她順滑的髮絲時，葉楚又不捨得鬆手了，觸感很好，溫軟又柔順，就像在摸小貓咪一樣，他一個沒忍住，又使勁揉了揉夏楠的發。
夏楠讓他摸得有點狼狽，感受著他在自己頭頂的揉搓，夏楠想讓他鬆手，剛要張口就想起，依照葉楚的性子，她越讓他放手，他越不會放手。
夏楠只好乖乖閉口，任他的手在自己發頂胡作非為，她的發都揉亂了葉楚才依依不捨的鬆手。
葉楚低頭看她，她發頂被他揉得有一些髮絲都立了起來，在暖色的燈光下，她的髮絲毛茸茸的，莫名顯得俏皮可愛，此刻她神情狼狽，尷尬又羞窘，粉嫩的小臉看上去就想讓人咬一口。
他看著這樣的她，心裡不禁想，說過不欺負她，可是看她這個樣子，就不由自主地想欺負她。
想揉她的發，想掐她嫩得滴出水來的臉，還想親她，吻她，咬她……
恩，葉楚承認，他想和她做的，不止摸頭髮這麼簡單。
夏楠剛一抬眼，就撞進了葉楚漆黑的眼瞳里，他瞳里落滿深深淺淺的光，深邃又危險。
她被葉楚野獸一般的眼神看得心驚，感覺自己就好像是已經落進他口中的獵物一樣，她匆匆別開臉去，拽住身旁的李悅，小聲道：「我們快回去吧，晚自習快到時間了。」
李悅的聲音有些怨念：「原來你還知道我們有晚自習……」
她剛才就看著這兩個人玩摸頭殺玩得不亦樂乎，母胎單身的她都不想再看了，所以其實她就是出來被喂狗糧的吧。
不過想了想也算了，好歹她也因為夏楠沾了光，免費吃了一頓飯呢。
這樣想著，李悅也不再追究：「走吧。」
夏楠心裡鬆了口氣，和李悅急急地在前面走，想在預備鈴之前趕回學校，葉楚邁著大長腿，就在後面不快不慢地跟著。
只不過在路上，夏楠心裡還在想著剛才葉楚的那個眼神。
他漆黑又深邃的眼神，似乎想把她整個人都吃掉，吃得一乾二淨，寸骨不留。又彷彿是個漩渦，被他看的人，就會那樣沉溺進他的眼裡，再也出不來。
現在想起來……還有點后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