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南柯夢一場 第十一章:面具
尹丘這邊,剛從水月樓那邊逃走,回到了自己在元城的據點,就反應過來,事情有點不對味。
晨牙郡郡守那個老東西是個什麼王八蛋尹丘一清二楚,在位十多年來,那是絲毫的不體恤民情,要多貪有多貪,曾經有個讀書人送給這位郡守大人一幅金色牌匾,上書四個大字:天高三尺。
像是這種行為,妥妥的就是尋思。
這晨牙郡郡守老眼昏花,糊塗了事,可是他手底下的幕僚們可個頂個的人精啊。
一看這四個字,這不是變相的罵我們主子貪財,搜刮民脂民膏,地皮都薄了三尺嗎?
倒不是說他們多忠心耿耿,護主心切,而是他們都奔著這郡守大人的賞賜,當面就揭穿了書生的意圖。
於是幕僚們受了賞,書生卻挨了刀,給硬生生的剁成了肉泥,那是真餵給狗吃了,自那以後,那就沒人再敢在這方面玩什麼心眼子,晨牙郡郡守也就越來越囂張跋扈。
而鴻門是吃哪口飯的呢?那做收保護費生意的。
不過這鴻門可不想那些地痞流氓一樣,只能欺負欺負窮人,他們的目標可都是那些大富商,所以真正慘的倒不是這些窮苦老百姓,而是那些有錢人。
被郡守那邊壓榨了一下,又被鴻門這壓榨,兩邊一起的壓力,有錢人們可頂不住了,錢說什麼也都拿不出來了。
有人說,錢和命哪個重要?那自然是命重要,但是真有硬脖子的不怕死,鴻門也不好真就給砍死,你要知道,殺雞取卵,這只是一時之財,不是長久辦法,於是鴻門幫主就想了個主意。
自然在晨牙郡郡守這地盤上混日子,那總是要尊重一下子地主不是?更何況,鴻門中的那位都說要低調一些,不要招惹朝廷和修真界的勢力,尹丘自然也就不敢。
於是乎,他就減少了從富商這邊的剝削,把這塊肥肉七七八八的都送到了郡守嘴裡,這就是一招借花獻佛,不僅和郡守那邊打好了關係,還給富商們一點活路。
到現在,尹丘自己也有著生意,比如元城那些賭場,百分之八十都是鴻門的,而且都是有晨牙郡郡守罩著的,因為尹丘每年可是把自己三成的利潤都分給了他,所以尹丘就想啊,這為什麼郡守那老王八蛋還要調兵來動我?想直接把我搞死吃大頭?
可是這大大小小的盤口生意,鴻門都被那狄傲領人滅了,生意誰來做?
所以尹丘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那狄傲虛張聲勢給糊弄了,那是又氣又惱,就差沒拔劍給自己旁邊的小弟一下子解解氣了。
你說他怕這狄傲嗎?他不還是怕狄傲身上的朝廷服護體?要是一般的捕頭也就算了,關鍵這狄傲名聲鶴起,深得民心,所以低調的鴻門得讓他三分,不願意太張揚。
可是這狄傲未免也太過分了些?聽說之前在曲玉鎮那邊就關了自己鴻門的人這次去水月樓又捕了自己不少手下,比如那二幫主的親信佩祁。
這不是茅坑裡點蠟燭,找死呢嗎?
於是他當下就修書一封,讓人送給郡守,隨後對著旁邊的楊場說道:「叫那個誰去,把那個叫狄傲的傢伙直接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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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
「現在大概還有一個地方我還沒去查過了。」
狄傲拍了拍九九的肩膀說道:「就麻煩你先替我過去看看是什麼情況,那個叫佩祁的死肥豬雖然是楊場的狗腿子,但是也算是高層,我要審他一下子,看看他知不知道什麼事情。」
九九一襲灰衣,架著胳膊捧著劍,挑眉笑道:「和我客氣什麼,說吧,是哪?」
狄傲向南看了看,遙遙一指,說道:「瓮城。」
「瓮城?」洛涼秋聽到這話,從九九身後走了出來,笑了笑說道:「那還真是巧了,我們下一站也打算去瓮城。」
九九看了這個算是自己半個徒弟的白衣少年,說道:「我和狄捕頭可是去探案,而不是遊山玩水去的,況且和鴻門掛鉤,你們跟著可能會有危險。」
洛涼秋笑道:「那鴻門都能查到我們的位置,離開你們豈不是更危險?說不定走半道上就被他們追上給圍殺了,九九你放心的下嘛?」
說著,他搭上了九九的肩頭,九九一皺眉,好像的確會有這種可能,於是他便問狄傲,說道:「那我們何時啟程?」
狄傲看著星空,沒想到這個性格方方正正的捕頭,竟也能說些寫意的話來:
「趁著這明月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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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中的佩祁被綁在架子上,赤裸著上身,血淋淋的全是傷口。
他差不多奄奄一息了。
狄傲對著這些壞蛋從來就沒有手下留情過,不知道這頭死肥豬到底禍害了多少人,現如今給他留一條命下來倒算是輕的了。
他此時看著佩祁所招供的東西,對這次案件來說倒沒什麼幫助,但是卻有著不少鴻門為非作歹的證據。
讓他在意的是,佩祁說,鴻門中的財務賬本他曾經看過一眼,有著一大筆的錢財移了出去,也不是給郡守的那一份,不知道有何用處。
狄傲走到了自己的房間,將口供簿放在了桌子上。
在口供簿旁,還有著一個面具。
這面具的表情著實詭異,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嘴邊還有著兩顆獠牙。
這是他在楓葉城,唯一從案發現場發現的東西。
這也是為什麼他來到元城的時候晚了這麼久的緣故。
像是這種面具,一年那些攤販子沒賣出一萬也有八千,於是狄傲帶著這面具挨個地方調查。
為此他還找了畫手,按照各種攤販子的描述,畫出嫌疑人的樣子,再到處張貼通緝令,尋找這些人。
找到的都有不在場證明,證人多了去了,沒找到的還在搜查,暫時沒什麼消息,所以他也就沒和九九他們說,狄傲覺得並沒什麼必要。
他此時看著這個面具陷入沉思,通過門窗縫隙灑進來的月光慢慢的消逝了,於是屋子內的光亮就剩下了他旁邊爐子口散發出來的火光。
不知道什麼時候天上飄著很多的烏雲。
所謂烏雲閉月,菩薩閉眼,想來是要有一場惡戰。
狄傲微微側頭,餘光能夠瞟到一個人影站在門口。
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狄傲心中暗驚,若是在他之前就進來埋伏,他進門之後可是一點心跳都沒有聽到。
如此悄無聲息,想必是個高手。
看著那人耳朵上別的大耳環,他想起了白天在水月樓見到的那個蠻族人,恍然大悟。
原來這是鴻門的人。
他冷笑一聲,手已經捏在了那個面具上面,說道:「怎麼?現在鴻門連朝廷的人都敢動了?莫不是要翻了這天?」
那蠻族可沒跟他多廢話,飛身上前,就打出一拳,只見拳風凌冽,屋內的燭火全部被撲滅,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狄傲早有準備,瞬間轉過身,左手拿著那面具,直接扣在了那蠻族的臉上,右手直接握住了襲來的一拳,隨後兩手用力,打算將他推開一段距離,一腳將他踹開。
怎料這蠻族甚至連另外一隻手都沒動用,猛地發力,直接那一拳就打在了狄傲的胸口上。
狄傲沒想到他力氣竟然如此之大,硬生生的挨了這一拳,只感覺從胸口處傳進來一股真氣爆竄,喉頭一甜,噗的就吐出一口鮮血,正正好好的全部吐到了那面具之上。
那詭異的面具沾了血,突然散發出一絲絲紅芒。
那蠻族正打算這一拳直接把狄傲打穿之時,突然,那面具邊緣生出一排骨刺,直接插進蠻族的腦中。
那股劇痛傳來,蠻族痛苦的大叫起來,收回自己的手,抱著臉,想著把自己臉上的面具扯下來,隨後掙扎著摔倒在地,像是一條蟲子般扭來扭去。
狄傲被蠻族鬆了那股勁力,平復了體內內力,目瞪口呆的看著面前的景象。
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漸漸的,那蠻族停了下來,一動不動像是死絕。
狄傲不敢掉以輕心,緩緩地靠近。
以他的目力,接著那面具散發的詭異紅光,他清晰的看到有著一排骨刺刺進了那蠻族的腦袋裡面。
這讓不禁讓他感覺有些震驚,這一般人受到這樣的傷可是必死無疑,這面具到底是什麼東西?
可是震驚之餘,狄傲發現,那傷口處根本沒有一點鮮血流出來,反而面具越來越亮,紅色變成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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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上,洛涼秋正閉目養神。
突然,他睜開了眼睛,向著元城那邊望去。
只見他身上逐漸散發出淡藍色的光芒,絲絲縷縷的透過車內飄到空中,竟聚成了一個無論大小,還是長相,都一模一樣,半透明的「洛涼秋」。
這分明是離神境才能做到的手段。
叫做元嬰出竅。
這離體的元嬰直直的奔著元城飛去。
正在駕駛者馬車的九九一愣,似乎感應到了這一切,眉頭輕輕地皺了皺,似乎在思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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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團紅光,這讓狄傲不禁聯想到這些案子里的乾屍。
難道和這面具有聯繫?
他正想著,又出了變故,不知道為什麼那面具的光芒已經消失了。
狄傲皺了皺眉,正想靠前打算看個仔細。
突然,那蠻族的手就奔著狄傲的脖子襲來,狄傲本就有所防範,大驚之下,連忙躲開,可是自己的肩膀還是落在了他的手裡。
狄傲只感覺那隻手的五指都陷入了自己的肉中,將自己的骨頭捏碎,劇烈的疼痛,讓他試不出來一點力氣,他只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像是逆流般,奔著那蠻族的手指就過去了。
他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血液正在被吸取,這代表著他的生命也在流逝。
劍呢?
我的劍呢?
狄傲想要把自己的胳膊斬斷,因為他無法擺脫這隻手的鉗力,但是在一片黑暗中,他尋不到,尋不到那抹陪伴他不知多少年月的劍光。
蠻族的另一隻手放在了面具上。
面具邊緣上的那些骨刺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退去了,他捏住面具,猛地一向旁邊一扔,只見那面具正正好好的落在了爐子里,被火焰包圍著。
「血……血啊.……我從來都沒有感受過如此美妙的感覺,整個人連同著都好像升華了一般,無比澎湃的力量在我體內流動著。」
那蠻族好像在自言自語,狄傲此時已經沒了力氣,隱隱約約的聽他說道:「感謝您……我偉大的血魔大人,賜給我這樣無上的力量,能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
血魔大人?
那是什麼勞什子東西?
我這是要死了嗎?死在那什麼血魔的手裡?
我可是晨牙郡第一捕頭……
我要懲惡揚善……
我要除暴安良……
我要改變這個污濁不堪的世道……
我不想死啊.……
誰能來救救我嗎?
狄傲有些睜不開眼睛了,他微微張合著嘴巴,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喃喃道:「我就.……就這麼結束了嗎……」
似乎上天真的聽到了他的呼喚,狄傲在彌留之際,看到了一抹淡淡的藍光,從門外直接穿了進來。
隨後他閉上了眼睛,只聽到那蠻族的慘叫之聲,好像還說著什麼:「這不可能!血魔大人的力量無人能及!」
管他呢。
有些累了。
我就先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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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還在向著瓮城前去。
洛涼秋身體突然頓了一下子,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因為某些原因,他現在無法離神很久,加上大戰一場消耗的法力有些大,所以洛涼秋打著哈切伸了個懶腰,嘴裡哼哼道:「救人一命啊……」
他話還沒說完,駕駛著馬車的那個灰衣人就接著說道:「勝造七級浮屠。」
聽完這話,洛涼秋明顯的愣了一下,隨後輕輕地皺了皺眉,眯著眼睛仔細的端詳著九九的背影,也是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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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狄傲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清晨的光照在他的臉上,狄傲漸漸的恢復了意識。
他看著上方的天花板,伸出了手,像是要觸摸其一般,喃喃說道:「地府.……就是這個樣子的嗎?」
隨後他猛然驚醒,連忙坐了起來,看到眼前躺著一具胸口被洞穿屍體,他認了出來,那是昨晚前來的那個鴻門蠻族。
滿屋子都是乾涸的血跡,可謂是觸目驚心。
看來不是做夢……
那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呢?
他試著動了動自己的肩膀,發現並沒有任何疼痛,隨後低頭看去,那衣服上還有著五個指洞,但是自己的傷口已經癒合了。
狄傲想到了自己徹底昏厥前的那抹藍光。
那又是什麼?
他皺了皺眉,還未等細想,狄傲突然瞪大了眼睛,翻起身來,連滾帶爬的來到那個爐口前。
爐口內是一堆灰燼。
在灰燼之中,能夠隱隱約約的看到一個東西被埋在其中。
狄傲看著那東西,神色複雜。
他伸出了手,猶猶豫豫了半天才伸了進去。
狄傲把那東西拿了出來,也不顧上面的灰燼,用袖子擦了擦。
那是一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詭異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