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想象一下滑冰鞋刀刃在上、人又仰面摔在上面的一幕,季聽抖了一下,可又忍不住追問:「人往下摔的時候慣性多大啊,他還有氣嗎?我怎麼覺得得把腦袋給削掉了?你看到多少血啊?」
「你很想知道?」申屠川看著她。
季聽立刻點頭:「想知道。」
申屠川沉思片刻:「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因為他摔倒之後沒發出多大聲響,其他沒睡的人去看了他,就慌慌張張跑去叫宿管了,我後來醒了也沒有理會他們,第二天早上才看到洗手間的血。」
他說完頓了一下:「血跡是挺多,可能摔得挺嚴重的。」
季聽小小的吸了一口涼氣,隨後反應過來,安慰的揉了一把他的腦袋:「嚇壞了吧你。」
申屠川微微搖了搖頭。
「你沒去看是對的,你膽子那麼小,要是看到可怕的東西,肯定是要睡不著了,」季聽說著面露擔憂,「今天放學我陪你去宿舍,把東西都搬出來,省得你害怕。」
「我不害怕。」上課鈴聲響起,申屠川自覺壓低了聲音。
季聽看他一眼,往他那邊側了側,申屠川立刻感受到右胳膊處升起一股溫熱,他指尖微微動了一下,隨後一臉平靜的低下頭。
「現在還沒聽到他的具體情況,你肯定不害怕,萬一他沒救回來死了,你肯定要怕死了。」季聽聲音中透著一點嚴肅。
申屠川沉默一瞬,在她凝重的目光下微微點了點頭。
「所以今晚跟我回去,知道嗎?」季聽說完,看到他再次點頭,表情這才鬆快起來。
第一節課是班主任的課,由於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她這節課沒過來,班裡學生在班長的帶領下上自習。周揚出了事,現在班裡氣氛有些渙散,時不時有人竊竊私語,班幹部組織紀律也沒用。
前排角落裡幾個女生討論的最為熱鬧,哪怕壓低了聲音,也是嘰嘰喳喳的相當吵人,季聽坐在後面都能聽到他們的討論聲。
「你說咱們班現在是不是風水不太好啊,怎麼接二連三的出事,上次張恆摔斷腿,然後是李文被狗咬,現在周揚又進了急診,聽說還在深度昏迷中,我怎麼覺得這一切都不是什麼巧合呢。」
「我覺得也不正常,上屆的學長不就有突然瘋的嗎?聽說是在教學樓看到了之前自殺的學生,你說周揚他們是不是也見鬼了啊?」
「還真說不準,咱們學校之前就是墓地,說不定是他們衝撞了什麼,你看這幾個出事的,簡直沒一個是好人……」
「……」
下面就是一系列神神叨叨的猜測,饒是季聽這種非常確定這篇不是靈異文的,也不由得聽得入了神,更別說班裡其他人了。
在一班人都屏住呼吸聽鬼故事的時候,後排突然傳來一聲文具盒落地聲,清脆又突然的聲音嚇得一個班都激靈一瞬,有膽小的已經尖叫出聲,而作為文具盒主人的同桌,季聽也嚇得抖了一下。
所有人都朝聲音來的方向看去,發現是申屠川后都有些無語,但礙於並不熟的關係,皆是輕呼一聲氣,各自跟同桌說說笑笑緩解情緒。班長又組織了兩次紀律,班裡才算安靜了些。
「你怎麼東西老是掉?」季聽用氣聲問。
申屠川頓了一下,也跟著壓低聲音:「對不起。」
「我不是怪你的意思……算了,又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鬼故事聽不成了,還怪可惜的,你知道女鬼的後續嗎?」季聽好奇的問。
申屠川沉默一瞬:「這裡之前是郊區。」
季聽一聽他還真開口了,當即感興趣的往他那邊去了去。
「是農田,學校走正常程序徵收,不存在什麼墓地,也沒有學生跳樓。」
「……」
申屠川看她一眼:「所以他們說的那些故事都是假的。」
「……」多好的恐怖氣氛,這下全毀了。
聽到申屠川說話的不止她一個人,大家放下心的同時,又少了一絲刺激感,高三生活本來就枯燥,這下好了,更枯燥了。
班主任第三節課的時候回來了,一臉疲憊的樣子,一看昨天晚上就沒休息好。她一進班裡,立刻引起一陣騷動,有跟周揚關係還不錯的人立刻問:「老師,周揚怎麼樣了?」
「已經脫離危險了,但是頭骨受傷,這學期可能不能跟大家一起讀書了。」班主任剛熬了一夜,這會兒面容沒之前那麼嚴肅了。
一聽這麼嚴重,班裡一片嘩然,跟周揚和申屠川同宿舍的人忍不住了:「老師,我們滑冰鞋一直都擺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刀刃朝上了?」
他這話一出,季聽立刻知道他什麼意思了,眉頭當即皺了起來:「是啊老師,我覺得也不正常,肯定是有人故意這麼做的,他們宿舍那幾個人我也認識,好幾個都是混混無賴,還是好好查一下吧,說不定就是他們乾的。」
她這話直接也把剛才那人包括在內了,那人本來是起個頭打算推到申屠川身上的,一聽這話當即噎了一下,然後才想起反駁:「你胡說八道!我們跟周揚關係那麼好,怎麼可能害他,倒是有些人,平時被欺負那麼多,保不齊要反擊一下。」
班裡人的注意力立刻落在了申屠川臉上,申屠川垂眸看書,完全不受影響。
季聽輕笑一聲:「原來你們也知道,自己沒少欺負申屠川啊?」
「……現在這件事不是重點。」那人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臉漸漸紅了起來。他們這些人,本來就是標準的狐假虎威那種,否則也不會昨天周揚被打后,連報復都不敢,這會兒被人用審視的目光盯著,頓時有些後悔出頭了。
季聽點了點頭:「這件事不是重點,那我們說說重點。」
她說完拉著申屠川站了起來,坦坦蕩蕩的看著班主任:「各位,你們看申屠川是會做犯法的事的人嗎?」
其他同學:「……」別說犯法,他看起來連逃課都不敢。
「怎麼就不像了,越是學習好的心眼兒越多!」那人見沒人支持他,當即不滿了。
他這話就有些地圖炮了,前排立刻有人小聲嘀咕一句:「那也沒有小混混犯法的多。」
那人的臉瞬間憋得發紫。
季聽輕笑一聲:「不就是,與其說他一個書獃子做這種事,還不如說某些玩校園霸凌的人更心黑手狠,畢竟平時跟著周揚的時候不聲不響的,周揚有事也不敢出來幫忙,怎麼這會兒突然伸張正義了?恐怕是做賊心虛吧。」
她說著這話,還怕申屠川多想,偷偷在書本的遮擋下撓了申屠川一下,申屠川的手心一癢,停頓片刻才沒有在這種時候唇角上揚。
「你!」
「好了,昨天警察已經來過一趟了,這件事就是周揚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如果硬要找人擔責任,周揚自己佔一大部分,剩下那一小部分,該那幾個買冰鞋的人承擔。」班主任冷冷的看向那人。
那人立刻蔫了,畢竟冰鞋他們寢室除了申屠川人手一雙,還是逃課時玩的東西,平時就往洗手間一丟。
班主任環顧一周,目光掃過季聽和申屠川時頓了一下,季聽立刻乖乖帶申屠川坐下,一臉的好學生樣兒。
班主任目光移開,撐著身體冷聲道:「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以後不要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誣陷同學,你們現在的主要任務是學習,不要被無關的事分散太多注意力……」
班主任又說了些什麼,但季聽一句也沒聽進去,而是在本子上寫下一句:以後如果有人再這麼誣陷你,你就告訴我,我們立刻進入反誣陷模式。
申屠川乖乖的笑了笑:怎麼反誣陷?
……她剛才的表現難道不就是教材嗎?這孩子如果不是單純太過,也不至於最後一黑化就偏激成殺人兇手。
季聽嘆了聲氣,在紙上刷刷的寫:他潑你髒水,你就把髒水潑回去,總之一定要理直氣壯懂嗎?當然了,動口不動手,不管什麼時候,動手都是不可取的,暴力是這個世界上最討厭的事。
她特意強調不要動手,就是為了把這個觀念植入他的心裡,如果他最終還是走到了要為女主出氣那一步,她希望他是用更溫和的方式,而不是上去就拎刀。
申屠川定定的看著她寫在紙上的話,半晌回應:你很討厭暴力嗎?
季聽立刻點了點頭,正當她要更進一步教育時,就看他一字一句的寫道:可是你就很暴力。
「……」這熊孩子,沒法聊了。
申屠川唇角上揚一瞬,端正坐好開始認真聽課,季聽不好再打擾他,也跟著乖乖學習起來。有上個世界做家教的基礎,這些課對於季聽來說並不難,就是干坐四十五分鐘對她來說還挺困難的。
一節課結束,她按了按鼻樑,一扭頭就對上了申屠川藏在鏡片下擔憂的眼睛。她心頭一動:「怎麼了?」
「你是不是聽不懂?」申屠川說完,小心道,「我可以教你。」
在他眼裡,季聽長得實在不像是學習好的模樣。
季聽失笑,本來是想拒絕的,但看到他謹慎的眼神,當即欣然同意:「那就拜託你了。」
申屠川沒有被拒絕,當即鬆了一口氣,將還沒合上的書本放到兩人中間,聲音溫軟的問:「你哪裡不懂。」
「哪裡都不懂,小老師你多幫幫我吧。」季聽慵懶的趴在桌子上,眯起眼睛看向他的臉。
申屠川頓了一下,臉頰微微泛紅:「別鬧,我從頭給你講。」
「好嘞。」季聽稍微認真了點,安靜的聽著他給自己講課,偶爾還會問一兩個問題,證明自己有認真聽。
一個課間的時間,他把剛才四十五分鐘的內容濃縮了一遍,但講得淺顯易懂,季聽就算真的不會,這會兒也聽懂了。
上課鈴響起時,他端起杯子輕抿一口水,眼睛都比平時亮了一些,季聽神情微動,似乎找到了幫他重拾自信的方式,於是一整天都拉著他給自己講題。
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由於那些作惡的人都因為各種事宜無法來到學校,申屠川這一天過得很是平靜,放學鈴一響,他便垂首收拾桌子,等季聽叫他走的時候才一起往外走。
兩個人安靜的走在校園裡,申屠川發現是在往男生宿舍走後,頓了一下輕輕抿起唇,欲言又止的看了季聽一眼,但到底什麼都沒說。
季聽察覺到旁邊的人心情似乎有點不好,她仔細回想了一下,覺得剛才也沒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怎麼就心情開始不好了?當她認真思索時,兩個人不知不覺的到了男生宿舍樓下。
「我要上去了。」申屠川低聲道。
季聽停了下來,朝他點了點頭:「上去吧。」
申屠川卻站在原地不動,季聽一臉奇怪:「怎麼還不上去?時間不早了,你快點吧。」
「……嗯。」
申屠川說完,垂首往樓上走,季聽看著他格外沉重的腳步,不懂他這會兒怎麼看起來更低落了。
申屠川沉著臉上樓后,一言不發的坐在自己的床鋪上,盯著地面上的裂縫發獃……她之前跟他說好的,要他一起搬到校外去住,可剛才卻隻字不提,難道是已經後悔了?
也是,後悔才是正常的,縱然兩個人認識很久,可說起來也就只見過幾面,她昨天出於正義感要帶自己走,現在理智回歸,意識到合租是件不方便的事也正常,一切都是正常的。
申屠川這麼想著,指尖卻無意識的摳住了床單,將原本平整的床鋪摳得皺巴巴的。
門外傳來一陣嬉笑打鬧的聲音,他連睫毛都沒動一下,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門口傳來一聲踹門的聲音,接著今天說周揚這事是申屠川動手腳的那人進來了,他弔兒郎當的哼著流行歌曲,看了只有申屠川的寢室一眼后,散漫的問:「其他人呢?」
他問完,宿舍里依然安靜一片,申屠川完全沒有要回答他的意思。他眉頭皺了起來,一腳踩在了申屠川腿側的床單上,原本乾淨的床單上瞬間多了一隻發黃的球鞋,還有一床單髒兮兮的土。
他抓住申屠川的衣領,冷聲道:「老子問你話呢,你啞巴了?」雖然那個幫申屠川的妞兒挺厲害,可不代表他就會因此怕申屠川,這會兒見申屠川落單,只想把今天憋了一天的火氣發出來。
申屠川平靜的仰首和他對視:「放手。」
「我他媽不放……」那人不耐煩的說著,猝不及防對上一雙雖然平靜、卻透著野獸般狩獵氣息的眼眸,他的手不自覺的顫了一下,在意識到自己竟然怵了平時最看不起的人後,當即抓緊了申屠川的衣領,「老子還就不放了,你能把我……」
話沒說完,申屠川一拳砸在了他的腹部,在他猛地躬下身時反手將他按在床上,用腳踩住了他的臉,一臉平靜的用鞋碾了碾。他的動作又准又狠,等那人反應過來時,申屠川已經放開了他,他的臉上多出幾道碾破的痕迹。
「你他媽……」那人惱怒的回頭想要反擊,卻在看到申屠川平靜的眼眸后愣住了。
如果說剛才還覺得他像一隻等待狩獵的野獸,那麼此刻,那人只覺得申屠川更像是沒有人類正常情緒的屠夫,始終保持陰冷而無謂的眼神,如果自己敢反擊,他下一秒就會對自己舉起屠刀。
……他的動作為什麼會這麼流利,好像專門練過一樣,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對著這雙眼睛,那人突然覺得,之前他一直淡定面對他們的挑釁,或許從來不是膽怯,而是完全不在乎,可今天他心情不好,就突然不想無視了。
那人心肝直顫,正在猶豫時,聽到他淡淡道:「你也想像周揚一樣,去醫院躺上幾年嗎?」
這句話像最後一根稻草,那人的臉刷的一下白了:「你、你……」
「申屠川!你能不能快點!」
樓下突然傳來女孩子催促的聲音,申屠川怔了一下,周身的冷漠如潮水般退開,他徹底無視那人,徑直走到窗邊,果然在下面看到了季聽。
「你快點啊,需要我幫忙嗎?」季聽在下面大聲問。
申屠川眨了一下眼睛:「幫什麼忙?」
「收拾行李呀,你快點吧,等一下學校關門,我們就出不去了。」季聽說著話,男生宿舍的宿管突然來了,呵斥著往外攆她,她急忙討好的東躲西藏,時不時斜樓上傻站著的申屠川一眼,無聲催促他快點。
申屠川的唇角微微揚起,這才明白剛才她催自己上樓,並非是要自己回宿舍休息,而是讓他回來收拾行李。原來她沒有忘記自己說過的話,倒是他有點小心眼兒了。
「你稍等我一下,我這就出去。」申屠川說完,扭頭就回去收拾東西了,剛才挑釁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他完全沒放在心上,簡單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一下就下樓了。
他東西少,除了被褥比較大,其他的一個行李箱就裝完了,拎著下樓時季聽已經快被攆到操場上了,看到他急忙躲過宿管跑到他身邊,眼睛晶亮的抱怨:「就這麼點東西,怎麼收拾這麼久?」
「我動作慢了,抱歉。」申屠川低聲道歉。
季聽最看不得他隨便說對不起,當即從他手裡接過行李箱:「道什麼歉啊,你又沒錯,以後再胡亂道歉,我可就真生氣了。」
申屠川淺笑一聲,亦步亦趨的跟在她後面,她走快一步,他就跟著快一步,她走慢一步,他也跟著慢一步,季聽發現后,就故意時快時慢,申屠川依然跟得專心,只是臉上的笑意證明著,他是知道季聽故意逗他的。
兩個人打鬧著回到季聽住的地方,門打開的瞬間申屠川臉色僵了一下,看著屋裡的布局有些不知所措。
由於是專門租給學生的獨立公寓,房子面積只有四五十平,說是一室一廳,可卧室跟客廳卻是直接打通的,門打開的瞬間,申屠川就看到了季聽亂糟糟的床,以及床上淺色的貼身衣服。
他窘迫的低下頭,一時間不知道該把目光放在哪裡。季聽看了眼屋裡,立刻尷尬的跑進去把衣服團成一團,直接塞進了衣櫃里。
「你可以進來了。」季聽訕笑。
申屠川這才背著自己的被褥進去,小心的看了一眼床上,確定季聽把不該他看的東西都收好后,這才開始打量這裡的環境。
公寓雖小五臟俱全,不僅有衛生間,還有一間小小的廚房,一眼就能看出適合居住,只是……
「這裡只有一個房間。」申屠川乾巴巴的開口。
季聽頓了一下,笑笑:「我之前租房的時候沒挑大的,抱歉,你辛苦一下住在客廳吧。」
說是客廳,也就是在她床邊打地鋪而已。
申屠川蹙眉:「會不會不太好。」在他的認知里,這樣實在是太親密了,不是他嫌棄季聽,而是覺得這樣以後傳出去,會對季聽不好。
季聽知道他的顧慮,不由得再次感慨一聲,這個世界的男配真的是人美心善,連她的名聲都顧全了。
「先湊合著吧,等過幾天我們再找個合適的房子,到時候你就能有自己的房間了,再說你不用擔心太多,現在他們都以為我是你親戚家姐姐呢。」季聽笑著寬慰他。
申屠川這才點了點頭,將自己的被褥放在了桌子旁。季聽忙去拿了不要的破床單,鋪在地上后將他的被子也鋪了上去。
申屠川不知所措的站在旁邊,幾次都要伸手阻止她幹活,但都被季聽一個眼神給制止了,等到床鋪好他都沒幫上忙。
季聽幫他鋪好地鋪,就已經出了一身的汗,拿了衣服后對他道:「我去洗澡,你先休息一下吧。」
「……嗯。」
季聽等他坐下,這才拿著衣服進到浴室里,簡單沖洗一下后,又規規矩矩的穿好衣裳,這才從浴室出來。
門開的瞬間,水蒸氣爭先恐後的涌了出來,申屠川感覺到霧蒙蒙的氣息一頓,這才回頭看向她。
季聽擦著濕漉漉的頭髮,將手裡的備用牙刷扔給他:「浴室我放了新毛巾,灰藍色的,你洗完直接用就行,之前買的刷牙杯子也拿出來了,裡面除了粉色那些,你都能用。」
她昨天晚上確定要把申屠川帶出來后,就直接買了生活用品,為的就是不讓他太過湊合。
申屠川沒想到她會細心到這種地步,喉結動了動后啞聲開口:「……謝謝。」
「謝什麼啊,我們是朋友不是嗎?趕緊去洗吧,早點睡,明天一大早還得去學校呢。」季聽說著打了個哈欠,眼角泛淚的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申屠川看著手裡的牙刷,半晌才去了浴室。浴室里水汽還沒散完,霧蒙蒙的一切都沒那麼清楚,再看其他的生活用品,他的眼底閃過一道水光。
等他洗完,已經是二十多分鐘之後了,他穿著一整套睡衣站在浴室門口,等身上的潮氣都散了,這才到地鋪上躺下。
季聽早已經昏昏欲睡,等他躺下后立刻關了燈,屋裡瞬間黑了下來。黑暗中,申屠川靜靜盯著天花板,半晌突然問:「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嗯?」季聽聲音有些含糊。
「我覺得有點不太真實。」申屠川誠實的說出了自己的感受。
季聽睡眼朦朧的睜開眼睛,半天了才緩緩說:「你對我好嗎?」
申屠川沉默一瞬:「我想對你好,可是我沒什麼可給你的。」
「如果有,一定會全部給我是嗎?」季聽的睡意沒有之前嚴重了。
申屠川垂眸,半晌輕輕應了一聲。
「這不就得了,我能感覺到你對我好的心,所以也想同樣對你好,可以嗎?」季聽重新閉上眼睛。
「可以,」申屠川揚起唇角,「那會一直好嗎?」
「當然,我們可是小時候一起被欺負過的情誼。」季聽輕笑。
申屠川驀地想起幼兒園時的畫面,她就像一顆小炮彈,直接撞進了他的生活,在他的眼中攪起一層漣漪后,又瀟洒的轉身離開,再也不露蹤跡。
那個時候自己等了她好久,為了等她一直躲著家裡的司機,直到深夜才被家人找到,回去后自然落了一次打。那個時候他恨她不講信用嗎?答案是一點都不。
如果有人接受過神的饋贈,那即便後來神食言一次,他也不會去怨恨,只會心懷感激,將之前的饋贈小心呵護。
再次見面他假裝不認識,也並非刻意報復,而只是因為怕她認出自己后心生厭煩轉身離開,畢竟在他的認知里,他向來不配得到人與人之間最純粹的情誼。
「其實,你以前叮囑我的,我都有好好去做。」申屠川輕聲道,也不知道季聽能不能聽清。
「我有鍛煉身體,現在已經不怎麼生病,也在拳館學習散打,有了自保能力,你說的那些,我都一步步在做。」
他忐忑的說完,久久等不到季聽的回應,不由得坐了起來,仔細聽了片刻后,確定季聽已經睡著了,不由得失笑,也跟著閉上了眼睛。
一夜無話。
第二天鬧鐘沒有如約響起,反而耳邊多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催促,季聽睡眼朦朧的睜開眼,隱約看到申屠川的輪廓后,拽著他的袖子把他拽倒在床上,在他沒反應過來之前八爪魚一樣把人抱住了。
「我再睡會兒。」
申屠川僵硬的看著她:「季聽……」
「嗯……」季聽含糊的應一聲。
「姐……」
季聽耳朵一動,猛地睜開眼睛,盯著他的眼睛從迷茫到清醒,下一秒就急急忙忙鬆開了他。申屠川立刻下了床,站在離她遠遠的位置尷尬道:「對不起……」
「該我說對不起才對,」季聽也跟著尷尬起來,但好歹真實年紀要大些,在看到他窘迫的樣子后,她反而從容起來,「我沒睡醒,把你當成毛絨玩具了,抱歉。」
申屠川低下頭,臉上的薄紅遲遲沒下去,連聲音也小了起來:「你趕緊起來吧,上課要遲到了。」
他不提這件事還好,一提這件事,季聽又難熬的打了個哈欠,沉默一瞬后認真問:「如果我去醫院開一個不能早起的證明,以後早上可以不用去上早自習了嗎?」
「……」
季聽無奈的嘆了聲氣,實在是不想起床。她已經很久沒有像高中生一樣,每天早上六點就要起來準備去學校了,堅持兩天之後,現在只想在家裡睡覺。
那些小混混早上都是踩點進班,一般早上沒時間也沒精力找申屠川的麻煩,自己就算起得晚一點應該也沒關係吧?這麼一想,季聽深深的心動了。
申屠川不贊同的看著她,半晌緩緩開口:「我知道你不喜歡學習,可不是已經說好了,我們一起去上大學嗎?」
「是啊,我會努力考的。」季聽一臉認真。
申屠川小聲道:「可是你連早自習都不上,怎麼努力考?」
「……其實我腦子很聰明的,你看昨天你給我講課,我不是很快就學會了嗎?」季聽小心道。
申屠川沉默下來,只用如水般的目光看著她,雖然近視鏡片讓他的眼睛在視覺上縮小了些,可在季聽眼裡並未過多影響他的美貌,反而多出了一股書卷氣,只是這樣軟軟的盯著她,什麼都不說就叫她心軟了。
「……行行行,我現在起來行了吧。」季聽最終還是妥協了。
申屠川這才滿意:「你去洗漱吧,我把你的書整理一下,咱們待會兒直接走就好。」
「嗯吶。」
季聽應了一聲后就轉身去了浴室,快速洗漱完就和他一起匆匆往教室趕。她沒起來也就算了,現在既然已經起來了,那就不能遲到,否則平白挨一頓罵,還不如把早自習逃過去。
申屠川見她神色匆匆的往教室走,眼底流露出微微的欣慰。他本以為季聽是特別厭學那種,但看她現在的表現,心裡應該對學習沒有那麼排斥。
兩個人一路匆匆到了教室,剛坐下預備鈴就響起了,下一秒早自習的老師就走了進來,囑咐兩句今天要看的內容后,轉身回了辦公室。
季聽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歪在座位上,申屠川幫她把書翻開,她卻連看一眼都不肯:「你背書的時候幫我看著點老師,我睡一會兒。」
「……」如果是這樣,那大清早的來上早自習的意義何在?
申屠川本來還想勸兩句,但看到她睏倦的眼神后,不知為何突然沒了勸的心思,只輕輕點了點頭。
得了他的保證,季聽瞬間放心,舒舒服服的趴在了桌子上,臉朝外時無意間跟昨天那人對視上了,那人臉色一白,急忙別開了臉。
季聽:「……」這人昨天不還挺橫嗎?今天怎麼突然變性子了?
她沒有多想,直接睡了過去,只是等醒來后,被申屠川逼著多背了兩頁書。
日子突然穩定了下來,季聽跟申屠川一起上學這麼久,竟然再沒有遇到欺負他的人,季聽古怪了許久,終於想起欺負他的人傷的傷、殘的殘,唯一還能欺負他的,這段時間跟腦子有病一樣,看見他們就躲。
……所以她這回是穿了本假書嗎?原先料定的困難竟然不知不覺中化解了,她這回也真是順利過頭了。
沒有人惹事,季聽樂得清閑,唯二不太美好的地方,一是每天早上都被逼著起床上學,雖然她抗議無數次,可每次都被申屠川那楚楚可憐的目光化解,最終只好愁眉苦臉的起床上學。
第二不美好的地方,就是申屠川似乎愛上了教書的感覺,整天給她講各種題,就連回到家也不放過她,季聽暗暗叫苦,終於提出不想補課了。
「如果你這次月考能考到前兩百,那我不僅不給你補課了,還允許你不去上早自習。」
學校整個高三差不多一千多人,前兩百大多都是班裡最頂尖的學生,申屠川自認給她定了一個相當困難的目標。
季聽一聽當即同意了,過了幾天月考時,拿出了十二萬分的認真好好做題,然後就開始等著成績下來。
月考的成績總是下得很快,考完渡過一個周末后,成績就被貼在了公告欄里。
申屠川以前從未在意過這些,可這次一聽說成績出來了,當即拉著季聽過去查看。季聽好笑道:「至於嗎?」
「至於。」申屠川說完,開始從後排一個個往前找去。
季聽失笑:「我就那麼差嗎?你好歹從中間開始找啊。」
「從中間找的話,錯過了你的名字怎麼辦?」申屠川其實覺得她的名字應該是在後排,但為了顧及她的面子,就沒有直說。
季聽打了個哈欠,也不好乾站著,於是在前排開始找,結果還沒找,就清楚的看到申屠川的名字下面,就是她的。
嗯,申屠川一向是年級第一。
季聽:「……」這可怎麼辦,為了不再補課上早自習,她一個不小心用力過猛了。
作者有話要說:季聽: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這成績全靠你教
串兒:嗯,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