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申屠川的耳根瞬間泛紅,他局促之下閉上眼睛,卻不成想因為看不到,誤打誤撞的吻上了她的腿。她該不會以為他是故意的吧?

  季聽本來是這麼以為的,但是想了一下,天又沒下紅雨,申屠川怎麼可能會莫名其妙的崩人設,恐怕碰自己這一下,他要比自己懊悔千倍百倍。

  「殿下?」正當季聽想些有的沒的時,丫鬟就上前一步。

  季聽趕緊制止她:「你別亂動!不準再往前了!」

  「殿下這是怎麼了?可是身子不舒服?」丫鬟一臉擔憂的看著她。

  季聽嘴角抽了一下:「我、我沒事,你把衣裳放下就回去吧,就放你現在在的地方就行,本宮還得再泡上一會兒。」

  「那怎麼行,殿下豈不是得到這邊才能穿上衣裳?奴婢在這裡陪著您吧,夜裡風涼,殿下莫要貪玩,仔細身子。」月光在水面映出點點波光,倒是遮住了申屠川的身影,丫鬟雖然覺得池子好像和之前有些不同,但離得這麼遠也看不出什麼來。

  季聽深吸一口氣:「不用,你回去吧,現在就走。」話音剛落,水裡起了幾個泡泡。

  她:「……」

  「殿下,水裡是有什麼嗎?竟然會冒泡泡!」丫鬟一臉驚奇,雖然因為月光看不清水面,但鼓起又炸開的泡泡還是能看到的。

  季聽咽了下口水:「本宮放了個屁。」

  申屠川:「……」

  「原來是這樣。」丫鬟恍然。

  知道申屠川快要堅持不住了,季聽雙一邊按著他的背,以免他突然起來,一邊蹙起眉頭:「你出去吧,莫讓本宮說第二遍。」

  「是……」丫鬟雖然平時被縱容慣了,可季聽板起臉時,她還是相當聽話的,因此縱然心裡有萬分疑惑,還是行了一禮后將衣裳放到石頭上,一步回頭的離開了。

  丫鬟一走,季聽趕緊扶著申屠川的胳膊叫他起來,早在水裡忍了許久的申屠川猛地坐起來,濺起的水瞬間淋了季聽一身。

  季聽被水珠刺激得眼睛眯了一下,再睜開眼就看到申屠川目光清明的看著自己,她咳了一聲縮進水裡,借著花瓣的掩護總算沒那麼窘迫了:「本宮院里那幾個,都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若是被他們知道咱們這般,定是要鬧騰的。」

  「草民明白。」申屠川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做哪個女人的後院,因此長公主跟他保持距離,是他之前求之不得的事,可不知為何,這會兒聽到她提那些男人,心裡便止不住的煩躁。

  他垂下眼眸想要不再看她,卻一低頭便看到水波她絞在一起的修長白皙的腿。

  喉結動了動,申屠川逼自己別開臉。

  季聽見他沒有像以前一樣對她帶著淡淡的敵意,有些好奇他來公主府兩天經歷了什麼心路歷程,但現在顯然不是問這個的時候,因此疏遠的笑笑,沒有再說話。

  申屠川哪還有不懂的,當即從池子里出去,想了想又在池子邊上跪下,朝季聽行了一個大禮:「今日之事,還請長公主殿下見諒。」

  「罷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回去換件衣裳吧,仔細著涼。」季聽頗為大度的原諒了。

  申屠川卻沒有像她想的那樣直接起身,季聽頓了一下,疑惑:「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草民還要再向殿下道歉,前些日子若不是公主殿下多加庇佑,恐怕草民在風月樓早已傲骨盡折清白不再,可草民卻不識好人心,還對殿下出言嘲諷,請殿下降罪。」

  申屠川說罷,鄭重的朝季聽俯身跪拜。

  ……小伙汁可以啊,這麼快就想明白了,不會是有人點醒他了吧?季聽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牧與之,笑了笑后淡淡開口:「咱們之間的流言蜚語傳了這麼多年,你不信本宮也是情有所原,沒什麼可降罪的,起來吧。」

  一陣風吹過,她默默往水裡縮了縮,但池水經過這麼長時間,也不是太熱乎了,溫溫的越縮越冷,只等著申屠川走後她加幾塊石頭,先暖暖身子再說。

  可申屠川不僅不走,還又朝她跪拜一次:「草民還要多謝殿下對家父家母的救命之恩,若是沒有殿下,或許草民父母已經不在,而草民也隨他們去了,多謝殿下救了申屠一門老小。」

  「沒事沒事,丞相忠君愛國,救他也是本宮該做的,申屠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因為冷,季聽語速都快了起來,再看濕漉漉的申屠川沒事人一樣,不由得有些疑惑。

  他就不冷嗎?一張小嘴叭叭個不停。

  申屠川還要再說話,季聽急忙打斷他:「申屠公子有話可以改日再說嗎?你看咱這環境,也不合適對不?」說完,她連打個噴嚏。

  嗯,這是要感冒了啊。

  申屠川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冒失,臉上迅速染了一層薄紅,他飛快的看了季聽一眼,又快速將目光移開:「……那草民先行告退。」

  「你幫本宮添幾塊石頭再走,火鉗就在缸邊。」季聽冷得不想出來。

  「……是。」

  申屠川低眉順眼的幫她添石頭,時不時還要問一句『殿下覺得可以了嗎』,直到季聽點了頭,他這才放下火鉗離開,專業的樣子彷彿上輩子是個搓澡的。

  他一走,季聽立刻鬆了口氣,看一眼衣裳的方向,決定先把衣裳拿過來,再繼續泡澡。這麼想著,她便起身爬上了池邊,結果還沒動身後就傳來一聲落地的聲響,她下意識的回頭,再次和申屠川的眼睛對上。

  季聽:「……」

  申屠川:「……」

  「……你又回來幹啥呢?」季聽有氣無力的一邊問,一邊踩著水縮進池子,連驚恐和窘迫這種情緒都懶得有了。

  不是她習以為常,實在是今晚的變化太多。

  申屠川也沒想到只是一瞬間的事,她就已經爬上岸了,當即別開臉僵硬的解釋:「草民突然想起殿下的衣衫被丫鬟放在了遠處,怕殿下著涼,所以想回來把衣裳送到殿下旁邊,沒想到……」

  沒想到還是冒犯了。

  季聽嘆了聲氣:「我正是要去拿衣裳,既然你過來了,就幫我拿一下吧。」

  申屠川聞言鬆了口氣,他本以為公主會奚落他,或者認定他是故意的兒惱怒,沒想到只是叫自己拿個衣裳。

  他目不斜視的走到衣裳旁,伸把這極盡奢華的衣衫拿起來時,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這味道似乎有些熟悉,好像以前聞到過一般。

  申屠川沒有多想,拿著衣裳便轉身走到池子旁,眼睛始終落在別的地方,只有一雙拿著衣裳舉到池子前:「殿下還是莫要在這裡了,回去歇息吧。」

  「嗯,知道了。」

  她話音剛落,申屠川便聽到了窸窸窣窣的水聲,接著感覺到衣裳一緊,於是適時鬆開,讓她將衣裳拿走。

  季聽看他一眼,也沒心情泡澡了,不然還不知道下面要被看幾次,一臉無奈的從水出來,一抖衣衫直接披在了身上,一件華貴的衣裙便像睡衣一樣皺巴巴的將她裹了起來。

  勉強將衣帶系好,再看申屠川,還在扭著脖子看向別處,季聽好心出言提醒:「好了。」

  申屠川這才敢看向她,只是當看到她衣衫不整的站在自己面前時,心裡突然升騰起一股奇怪的煙火,他匆忙低下頭,不敢再看她一眼。

  季聽掃他一眼,正準備離開,就聽到院外突然傳來扶雲不悅的聲音:「殿下你一個人在裡面幹什麼呢?!為什麼不讓丫鬟伺候?」

  季聽沒想到扶雲會過來,驚了一瞬下意識的往後仰,直直朝水落去,申屠川一凜,忙伸攬住她的腰,卻因為慣性隨著她一起落入水。

  「殿下!」巨大的水聲響起,本來在院外不打算進來的扶雲震了一下,驚慌的沖了進來,卻在看到申屠川后瞬間懵了。

  砸進水裡的一瞬間,季聽只覺得硌在石頭上的腰要斷了,加上申屠川在上面,讓她有種五臟六腑都被砸出來的痛感。

  水快速沒過口鼻,饒是申屠川以最快的速度把她抱起,她還是嗆了水,咳嗽得驚天動地,連帶著渾身都開始疼。

  扶雲懵完之後總算沖了過來,看一眼兩人的姿勢怒道:「申屠川!你對殿下做了什麼?!」

  「你不來的話,殿下也不會如此,還不快去叫大夫。」申屠川冷冷的看向他。

  扶雲氣得想跟他拚命,但是看到季聽咳得梨花帶雨的模樣,恨恨的轉身跑了。

  季聽想把他叫回來,可是因為還在咳嗽,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離開。等扶雲的背影消失后,她絕望的閉上眼睛,頭一歪暈了過去,覺得自己這輩子算是說不清了。

  後來的事季聽也不知道了,只知道自己醒來時,身上已經換了乾燥柔軟的裡衣,正躺在她的雕花大床上,她扭頭往旁邊看看,看到了正在桌前坐著的扶雲和牧與之,還有一個不認識的老者。

  「你們怎麼在這裡?」季聽啞著嗓子開口,一說話才發現嗓子有些疼。

  一行人看到她醒來了,立刻都圍了過來。扶雲急忙衝到床邊,抓著她的眼淚汪汪:「殿下,你總算醒了。」

  季聽沉默許久,才緩緩問道:「我……怎麼了?」

  「你昨晚嗆水受了刺激,直接昏過去了,夜裡又開始發熱,現在才算把熱降下去,你沒事就好啊殿下。」扶雲說著抹了一下眼睛。

  季聽看著他發紅的眼眶,顯然是已經哭過幾次了,不免有些心疼,正要說什麼,便聽到旁邊的老者道:「小少爺若是無事,可否先讓老夫替殿下診脈?」

  「哦哦……太醫請。」扶雲急忙讓到一邊。

  房間里瞬間安靜下來,季聽趁診脈的功夫瞄一眼牧與之,看到他嘴角意義不明的笑后,心虛的別開了臉。

  診脈結束,老者鬆了口氣,對季聽行了一禮道:「殿下已經無事了,只需調養個幾日,便能恢復過來。」

  「多謝太醫。」季聽輕聲道。

  「殿下客氣了。」

  牧與之對老者拱:「大人守了一夜辛苦了,與之恭送大人。」

  說著話,兩個人一起出去了。

  牧與之一走,季聽立刻精神了點,把扶雲叫到身邊問:「褚宴呢?」

  「啊……他啊,昨天守了您一夜,回去歇著了。」扶雲眼神閃躲一下,面不改色的說。

  季聽沒注意到他的變化,聞言正要再問什麼,就聽到扶雲不高興的問:「殿下,你昨日為何要跟申屠川洗鴛鴦浴?不是說好了,對他已經沒有任何感情了嗎?」

  「……」他來了他來了,他帶著質問來了。

  季聽有些窘迫的看他一眼,片刻之後便調整好了情緒,一臉茫然的看向他:「什麼鴛鴦浴?」

  「……還能什麼鴛鴦浴,昨日我可是親眼看到了,殿下不要再撒謊,我可告訴您,這事不僅是我,整個公主府都知道了。」扶雲氣鼓鼓的看著她,但礙於她現在身體不好,又不敢真的發脾氣。

  季聽眨了眨眼睛,相當無辜的開口:「你在說什麼啊?我真的不知道,我昨日不是在泡你做的溫泉嗎?怎麼又有鴛鴦浴的事了?」

  「你不記得?」扶雲一愣,「昨天跟申屠川一起洗澡那事兒,你不記得?」

  ……怎麼就一起洗澡了?要不是為了裝失憶規避麻煩,她真的要跳起來打這小混蛋的膝蓋了。季聽點頭:「不記得。」

  「殿下你失憶了?」扶雲臉色一變,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季聽立刻裝頭疼:「不知道,什麼失憶……我現在不能回想,一試圖想起昨天的事就頭疼。」

  「那那那你別想了,千萬別頭疼,要不我去叫太醫回來吧。」扶雲一臉無措。

  季聽幽幽嘆了聲氣,剛要拒絕,就聽到牧與之的聲音傳來:「叫太醫回來做什麼?」

  季聽下意識的皮衣緊。

  「殿下她失憶了,把昨天的事都忘了,一想還頭疼,我想把太醫叫回來給她治病。」扶雲焦急的看向牧與之,在大多數季聽不靠譜的時候,他還是下意識的聽牧與之的話。

  牧與之走上前似笑非笑的看季聽一眼,扭頭對扶雲道:「既然是失憶了,那便說明不是她想記著的事,何必費勁讓她想起來?」

  「說得也是哦。」扶雲覺得哪裡不太對,但也想不出來。

  「殿下昏迷了一夜,想來也是餓了,你去叫廚房做幾道清淡溫補的菜,待會兒給殿下送過來。」牧與之不動聲色的打斷他的思考。

  扶雲點了點頭出去了,走出好遠才想出哪不對:失憶是病,就算不想違逆殿下的想法,可總得治病吧?

  可惜他已經走遠,而且惦記著要給季聽弄吃的,只能把這事拋到腦後。在往廚房去時,路上看到了都有些狼狽的褚宴和申屠川,就知道他們又打了一架。公主昏迷后,這倆人干幾架了?

  打吧打吧,反正申屠川只躲不反擊,褚宴下也有輕重,沒看這倆人打這麼多架了一個都沒受傷呢。

  他頓了一下對褚宴道:「殿下已經醒了,你去看看她嗎?」

  「我還在忙,你去哪?」褚宴酷酷的釋放冷氣,眼刀不要錢一樣落在申屠川身上。

  「廚房,給殿下弄吃的去,一起去吧,我有話要告訴你。」殿下失憶的事,總得跟褚宴說一聲才行,扶雲問完看一眼冷著臉的申屠川,不高興的哼了一聲。

  褚宴本來不想去,但見扶雲表情凝重,便知道有重要的事,於是對申屠川撂下一句:「你給我等著。」然後就跟扶雲離開了。

  申屠川一臉平靜,聞言也沒什麼反應,只是等他們離開后,猶豫一下朝著公主卧房走去。

  扶雲一走,卧房裡的氣氛頓時微妙起來,季聽默默往被子里縮了縮,一抬頭就看到牧與之意味深長的笑,她當即一臉痛苦:「我頭疼……」

  「殿下覺得我像扶雲一樣好騙?」牧與之淡定的問。

  季聽頓時不敢裝了,一臉訕訕的看著他:「我演技這麼差嗎?竟然被你發現了。」

  「演技不差,只是你又沒傷到腦袋,又怎麼會突然失憶?」牧與之坐到床邊的凳子上。

  季聽一本正經的反駁:「這你就不懂了,這世上有一種病叫做應激障礙,若是嚴重了就會失憶,跟撞沒撞到腦袋是沒有關係的……」

  「殿下見多識廣,那麼能否告訴與之,為何某些人口口聲聲保證過不會跟申屠川有過多牽扯,卻還是跟人家洗了鴛鴦浴?」

  「……」大家都是好朋友,沒事說這個幹啥?

  「啊,又或者告訴與之,專程叫扶雲把池子挖在申屠川隔壁,可是早就做好了打算?」牧與之似笑非笑。

  季聽有點遭不住,但還是硬著頭皮解釋:「那個……扶雲挖池子這事,我是真不知道,再說我跟申屠川……我要是說我倆沒關係,你信嗎?」

  「自然是信的。」

  季聽剛鬆一口氣,就聽到牧與之一臉平靜的開口:「畢竟避著丫鬟衣冠不整的泡在水池裡這種,聽起來就像兩個沒關係的人會做的事。」

  「……」牧哥牛逼,牧哥真是反諷界的天才。

  牧與之似乎嘲諷夠了,輕輕一打摺扇,緩慢的搖著扇子:「現在可以告訴我,昨夜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嗎?」

  「……說說說,我全說。」季聽欲哭無淚,把昨天的事一點一點都招了。

  牧與之靜靜的聽完,半晌輕嗤一聲:「這個申屠川,倒是個能屈能伸的。」他還以為要再犟幾天,沒想到見到公主之後,倒是先道歉了。

  「我跟他真沒什麼關係,真的,我不會喜歡上他的,」季聽一臉認真的看著他,「他就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怎麼可能會跟他發生什麼呢。」

  話音剛落,就聽到外間發出一聲輕響,季聽疑惑的看向那邊:「什麼聲音?」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