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明光出東方 第三十四章:香菜
靈聚城城中心的靈聚殿內。
各大宗門的領隊各自都在打坐,面前懸著水鏡。
水鏡之中顯映的便是玄輪秘境的光景。
只見穿著褐袍的圓臉老人緊抿著嘴,憋得臉色漲紅。
殿中心的陣法突然亮了起來,分出數百道流光,落在了金禪宗二長老趙承意的後方空地。
待光芒散去,那四百多名金禪宗的弟子都顯露出身形,東倒西歪,不成體統。
這四百多人中,也有著金禪宗某些真人的真傳弟子。所有人,在進入玄輪秘境前,都想著大展拳腳,贏得宗門賞識。
可是此時,意識清醒的都在懷疑人生,連坐都不想坐起來,頹廢又狼狽。
其餘的六個宗門的領隊也不是瞎子,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
萬花門的沐兒仙子只是掩嘴笑了笑。
天羽宗的副宗主高子真,和雷法堂閣主穀梁志臉色變了變,但並未開口說話。
因為他們作為金禪宗的同盟,此情此景也是屬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那就乾脆一句話不說,言多必失,免得得罪了趙承意。
上雪山門的松陽真人不喜多言。
程明程真人也不想出言諷刺金禪宗,畢竟他可不想再掀起一場口舌之戰。
可是來自紫玉府的連觀海性子使然,本來天南天北兩邊的修行宗門就不和,他也不在乎惹不惹事,生不生非。
只見這位連真人向金禪宗那邊掃視一下,隨後對著趙承意笑道:「三日時間『死』了四百一十七人,嘖嘖,金禪宗似乎刷新了這方面的記錄啊。趙長老,你們如今的年輕一代,是不是未免也太拉胯了些?」
被連觀海出言挖苦的趙承意並沒有理會他,並不是說他脾氣好能忍得住這番嘲諷,而是此時趙承意陰沉著臉,怒火中燒,還在看著水鏡。
水鏡之中,是一白裙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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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後好相見。」
白裙少女學完了洛涼秋所說的話后,抬起手中泛著青光的秀氣長劍,指著趙才,繼續說道:「洛師弟並不想做的太絕,所以安排我在這,打算放你們一馬。」
趙才聽著徐婉昀這句話,心中沒有半點喜悅。
因為他不知此話真假,思索了一會,他皺著眉開口問道:「什麼條件?」
徐婉昀聞言輕笑了一下,似乎覺得端著劍說話有些累,便放了下來,又不願劍尖抵著泥濘的地面,便收回了鞘中。
只聽她說道:「洛師弟說的果然沒錯,你果然是個聰明人。」
「沒錯,你們若是想保留這最後一點火種的話就要付出一定的代價,否則要那些條條框框的規矩幹嘛?」
趙才有些不耐煩,他說道:「莫要說些廢話,直說就好。」
徐婉昀笑了笑,也沒生氣,便直截了當,開門見山的說道:「好。你們若是想繼續在玄輪秘境中歷練,那麼每天就要給我墨道門交出一千積分的獸核出來。」
在場的所以金禪宗弟子都變了臉色,小六大怒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把我們當成什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趕緊動手吧!」
趙才伸出手攔住了暴怒的小六,小六不解,說道:「趙師兄,我們.……」
趙才給他了個眼色,示意他安靜下來,小六被這麼阻止了兩次,才憤憤的閉上了嘴。
以目前情況來看,洛涼秋將趙才逼到了死局,以眼前這白衣少女的金丹實力來看,收拾金禪宗此時精疲力盡的一眾人,豈不是三下五除二,砍黃瓜一樣簡單?為什麼要對金禪宗弟子說出這些話語來浪費口舌?
僅僅是為了羞辱金禪宗而已嗎?
以洛涼秋的性子來看,真有可能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但是再以洛涼秋的謀算來看,是不是未免想的太簡單了些?
不是,那到底是為了什麼?
以白裙少女所說出的話來看,洛涼秋是否已經想出了說服金禪宗的說法?
這些小六並沒有想到。
趙才卻想到了。
所以他攔下了小六,想聽一聽徐婉昀的後文。
果不其然,白裙少女按照洛涼秋所交代的話繼續說道:「諸位何不想想,此次前來玄輪秘境到底是為了什麼?」
看著金禪宗的人都順著這話開始動起腦子思考,徐婉昀趁熱打鐵,說道:「為的是歷練。」
「什麼是歷練呢?無論是我墨道門勾心鬥角,還是拳腳相向,哪怕輸得一塌糊塗,一敗塗地,也可以稱之為歷練。」
「那麼這就是歷練的全部了嗎?並不是。諸位好好想想,獵殺異獸為的是什麼?是獸核嗎?還是獸核所能換取的宗門積分?也不是,那些都是后話,真正為了的是歷練,是與異獸.交手時所獲得的寶貴實戰經驗。」
金禪宗的弟子此時有些竟微微的點了點頭,這些都被徐婉昀看在眼裡。
她微微的笑了笑,繼續說道:「你們之所以聽到我提出的要求后認為我在侮辱你們,從而憤怒。的確,這折了你們金禪宗的面子。可是你們仔細想想,你們若是都這麼出去了,你們歷練到底學到了什麼了?為期一個月的歷練才過去不到十分之一,金禪宗豈不是白忙一場?追根溯源,這與面子孰重孰輕你們應該還是分得清的。」
聽完徐婉昀的話,小六已經逐漸平靜下來,仔細一想確實是這個理兒。
根據徐婉昀所說的「最後一點火種」來看,其他的金禪宗弟子大概已經被送走了,只剩下他們這不到一百個的「幸運兒」。
如果現在金禪宗不同意墨道門的要求直接全部出局,那麼宗門積分排行必然是墊底的。
如果現在金禪宗同意了對方的要求,可僅靠存活下來的這點人,又拿什麼和其他宗門比呢?
在這種情況下,折一些面子,在同樣的結局下,似乎後者是更好的選擇。
不管怎麼樣,眼下獸核積分對於金禪宗來說已經毫無用處,所以這個條件似乎不是條件,對金禪宗沒有半點影響。
而洛涼秋早就算計好了剩下的人的戰力,大概極限在每天一千積分之上,多也多不了多少。
所以提出每天上交一千積分的獸核,這是為了避免金禪宗等人消極怠工所想出的法子,壓榨他們全部的作用。
這點金禪宗等人也是心知肚明。
小六回頭看向眾多同門,發現他們也是猶豫不決的神色。
這個時候就輪到他們此次玄輪秘境的領袖人物趙才發話了。
是選死,還是選活?
趙纔此時顯然已經想明白了利害,但他還是皺著眉,沒有做出答覆。
因為他還在想一個問題。
那就是雖然獸核積分對金禪宗是沒有作用了,但是若是交給墨道門,那麼勢必會讓墨道門的積分變得越來越高,到時候宗門積分排行,墨道門得到魁首的幾率豈不是大了許多?
天北那些和墨道門同盟的宗門也就算了,中天的萬花門也不會因為這點事犯上計較。
可是作為同樣穿一條褲子的天羽宗和雷法堂該如何做想?
自己的盟友將墨道門一下一下的抬了起來?
趙才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此時徐婉昀看著天色漸晚,見著趙才還沒做決定,於是開口說道:「趙才,你再不做決定,紅月升起之前,我就把你們送走,畢竟我們可不想和你們一起葬身於獸潮之中。」
趙才握緊了拳頭,隨後鬆開,然後嘆了一口氣。
這不過是一場歷練罷了,又不能真的代表宗門立場,難道還能因為這次事件,斷了同盟關係,影響到高層之間的聯繫?
自然是不可能的。
於是他開口說道:「我答應。」
徐婉昀笑了笑,還真的都在洛涼秋的計劃之中,她說道:「那便立下心魔大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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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一聲。
靈聚殿內,趙承意用力的一拂袖划碎了面前的水鏡,隨後猛地站起身來,指著身後的四百多名金禪宗弟子大罵道:「真是一群廢物!!」
連觀海看到這幕笑出了聲,他連忙叫了一聲旁邊的程明:「程真人。」
程明聽到連觀海叫他,便向他那邊看去。
只見這位紫玉府的青年才俊一點也不端莊,此時一臉嫌棄的指著金禪宗的二長老,笑道:「你看趙承意那滿臉通紅的樣子,這就叫做氣急敗壞,活了幾百歲的老東西了,一點也不穩重。」
程明聞言忍俊不禁,轉頭看著自己水鏡中的洛涼秋,臉上滿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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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涼秋這邊早已結束,他派出一隊人馬去接應徐婉昀,隨後眾人都回到了搖光城中整頓。
畢竟大戰一場傷員還是很多的,光是體力耗盡站不起來的都有百八十個。
此時洛涼秋在自己屋子裡攤開玄輪秘境的地圖仔細看著,也不知道他在琢磨些什麼。
他的屋子裡還有一個人,乃是無仇。
洛涼秋搖頭晃腦喃喃說道:「還是得實踐。」
於是他從懷中拿出筆來,在地圖上畫了兩下子,隨後把無仇叫過來看,並說道:「把路線記下來。」
無仇掃了兩眼就點了點頭,示意記下來了。
隨後洛涼秋勾上了他的脖子,對他說道:「無仇啊,我平時對你咋樣?」
無仇面無表情,問道:「這是什麼苦差事等著我去做?」
洛涼秋尷尬的笑了笑,用另一隻手撓了撓頭,隨後說道:「還是你直接,成,咱們就開門見山。」
只見洛涼秋湊在無仇耳邊低語一陣,隨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沈夜那個傢伙吧,天天不離小月身邊,而且你還不知道我和他的關係嗎?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所以當下,只有你有本事能做到這件事情,實在不得已而為之,只好麻煩你了,還望仇哥你不要推脫。」
無仇看著他,眉毛微動了一下子,說道:「你怎麼不去呢?」
洛涼秋哎呀一聲,隨後說道:「我現在可是核心人物,得謀算著很多東西,你看就像這次金禪宗發難,要不是我墨道門豈不是全滅?雖然眼下風波平息,但是我若是去了,這一來一回十多天,保不齊出什麼幺蛾子,我不在,墨道門豈不危險?」
無仇見洛涼秋竟還要張嘴說些「大道理」,連忙讓他打住,隨後說道:「那我便去,何時啟程?」
洛涼秋開心的笑了笑,對他說道:「最好現在。」
無仇轉身就離去,留下一句:「告辭。」
洛涼秋本來想好了整些什麼「風蕭蕭兮易水寒」之類的告別話兒,既帥氣,又有那個悲壯的氣氛,可無仇轉眼就不見了人影,這些個話語就硬生生的憋回了肚子里去,這讓他不免有些鬱悶。
鬱悶就得散散心。
於是洛涼秋就收起地圖邁出了房門,背著手到處溜達,散散氣。
於途遇到的墨道門弟子,可真是對他尊敬有加。
遙想當初洛涼秋幾乎是內門公敵,直到與高遠山之戰獲勝,讓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可不是什麼單純的油腔滑調之輩,印象改觀。
到現在與金禪宗一戰,和趙才的互相算計中佔了上風,甚至可以說是碾壓對面,這就讓各個弟子都佩服的不行。
他們的尊敬之情都乃是發自肺腑,一個個一口一個洛師兄的叫著,叫得洛涼秋只感覺自己雙腳好像離了地,就要飛升了一般。
於是他心中的積鬱瞬間被化解,轉而開心的不行。
路上洛涼秋還遇到了做為他墊腳石的高遠山。
高遠山金丹境的修為,在那場大戰之中雖然脫力得昏厥了過去,但是還是很快的蘇醒了過來。
而他蘇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隨便抓來個弟子問徐婉昀怎麼樣了。
這不,他此時臉色蒼白,渾身法力還沒恢復個五成,在擔心之下就要去找徐婉昀,正好碰上了洛涼秋。
雖然他很討厭洛涼秋,大概就和他討厭吃香菜那般討厭,但是他討厭歸討厭,但他不得不承認洛涼秋的實力。
可是承認又歸承認,討厭就是討厭啊,總不能因為洛涼秋有實力我高遠山就不討厭他了吧?
不可能。
於是高遠山見那讓他厭惡的「香菜」迎面走來,理都不理,低頭想著裝沒看見走過去。
若是平常,沒準還真就擦肩而過了。
但是今天不同。
洛涼秋正感受著萬人敬仰的感覺,誰見到他都得笑著打一聲招呼,這讓洛涼秋很是受用的同時有些膨脹。
為什麼大家見到我都打招呼,你不打呢?
因此高遠山不打招呼的行為,在這種情況下很是顯眼,於是洛涼秋叫住了他。
高遠山暗道不好,心想著自己怎麼又惹到了這麼個麻煩精,討厭鬼呢?
他不想多耽擱什麼,於是沒有停下,繼續的走著,希望洛涼秋別來纏著他。
但是事與願違。
洛涼秋見他不停,一個瞬身就到了高遠山面前。
高遠山正低頭走著,就看到前面有一雙白鞋。
得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總會來。
於是他抬起頭,長吸一口氣,壓著心中的怒火,抬起頭看著洛涼秋,問道:「洛師弟可有何事?」
洛涼秋見是高遠山,於是驕傲的說道:「原來是高師兄啊,沒別的事,就是想問問,高師兄你覺得我厲不厲害呀~」
看著洛涼秋鼻子快翹到天上,嘴角撅的跟貓一樣,完完全全的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氣的高遠山幾欲破口大罵,髒字都到了嗓子眼裡還是被他咽了下去,他又長呼一口氣,一個字一個字的都嘴裡蹦出來,聲音低沉:「厲——害——」
洛涼秋這一聽,眼睛彎成了月牙,捂著嘴,嘔吼吼的笑著,在高遠山眼裡要多欠揍有多欠揍,這要是他能打得過洛涼秋,他必然要撿起旁邊的那塊磚頭沖著洛涼秋的腦袋就來一下子。
只見洛涼秋還「謙虛」起來,擺了擺手,笑道:「哪裡哪裡,沒有的啦。」
說著就又笑了起來。
高遠山額頭青筋暴起,握著拳頭說道:「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說完他剛走了兩步,有風吹起沙子,高遠山眯了個眼睛的功夫,當他再睜開眼睛,一個白衣少年就又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只聽洛涼秋說道:「那高師兄有沒有覺得我在面對金禪宗時,那英勇的姿態,很帥啊?」
說著,洛涼秋竟然還擺起造型來,連著換了好幾個姿勢,還問高遠山這個如何,那個怎樣。
高遠山簡直忍無可忍,看著這個白衣少年,平時的教養禮數皆被他拋在腦後,只見他氣的翹起腳來,身體傾斜向洛涼秋,聲嘶力竭的對洛涼秋吼道:「你帥你************!!」
隨後高遠山狠狠地撞了一下子洛涼秋的肩膀就走了。
洛涼秋被罵的一愣,然後只感覺雙腳又回到了地面,清醒過來。
他看著高遠山急沖沖的背影,好像是有急事,於是洛涼秋就知道自己有些過了。
雖然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心裡有些愧疚,不舒服,甚至還想著要道個歉,但是嘴上還是不饒人。
只見他尷尬的原地轉了半圈,嘀咕道:
「真是.……粗鄙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