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皇帝駕崩,半個時辰后貴妃殉情,一切突然兵荒馬亂起來。季聽還沒來得及想出哄申屠川的辦法,便被拖著繼承皇位,成了天啟第一位女皇。

  接下來的日子,她睜開眼睛便要面對一堆事務,一直到深夜才有喘息的會,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有時候連飯都沒辦法完整的吃上一頓,更別說抽出會去找申屠川了。

  而她這麼忙的最主要原因,便是自她登基之後,申屠川便稱病不上朝。臣們沒了他這個丞相做統領,加上新帝登基事務眾多,朝政上便有些亂了,經常一件事情上幾道摺子,加重她的工作量。

  又一日午,季聽剛坐下喘口氣,打算吃點東西墊墊肚子,結果一塊糕點沒吃完,便有臣求見。

  季聽:「……」

  這已經是第次了,每次都是不同的臣,想盡辦法的折騰她,若說這事不是申屠川授意,季聽是一點都不信的。沒有他帶頭,哪個吃飽了嫌命長的敢這麼招惹她?

  饒是她覺得自己對不住申屠川,這會兒脾氣也上來了。

  「皇上,這樣下去不行,不如先請申屠川回來上朝吧,先穩住人心,日後提拔旁的臣,申屠川在朝的權力,還是太大了。」牧與之蹙眉道,心下卻對申屠川不甚滿意。

  他當初想的是等殿下做了皇帝,便由申屠川輔佐,可如今看來倒是太過天真了。申屠川仗著季聽離不了他,便一耍性子就撒不管,季聽日後定然要被他牽制過頭。

  季聽也十分鬱悶,聞言立刻嘴硬:「要請你去請,我是不會去的。」如果起初還滿心愧疚,在一連半個月都吃不好睡不好之後,她那點愧疚之心也跟著消磨了。

  「皇上,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牧與之無奈。

  季聽輕哼一聲,放下筷子先去見了臣子,很快便罵罵咧咧的回來了:「這群蠢蛋一點小事也來找我,怕不是想累死我!」

  「都說了讓你去找申屠川回來,至少朝政可以暫時由他處理,你也不必這麼吃力。」牧與之好笑的看她一眼,抬幫她倒了杯水。

  季聽沉默一瞬,搖了搖頭道:「算了,先不提這個,如今我也成皇帝了,天下再沒人敢對我怎麼樣,不用你再照顧了,你有沒有想過要做什麼?」

  「聽前朝那些人說,他們為到底封我為貴妃還是皇后吵起來了?」牧與之揚眉。

  季聽嫌棄的撇了撇嘴:「你管那群鐵憨憨幹什麼,我只問你,你想做什麼?」

  「與之想游遍天下,去看大漠孤煙長河落日,」提起自己想做的事,牧與之難得有了幾分興緻,「這都城我是真待夠了,若是可以,倒是很想看看別的風景。」

  「那就去,我不搜刮你的錢,你想玩什麼就玩什麼,走的時候我再給你寫個親信,如果遇到不平事,記得幫我擺平。」季聽嘿嘿一笑,也覺得能出去玩是不錯的事。

  牧與之失笑:「那與之不是等於替皇上做微服私訪的事了?」

  「就是這麼一說而已,最主要的還是給你行方便不是,」季聽朝他眨眨眼,「咱們這後台夠厲害,不用得多可惜?」

  「那便多謝殿下了。」牧與之笑著拱。

  季聽朝他擺擺:「行了,咱們之間就別客氣了,我先去睡會兒,你自便。」她說著話便開始打瞌睡,等回到里殿倒頭就睡。

  只可惜沒睡多久,她便又一次被叫醒了,說是又有官員求見。季聽坐在床上夢遊一樣醒了會兒神,滿臉無奈的起身出去了。

  又是忙碌的一天,直到深夜才將事務處理完。她熬得眼睛都疼了,眯著眼走到書房外,看著天上的星星發獃。

  天啟的春天最是短暫,沒想到就這麼一晃神的功夫,春天便要結束了。

  季聽嘆了聲氣,突然不覺得困了,看一眼旁邊跟著的劉公公,想了一下道:「去備馬車,朕要出宮一趟。」

  「皇上可是要去見申屠大人?」劉公公一臉驚喜。

  季聽輕輕『嗯』了一聲,再次看向天上的星星。算了,雖說他這半個多月一直在折騰自己,可說到底還是自己不對,當初求他的時候不該下跪的,他也是傷心至極了吧。

  都這麼傷心了,皇位還要給她坐,她還有什麼可計較的呢?

  馬車很快便準備好了,季聽坐了進去,趁著夜色晃晃蕩盪的朝著丞相府奔去。天色已晚,要不了多久便是宵禁,此時外面一個人都沒有,有的只是巡邏的兵士,看到宮裡來的馬車后紛紛讓行。

  馬車一路暢通無阻的到了丞相府門前,季聽下馬車時,正好看到小廝要關門。

  小廝看到熟悉的臉,急忙下跪:「參見皇上。」

  「免禮,朕來找你們申屠大人。」季聽溫和道。

  小廝忙跑去通報,季聽直接如上次一樣,徑直去了正廳等待。她坐在主位上,腦子裡思索著該用什麼樣的方式撒嬌,才能換來申屠川的原諒,不一會兒便想出一套可行的方案。

  然後方才去通報的小廝便進來了,看到季聽后瑟縮著下跪,季聽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皇、皇上,申屠大人說他病重,此時不宜見客,還請皇上儘快回宮。」小廝在說這些話時,嚇得不敢看季聽的臉。

  季聽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半晌淡淡道:「既然病重,不如朕移步去看他如何?」

  「……皇上!大人他、他不願見您。」小廝都快要哭出來了。

  季聽垂眸,半晌輕笑一聲:「罷了,他今日若是不願見,那朕明日再來也可以。」

  「……他說您日後都不必再來。」

  季聽:「……」

  正廳里一片死寂,半晌季聽壓下火氣,疲憊的按著太陽穴:「既然他今日不願見朕,那朕改日再來。」

  她說完小廝還想說什麼,被劉公公一個眼神嚇得不敢動了。季聽嘆息一聲,轉身回去了。

  自這日起,季聽便每日晚上去丞相府等上一個時辰,然後再往皇宮趕。得知此事的扶雲不滿了,她本就能休息的時間不多,如今還要浪費在申屠川身上一個多時辰,眼看著愈發憔悴。

  「皇上,你不能這麼慣著他,他能做的事我也可以,等我先熟悉一下朝務,便替你分憂。」扶雲穿著官服似模似樣的,可說出的話卻依然幼稚天真。

  季聽失笑:「你有這個心就好,只是可能還需要再歷練一段時間,才能擔此重任。」而且她去找申屠川,只是為了跟他和好,而非是為了叫他替自己處理政務,可不知怎麼的,似乎大家都這麼認為,她也就懶得辯解了。

  「反正你今日起,都不要再去找他了!」扶雲堅持。

  季聽嘆了聲氣:「行了,大人的事你就別管了,還是多跟其他人學學如何做事,將來替我分憂吧。」

  「也是,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你趁這會兒不算太忙,趕緊去睡一下。」扶雲說著,便扶正腦袋上的帽子,匆匆離開了。

  季聽看著他火急火燎的背影,眼底一片若有所思,等回過神時,便已經打定了主意,叫人開始重查舊案,等得了結果,次日便將牧與之人並非自己男寵之事告知眾臣,引起一片嘩然。

  「當年他們人家遭人陷害,唯有得到公主府的庇護才能不被拖累,且朕不願良臣沒入奴籍,無奈之下只能將他們納了,可我們之間從未有過逾矩之事,如今舊案重查,也算還了他們清白。」季聽坐在皇座上,看著台下空缺的位置。

  這些話她早就想告訴他的,沒想到今日好不容易說出來了,他卻不在。

  牧與之人的身世,她前幾年也算了解了,無非就是朝做事得罪了人,被罰入奴籍,她想救他們,便只能用『花心』這個借口去求皇帝,就跟當初救申屠川一樣。

  台下大臣面面相覷,最終齊齊跪倒:「皇上宅心仁厚,乃是天啟之福。」

  季聽嘴角抽了抽,覺得他們拍馬屁的方式還真是清新脫俗,讓她剩下一大段話都不必說、輕而易舉的就洗白了。

  她輕輕呼了口氣,篤定此事不等下朝申屠川便會知道,等到今晚去見他時,他說不定一高興,直接就不生氣了。

  於是晚上季聽抱著滿懷期待,高高興興的去了丞相府。

  「皇上……申屠大人他還在病,恐怕不宜見客。」守門的小廝這段時日受的驚嚇太多,此刻已經有些波瀾不驚了。

  季聽愣了一下,當即皺眉看向劉公公:「朕早朝一事,你不曾告訴他?」

  「奴、奴才沒有!奴才怎麼敢嚼這種舌根子。」劉公公急忙否認。

  季聽卻連半個標點符號都不信,這人曾經被申屠川救了,心裡便只忠心申屠川一人,這麼大的事他怎麼可能會不說。

  ……也就是說申屠川即便知道此事,也不肯見她?

  季聽深吸一口氣,直接氣笑了:「既然如此,那朕改日再來。」說罷便一甩衣袖轉身離開了。

  劉公公急忙跟了過去,只見季聽一出大門,便朝馬車相反的方向走,他以為是走錯了,急忙要喊她。季聽朝他『噓』了一聲,招呼馬車跟上。

  劉公公一臉莫名其妙的跟了過去,就見她繞著丞相府一圈,最後找了一堵矮牆,叫車夫將馬車牽到了矮牆下。

  「皇上您這是要……您小心啊!」劉公公話沒說完,就看到季聽爬上馬車要往院子里翻,急忙叮囑她。

  季聽擺了擺,腳麻利的爬上牆頭,這才趴在上面對劉公公道:「你們回宮吧。」

  「現在?奴才還是等您出來吧,或者奴才跟您一起進去也行。」劉公公一臉擔心。

  季聽擺擺:「不用,回去吧,你們不回去,申屠川還是要趕我走。」

  「……」合著是想把後路斷了。

  劉公公無奈之下,只好跟車夫一起離開了。季聽目送他們遠去,這才翻著牆倒了進去,結果同樣的一堵牆,外面看起來是矮的,內側卻未必了,至少她摔在地上崴了腳時,就有了相當深刻的體會。

  「嘶……」

  左腳發齣劇烈的疼痛,季聽腦子瞬間一片空白,後背也跟著出了一層冷汗。饒是這麼慘了,她還是忍住沒有叫出來,生怕被丞相府的守衛聽到,還沒見著申屠川就被抓起來。

  等緩過來點時,季聽便拖著她的傷腳,一瘸一拐的朝院走。這裡她只去過正廳,所以不太清楚申屠川住在哪裡,只能憑藉之前的經驗,找一找主院的位置。

  這麼一找便是半天,左腳起初還是疼的,最後直接麻木了,除了有些使不上勁,其他的倒都還好。季聽一瘸一拐的往前走,總算在一個相對比較大的院子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還是和之前一樣,喜歡大半夜不睡覺,跑到院子里看風景。

  季聽咽了一下口水,低聲叫了句:「申屠?」

  申屠川指尖微微一頓,半晌才淡淡問道:「皇上不是已經回去了?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我想見見你……我今日在朝堂上的話,你已經知道了吧,」季聽小心的討好,「這麼長時間來都沒告訴你,其實、其實我從頭到尾,就只有你一個,我從來沒有變心,也沒有喜歡過別人。」

  她說完,便期待著申屠川的反應,沒想到對方頭也不回,只是平靜的問一句:「皇上跟我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嗎?」

  「……我只是想告訴你,你是我心裡非常重要的人,那天我想救先皇,是因為、是因為……」季聽的聲音突然消失,她這才發現有可能泄露規則的話,她一句也說不出。

  申屠川靜站片刻,這才轉身看向她,目光冷清且淡漠:「時候不早了,皇上該回去了。」

  季聽怔了一下,看著他毫無波動的表情,突然一陣泄氣:「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不原諒我了?」

  「微臣不敢。」

  季聽苦澀一笑:「我懂了,那以後我不會再來煩你,但是在走之前,我還是要跟你道個歉,對不起申屠,我不該一時情急為了先皇向你下跪,我知道那是很傷人的一件事,真的很抱歉。」

  申屠川面色不變,似乎她說什麼自己都不在乎。

  季聽嘆了聲氣,一瘸一拐的轉身往外走,申屠川的眼神這會兒總算起了波動:「你的腿怎麼了?」

  季聽咬著唇不說話,只是加快了離開的腳步,結果下一秒便被橫著抱了起來。她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立刻抱住了申屠川的脖子。

  「你裝的?」申屠川臉色難看。

  季聽親了他一下:「別生氣了嘛,我知道錯了。」

  申屠川冷哼一聲便要放下她,季聽急忙抱緊了他,死活不肯下來。

  「你松,否則我對你不客氣。」申屠川第一次把情緒這麼外放。

  季聽肯放開才怪,一邊抱緊了耍無賴,一邊哼哼唧唧的道歉:「對不起嘛,我錯了!我不是覺得你比先皇重要,只是覺得我跟他是一個媽生的,就這麼看著他死也不好,你當時要不是一句都不聽我的,我也不會急到下跪……」

  「所以還是我錯了?」申屠川目露寒光,「季聽你可真厲害,竟然為了一個外人跪我。」

  「那其實也不算外人吧……嚴格說起來,他是你小舅子。」季聽小聲嘀咕一句。

  申屠川冷嘲:「所以是我錯了?」

  「沒、沒有,是我錯了,」季聽立刻認錯,「我當時光顧著想讓他活下來,卻沒想到你會傷心,也沒來得及跟你解釋,所以是我錯了才對。」

  申屠川不語。

  季聽嘆了聲氣,一本正經的看著他:「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比皇帝重要,比與之他們重要,比任何人都重要,雖然他們也特別好,但是只有你,才是我來這個世界的意義,才是我能在這裡活這麼久的原因,申屠,別生氣了好嗎?」

  申屠川靜靜的看著她,雙臂堅實而有力,絲毫沒有因為抱她太久而搖晃。半晌,他的聲音總算卸下一分偽裝,頗為苦澀的開口:「你倒是慣會誆騙,若他們不及我重要,為何與他們的關係,之前不告訴我?」

  「誰誆騙你了,我字字句句都是真的,」季聽不服氣,湊到他耳邊低聲道,「是你自己笨,連人家是不是第一次都不知道,年前我都要哭死了,你還當我是在跟你鬧著玩。」

  夜色襲人,已經快要入夏的時候,連空氣都帶著絲絲燥意。申屠川喉結動了一下,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出息了,還會這招?」

  「……被發現了嗎?」季聽嘻嘻一笑,「看來還是我功夫不到家,竟然連單純的申屠大人都沒勾到。」

  「季聽,我不是跟你開玩笑,若他那日沒死,或許我們之間的裂痕便無法再修復。」申屠川認真的看著她。

  季聽頓了一下,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她心裡也清楚,他和男主之間是血海深仇,自己若是真用二人之間的情分保下男主,恐怕申屠川心裡便如同被扎了一根刺,叫他始終愧對父母,進而無法再面對自己。

  可如果男主被他殺了,那這個世界就會停止,他沒來得及全部消除的仇恨,會始終縈繞在他身上,生生世世不得解脫,而男主活著,刺就有被拔出的那一天。

  所以無奈之下,她只能賭。

  「但他現在死了,所以我能容忍這一次,但也只有這一次,若你下次再敢為別人跪我……」

  「絕對不會有下次了,」季聽忙打斷他的話,討好的在他眼角親了親,「絕對不會。」

  申屠川靜靜的看著她,許久之後才算釋然,將額頭抵在她的懷裡,悶聲道:「你不知道我有多生氣。」

  「對不起嘛,我下次不會了。」季聽反反覆復的道歉。

  「不止氣你為了皇帝跟我吵架,還有你這幾日的行為。」申屠川的聲音低沉。

  季聽愣了一下:「我咋了?我每天都來哄你呀,之前沒有來是因為實在太忙,我都要累死了。」

  「所以為何不來找我求饒?明知有些人是受了我的指示、才去給你添麻煩的,為何不服軟,不來求我?」申屠川想起此事,便有些氣悶。

  他當初離開皇宮時,確實有過這輩子都不理她的想法,可冷靜下來后又不這麼想了,尤其是聽到狗皇帝死了的消息后,就等著她來道歉。可是他一直等,卻不見她來,只好叫人給她添堵,指望她能想起自己。

  可她確實想起自己了,卻每日里只是乖乖來等一個時辰,等完就離開,叫他心更為憋悶。她什麼時候變得這樣乖了?他說不見她,她便一直不強行來見他,還自己將所有朝政都扛下?

  他故意找麻煩,不是為了折騰她,而是要她來求自己,這下可好,不僅沒來,還把她累得瘦了一圈,剛才看到她消瘦的下頜時,申屠川只想殺了自己。

  「我倒是想來,不過所有人都覺得我來是為了找你幫忙,我怕你也會這麼以為,說不定會更生氣,就沒敢提,」季聽捏起他一捋頭髮把玩,「其實我可累了,前兩天與之不是收拾行李準備去遊玩么,我都差點跟著跑了……」

  「你敢?!」申屠川猛地看向她。

  季聽急忙安撫:「我不敢我不敢,你辛辛苦苦給我掙下的皇位,我哪敢就這麼丟下啊。」

  「你不能丟下的,是我。」申屠川一本正經。

  季聽忙星星眼點頭:「對,我不能丟下你,絕對不能!」

  申屠川這才滿意了,抱著人緩緩朝卧房走去。

  這還是季聽第一次來他丞相府的房,不由得多看了兩眼,結果發現這裡索然又無味,簡直是變相的書房,一點意思都沒有。

  被申屠川放到床上,季聽不掩嫌棄:「你這裡也太素凈了些,還不如我昔日公主府的一間下人房。」

  「正是為了讓公主府的下人也住得好,微臣才將所得的每一分錢都給牧與之送去。」申屠川面無表情的看她一眼。

  季聽頓了一下,這才想起還有這事,不由得訕訕一笑:「那還真是委屈你了,我以後就自己有錢了,你想怎麼花就怎麼花,整個國都是你的。」

  「皇上,你這是要叫著微臣一起飽私囊?」申屠川挑眉。

  季聽愣了一下,這才想起這貨是申屠川,是那個傳聞最為率直的申屠川,除了造反這點不好,其他的真算得上剛正不阿。若此時真的敢點頭,估計是要被狠狠教訓。

  「……我腳疼。」關鍵時刻,季聽決定轉移話題。

  申屠川頓了一下,蹙眉:「不是裝的么?」

  「我這樣子怎麼可能是裝的。」季聽無語,結果剛說完就看到他懷疑的目光,當即惱怒的掀開裙子,只見原本纖細白皙的腳踝處,此時腫得像饅頭一般,破皮的地方還泛著紅血絲。

  「嚯……」季聽倒吸一口冷氣,她想過很嚴重,但沒想到會這麼嚴重,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看到傷口的一瞬間,她立刻疼得哀哀直叫。

  申屠川也愣住了,捧著她沒有傷到的地方冷聲問:「怎麼傷的?」

  「還不是你,死活不肯見我,我只好翻牆進來了。」季聽一邊呼痛,一邊還不忘把鍋遞給他。

  申屠川板著臉:「以前怎麼不見你這麼老實,我說不見你不會闖進來嗎?還將腳傷成這樣,當真是欠收拾!」

  「這麼說,你其實期待的是我闖進來?」季聽朝他眨了眨眼睛。

  申屠川蹙眉:「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

  「不是,我腳好疼哦。」季聽瞬間服軟。

  申屠川輕哼一聲,讓人去叫太醫過來,丞相府離皇宮有一段距離,太醫來到已經是兩刻鐘后,看到季聽在申屠川床上嚇了一跳,但多年的經驗讓他沒有把驚訝表露出來,只是低著頭幫著處理傷口。

  腳上破皮的地方塗了葯,剩下的便是給有些淤腫的小腿推拿,好儘快讓傷好起來。

  一聽要在本來就疼的腿上推拿,季聽當即激烈的反對,太醫不敢上前,申屠川面無表情的把人鎮壓了,學了推拿的法后親自幫她按摩。

  在腿腫起的地方被按了一下時,季聽尖叫一聲,嗚咽著把臉埋進申屠川的衣領里,嚶的一聲開始哭。太疼了啊,比從牆上摔下來時疼多了。

  太醫只聽到季聽哭,半點不敢把頭抬起來,生怕看到了她的哭相,改日會被殺了滅口。

  申屠川倒是不受影響,除了眼眸顫動了一下后,其他時候都毫不留情的幫她按摩,等到太醫過來看一眼,確定經絡已經通了,這才轉身離開。

  季聽衣衫凌亂的癱在床上,幾捋頭髮落在耳邊,因為剛剛哭過,眼角泛著桃花般的顏色,怎麼看怎麼可憐。

  「我以後再也不要理你了。」季聽非常嚴肅的跟申屠川說,只可惜因為聲音悶悶軟軟的,聽起來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申屠川只著裡衣躺在她旁邊,輕聲道:「明日我去上朝,你留在這裡睡懶覺。」

  「……」

  「不過若你還生氣,而且不理我的話,那我只能現在差人去叫劉公公,讓他帶你回宮,免得耽誤你明日早朝。」申屠川說著,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季聽沉默一瞬,平靜的看向他:「申屠川,要不你把我的位也篡了吧。」她到現在才發現,當皇帝就是一個坑,她現在只想辭職!

  「抱歉,微臣又不是造反上癮,造一次便夠了。」申屠川小心的避過她的腳,把人抱進了懷裡。

  季聽輕哼一聲,很快就沉沉睡去。

  這一覺出奇的好,而且途沒有人打斷,季聽已經快忘了,自己多久沒有睡過這麼好的覺了。醒來時已經是翌日晌午,她睜開眼睛迷茫一瞬,猛地坐了起來:「來人!更衣!」

  丫鬟聽到她的聲音,急急忙忙跑了進來,跪在腳踏邊問:「給皇上請安……」

  「別請了快快快給朕更衣,上朝要遲到了!」季聽一個頭兩個大。

  丫鬟疑惑的看她一眼,又很快低下頭:「皇、皇上,申屠大人讓您好好休息,今日不必上朝……」

  季聽一愣,這才想起昨天兩個人說了什麼,當即朝後仰去,哪怕腳還在陣陣的疼,也沒影響她的好心情。

  「朕記岔了,既然如此,你就下去吧,朕再睡會兒。」

  「是。」

  季聽聽著丫鬟離開的聲音,不知不覺又睡了個回籠覺,等又一次醒來,真的算是午時分了。

  一睜開眼,就看到一雙帶笑的眼睛,季聽愣了一下,才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回來有一會兒了,肚子餓了吧,起來用些東西。」申屠川說著,便要拉她起來。

  季聽順從的伸出,等他把自己拉起來時,心滿意足的抱著他不捨得撒了:「我好想你呀。」

  「不過是出去一個早上,便這樣想我?」申屠川的唇角揚了起來。

  季聽笑了一聲:「我想你很久了。」

  申屠川微怔,才意識到她說的是這段沒見面的時間,眸色不由得溫柔許多:「日後,但願我們不要再有這樣的彆扭。」

  「嗯,不會了,我不會再跟你吵架了。」季聽笑眯眯道。

  她覺得申屠川是這個世界給她最好的禮物,才不捨得跟他鬧彆扭。只可惜她不想鬧,彆扭卻主動找上門來了。

  等腳傷養好后,她再次開始上早朝,坐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只有看到下面的申屠川,心裡才算安定了些。

  只是這安定沒多久,就被一個武將打破了:「皇上,臣有本奏。」

  「張愛卿但說無妨。」季聽心情不錯,含笑看向他。

  武將頓時彷彿受了鼓勵,當即說了出來:「皇上,如今四海昇平萬事皆定,皇族又僅皇上一人,後宮空懸無人,還請皇上為了天啟國運,多選秀女……不對,秀男?」

  武將嘴瓢了一瞬,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詞,於是關鍵時刻大老粗的性格便展現出來了:「總之是多納幾個身體強壯的男人,為皇室開枝散葉!」

  季聽:「……」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下面有一道殺人目光落在她身上了。

  武將此言也正是滿朝武最關心的事,只是還沒有人提起,如今一旦有人挑頭,便一群人紛紛跟著進言。

  季聽只覺得那道目光越來越鋒利,不由得咽了下口水,訕訕的打斷這些人:「行、行了,你們有沒有想過,男人和女子到底是有區別的,朕只有一個肚子,一次懷孕加生子也得一年左右的時間,找太多人豈不是浪費?」

  「那怎麼算浪費?」武將瞪眼,「正是因為男人和女人不同,皇上才要多找幾個,這樣有朝一日誕下龍嗣,他們也不知道是誰的,只能一群人乖乖合養,若是找的人少了,定然能推斷出是誰的孩子,其他人對龍嗣心生歹意了怎麼辦?」

  季聽:「……」你說得好有道理,我真是無法反駁。

  「所以最好的方式,便是一個類型的找上幾個,剛好皇上也喜歡美男,這樣後宮安定、皇上愉快,天下也太平,簡直是一舉多得。」武將越說越得意,就差現在拉著季聽去選人了。

  這回武大臣彷彿達成了一致,皆出言附和。季聽瞄了申屠川一眼,只見他正意味深長的盯著自己,似乎不打算親自出面。

  但那眼神里也明明白白的寫了,若她不能好好處理此事,他可能真會再造一次反。

  季聽一個激靈,忙出言打斷他們:「朕不同意!」

  大殿內瞬間安靜下來。

  季聽輕舒一口氣,這才緩緩道:「朕的父皇在世時便允朕可妻四妾,可朕這麼多年卻始終一人,無非是只想尋一人共度白頭,如今怎可因為繼承大統,便違背當年的意願。」

  「皇上!」眾大臣急了。

  季聽抿唇:「朕心意已定,再說後宮人多不是什麼好事,女子和男子體力懸殊,若那些朕的枕邊人突然要行刺,朕難不成還把命搭進去?」

  眾大臣:「……」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季聽笑笑:「再說朕已經找到心儀之人,此生只願與他共度一生,且此人正直清明,乃皇后的上上人選,朕已經決定不日便與他成婚,眾愛卿便不必多操心了。」

  「皇上!后位一事關乎社稷,皇上不可草率,若是此人家世過大,日後少不得要干政,還請皇上思!」武將急了。

  季聽無奈:「放心吧,此人並沒有什麼家世,今後與朕成婚,朕便是他唯一的靠山。」說著這話,她溫柔的看向申屠川,只見對方唇角的笑意幾乎要抑制不住。

  ……天可憐見,她這算是混過關了吧。

  不等季聽鬆口氣,一個老臣就問了:「敢問皇上,皇后的人選是誰,可是這滿朝武都認識的人?」

  「你們都認識,他便是申屠川申屠大人。」季聽看著申屠川笑了起來,申屠川也溫柔的看著她,二人之間的氣氛香香甜甜的,似乎無法被外人所影響。

  只是她話音一落,滿朝武都愣住了,半晌所有官突然跪下,領頭的那個哭天搶地:「皇上啊!你都做皇上了,怎麼還不放過申屠大人吶!強迫良家婦男這種事可要不得啊!」

  季聽:「……」

  申屠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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