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周五的晚自習是英語晚自習。
到了周五，大家的心思也都活了，有的人早已坐不住，作業也做不進去，就等著放假。
一中上了高三就只在周日下午放假了，他們目前是高二，還是周末雙休，大家都格外珍惜，假期可是用一天少一天。
許彥他們也約了葉楚下了晚自習去網吧打遊戲，葉楚答應了，他此刻正有一下沒一下地玩著手機，目光時不時落在夏楠身上。
夏楠坐得端正，神色認真地寫作業，她寫數學作業和物理作業都會極其專註，她做題慢，會有意識地計時，以此提高自己的做題速度。
班裡的女生有看小說的、有看雜誌的，李悅就在前面捧著一本《飛魔幻》看得認真，最近盛行仙俠文，李悅一口氣買了好多期的《飛魔幻》，一有空就看，有時候還被虐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
整個班級里好像只有夏楠在全心全意地學習。
葉楚知道其實不是，是因為他的心神都放在夏楠身上，難免會這樣覺得。
英語晚自習下課以後，就只剩一節課的自由自習，這個課間不少人去食堂旁邊的食雜店買些零食分著吃，也算是迎接周末。
快上課時，徐子睿和幾個男生成幫結隊地回來了，手裡還拿著一包包薯片、咪咪等零食，徐子睿心裡覺得自己下午時表現得太丟人，想找回面子。
他走到夏楠座位上，隨手遞給夏楠一個熊貓形狀的奶香味棒棒糖，笑得友好：「看到這個棒棒糖就想起你了，送你的，就當感謝最近借你的筆記和作業了。」
夏楠愣了一下，她的筆記和作業借出去以後經常被輪流抄，她其實也不知道都借了誰的，她婉拒道：「不用，沒事。」
徐子睿有些無奈：「你收著吧，要不然我以後都不好意思借你筆記看了，這個棒棒糖也不貴，只是讓我以後更心安理得的管你借東西啊。」
和夏楠同學一年半，徐子睿早已摸透了夏楠的性子，夏楠心軟還善良，只要你有足夠正當的理由，她一般不會拒絕。
果然，夏楠頓了頓，輕聲道：「謝謝。」
徐子睿露出了笑容，心滿意足地回到了座位，臨走之前還瞥了一眼剛從外面回來的葉楚。
葉楚一坐下就看到了那根棒棒糖，他挑了挑眉，拿起那棒棒糖漫不經心地把玩著，眼神疏懶：「徐子睿送你的？」
「恩。」
葉楚驀地笑開，眼底帶了些嘲弄，是對自不量力的人的蔑視。
他二話沒說就撕開了包裝，將那糖含進嘴裡，嘴角微揚：「正好我想吃糖。」
說著，他還「嘎嘣嘎嘣」地把那糖都咬碎，聲音在空氣里格外地響。
夏楠看了葉楚一眼，抿抿唇，沒說話，又垂眸繼續寫作業。
徐子睿一直在後排注意著這邊動靜，本來以為能氣一氣葉楚，結果糖卻被葉楚吃了，徐子睿只覺得心塞得厲害。
徐子睿的同桌拍拍他的肩，同情道：「大兄弟，你說你又不敢和葉楚正面剛，只敢趁他不在送個糖，太丟臉了吧。」
徐子睿瞪他：「閉嘴。」
他同桌還在感慨：「夏楠一看就沒那個心思啊，小姑娘長得好看是好看，但一看就是認真學習的人，沒希望。說起來夏楠也挺厲害的，黃怡找葉楚，葉楚理都不理，轉過來卻對夏楠那麼好，體育課我還看見葉楚和夏楠手拉手一起滑冰了呢……」
徐子睿撕開薯片包裝，把一把薯片直接塞到他同桌嘴裡：「吃薯片，別說話。」
徐子睿也看見體育課他們一起滑冰了，這才有了危機感。喜歡哪裡會管有沒有希望，夏楠清純的初戀臉就是他最喜歡的顏，再說，徐子睿自問，他條件不差，長得端正，聲音清潤，在廣播站播音，還經常當各種晚會的主持人，成績也好，有很多學妹對他有意思，他不覺得自己哪裡配不上夏楠。
夏楠不想談戀愛沒關係，他可以等，等到合適的時機，可是那個新來的轉學生，除了長得好以外一文不值，學渣、關係戶，上課就知道玩手機，還和夏楠同桌，近水樓台先得月，讓徐子睿莫名不爽。
算了，反正夏楠也不會喜歡他的，他沒必要擔心。
晚自習很快就結束了，兩天的時間作業留了不少，夏楠書包里裝了不少書，李悅擦擦眼淚，邊收拾書包邊對夏楠道：「太虐了，我和你說，我看了個故事，一個上仙為了救自己心愛的女人死了，那女人最後都不知道他愛過她，太虐了，哭死我了……」
夏楠看著李悅的眼睛都哭腫了，不由失笑。
李悅看了一眼表：「媽耶，我晚上要去我爺爺家一趟，我爺爺過生日，特意等我放學才吃蛋糕，我爸媽估計在學校門口等我了，我先走了哈！」
夏楠點點頭。
李悅剛走兩步，又回過頭囑咐夏楠：「你回家那條路最近在修路燈，你走得時候小心點，別碰到壞人啊。」
夏楠彎了彎唇：「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和李悅家離得不近也不遠，能夠一起走一段，因著最近修路燈，李悅都會特意陪她走到小區門口再走回去，李悅笑嘻嘻道：「就是小孩子啊，你還怕黑呢，哎我真得走了，拜拜，周一見！」
「周一見。」
葉楚慢悠悠地穿著羽絨服外套，剛才李悅和夏楠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你怕黑？」
夏楠搖頭否認：「還好。」
門口外許彥探出個頭催促葉楚：「楚哥，快，一會兒網吧滿了，今天周五，人多，晚去沒位置了。」
葉楚懶洋洋地應了一聲：「來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夏楠，沒再說什麼，背起書包就走了。
夏楠收拾好書包時學校人已經沒那麼多了，她慢吞吞地走在校園裡，心情意外地好，沒有人不喜歡周末，她也很開心終於放假了。
又辛苦學習了一周，這周她作業都認真地完成了，上課也沒犯困和開小差，表現得很好，夏楠決定獎勵自己一下。
學校門口是一些熱氣騰騰的小攤販，賣著烤冷麵、炸無骨雞柳、烤麵筋等……聞起來就很香，夏楠在冰糖葫蘆和烤冷麵之間糾結了很久，下定決心，這周吃烤冷麵，下周再吃冰糖葫蘆。
賣烤冷麵的阿姨從鋪著棉被的紙盒子拿出之前做好的烤冷麵，笑得像朵花：「這都是剛做的，還熱乎著呢，要不辣的還是辣的呀？」
「不辣的。」其實夏楠更想要現做的，她很喜歡吃烤冷麵，多加蔥花香菜洋蔥多加醋，不要辣椒，不過她看排在烤冷麵小車前面人還挺多的，感覺要等很久，還是算了吧。
夏楠買好烤冷麵，邊走邊吃，媽媽不讓她吃這些路邊小攤販，她得在回家之前吃完，她用木簽插進烤腸，再放到口裡，小口小口地吃，熱乎乎的味道很好。
冰天雪地里，她吃烤冷麵吃得一臉滿足，哎，就是有些凍手。
眼看著快到修路燈的那條街了，夏楠匆匆幾口吃完烤冷麵，把盒子扔進垃圾桶，剛拐個彎，就看到前面站了一個人。
他站在路燈下抽煙，抽煙的姿勢很是熟稔，明明滅滅的火光在他指尖閃耀，他低頭看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感覺到有人看他，葉楚側頭，一眼就看到了夏楠。
葉楚下意識地掐滅煙頭，他還記得上次答應她以後盡量不抽煙的事，等得太無聊，他沒忍住又抽了支煙，好巧不巧被夏楠撞個正著。
葉楚走近她，發現她還在吃著什麼，她吃東西的樣子像只小倉鼠，眼神明亮，兩頰鼓鼓的，葉楚眼裡帶著笑意：「喲，偷吃什麼呢？」
夏楠費力地把口裡的東西都咽下，剛才吃得有點著急，最後一口吃多了，她實話實說：「烤冷麵。」
「恩哼，」葉楚閑適地笑了笑：「好吃么？」
烤冷麵算是北方風味，他來這沒多久，還沒來得及嘗。
夏楠聲調軟軟的：「好吃。」這些小吃里，她最愛吃的就是烤冷麵了。
葉楚被她逗笑，她怎麼吃東西都這麼可愛啊，「恩，那我下次一定要嘗嘗。」
夏楠仰頭看他，有些奇怪：「你怎麼在這？」
葉楚斜斜地靠在牆上，唇角微勾：「不是怕黑么？小同桌，我送你回家啊。」
夏楠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不用。」
葉楚眉毛一揚：「我在這等了這麼久，你說不用？」
確實是，葉楚的眉毛都染了白霜，耳朵也凍紅了，他不像她每次都捂得嚴嚴實實，他平時圍巾、耳罩都不帶，看來確實等了很久。
夏楠有些心軟，只好同意了，她在前面走，葉楚就在後面跟著，剛走沒兩步，就被葉楚扯住了書包帶，她被迫停住，回頭困惑地看向葉楚，不知道他為什麼不讓自己走。
葉楚在她後面走，才發現她書包好像不輕，他微微俯身，用手掂了掂她的書包：「你書包挺沉啊，來，我替你背。」
夏楠搖頭：「沒事，不沉。」
葉楚眸子沉了下來：「要我說第二遍？」
對於他的幫忙，夏楠的第一反應都是拒絕，這讓他感覺，在她心裡，他和那些徐子睿什麼的沒有區別。
他的黑眸裡帶著冷意，似乎是有點生氣了，葉楚心裡莫名得躁，他垂眸看著她瑩白的小臉：「我數三個數，一、二……」
又來了，夏楠就知道，葉楚骨子裡就是個霸道的人，說一不二，強勢得不容拒絕，她現在雖然不像開始那樣怕他了，但也知道，今天她要是不讓他幫忙背書包，她就回不了家。
夏楠心裡嘆了口氣，垂著眸，乖巧地把書包遞給他，葉楚接過書包才滿意起來，他將夏楠的書包背上，低聲道：「走吧。」
兩人走到了那條漆黑的街，沒有路燈，夏楠還是有些怕的，葉楚就在她身邊，察覺到她的懼意，他輕輕攬住她的肩：「別怕。」
男生的氣味縈繞在鼻尖，很有安全感。
黑暗中，葉楚唇角微揚，他覺得自己有點壞，明明可以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亮，他卻沒有，他很享受黑暗中夏楠依賴自己的感覺。
他們緩慢地穿過這條街，身邊的男生高高大大的，他的聲音在寂靜的街道里響起：「以後別和我說拒絕的話，記住了么？你知道，你拒絕不了我的。」
夏楠沒應聲。
出了這條街道就是夏楠家所在的小區，小區里有路燈，眼前霎時明亮起來，夏楠從葉楚懷裡匆匆掙脫，抬眸沖他笑：「謝謝你，把我書包給我吧。」
葉楚低頭看她，不自覺地想，草，她笑起來真好看。
他把書包遞給她，才想起來：「你家在哪個單元，我送你到樓下。」
夏楠搖了搖頭，眼神純良無害：「我媽有時候會在窗口往下看，看到就不好了，我自己回去吧。」
葉楚聞言，眼尾上挑，笑得很野：「看到什麼？看到我送你回家？」
明知故問。
夏楠抬步要走，葉楚卻偏偏要擋住她的路，她往左他也往左，她往右他也往右，夏楠沒辦法，只能抬頭看他：「我真的要回家了。」
葉楚唇角微勾，他俯下身，離她極近，路燈下她睫毛纖長，眼眸里似有瑩潤水光，微微咬著唇，無辜又可憐。
他差點把持不住。
剛才黑暗中，他半攬著她，她溫軟的身軀像一塊暖玉，又暖又甜，還沒等他細細品味，她就掙脫了。
葉楚在她耳邊輕聲道：「看到我送你回家就不好了，那你說，要是看到我親你呢？」
少年的聲音喑啞，語氣不像是在開玩笑，夏楠有點害怕，身子往後躲，剛退兩步，就碰到了冰冷的牆。
他作勢就要親上來，他的身子越靠越近，溫熱的鼻息都能噴到夏楠的臉上。
夏楠心越跳越快，如擂鼓一般，她也分不清是嚇得還是羞得，退無可退，後面就是牆壁，夏楠閉了閉眼，下定決心，鼓足勇氣，伸手使勁推了他一下。
她推得很用力，葉楚也沒有防備，真讓她推開了，夏楠看準空隙，連忙沖了出去，逃跑的樣子像極了看到兇猛野獸的小白兔。
驚慌失措，害怕得只想要躲避。
葉楚看著她越來越小的身影，微微地眯了眯眼。
她要是小白兔的話，那他就是捕獵的野獸，勢在必得，兇猛又強勢。
等下，捕獵？他為什麼會想到捕獵？
葉楚垂眸，目光難得的有些迷惘。
他自己也沒清楚他對夏楠到底什麼感覺。
剛開始轉學，全班同學都在看他，或驚艷或好奇，這些目光他見多了，厭倦又覺得無趣，只有她，第一次見他就怕到躲避。
他因此注意到她，發現她有一雙白皙纖長的手，後來越發覺得她好玩，不經逗，容易臉紅，性子單純得要命，逗她總是能給他帶來不少樂趣。
現在又不一樣了，他看她哭會心疼，看她笑會覺得甜，看她和別的男生說話還會不爽。
葉楚心裡煩躁起來，他從兜里摸出了一盒煙，抽出一支，點上火，看著浮在空氣的裊裊煙霧發獃。
長這麼大他還沒這麼在意過一個人，這感覺真他媽新奇。
要不，他也嘗試一下喜歡人？
冷情冷血慣了，很多時候他都覺得什麼事都和他無關，也沒什麼人能讓他放在心上，但是喜歡人，似乎能讓他的血液重新熱起來。
葉楚吐出一口煙圈，唇角微微上挑。
看來喜歡人，倒是有點意思啊。
作者有話要說：
好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