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對自己的酒量沒有一點逼數、且年紀在申屠川面前算得上怪阿姨的季聽,笑眯眯的看著少年,而被她盯著的人面無表情的警告:「撒手。」

  「給姐姐看看嘛,乖一點好不好?」季聽一雙眼睛彎彎的,裡面彷彿盛著破碎的星光。

  得虧她長得好看,做什麼都不惹人厭,否則就憑這句話,申屠川早就揍她了。

  申屠川板著臉把人從身上撕下去,然而季聽像塊烤化了的橡皮糖,剛撕掉就又黏了回來,重複了幾次都沒能把人丟掉。穿越幾天了,那個胎記她還沒見過,實在是太好奇了。

  季聽的理智被酒精麻痹,此刻只想順從自己的心意一探究竟,見申屠川不肯配合,索性自己動手,申屠川見她還得寸進尺了,不由得深吸一口氣,額角的青筋逐漸暴起。

  他猛地抓住季聽的手:「再亂動就對你不客氣了。」

  季聽乖乖的任他抓著,笑嘻嘻的仰臉與他對視:「那你不客氣啊,我就不信你敢對我……唔。」

  話沒說完,她被他一指頭戳倒了,迷迷糊糊的要爬起來,卻被申屠川無情鎮壓。三分鐘后,黏在申屠川身上的烤橡皮糖不見了,床上多了一個被子捲成的夾心棉花糖。

  季聽被牢牢裹住,掙扎了幾下都沒能出去,一臉委屈的看向申屠川。申屠川本來的壞心情,因為這個攪屎棍已經忘得一乾二淨,見她幹壞事不成還委屈上了,沒忍住輕笑一聲。

  季聽緩緩睜大眼睛,彷彿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樣新奇。

  申屠川揚了揚下巴,眼底透著淡淡的得意,倒是難得露出一點少年英氣:「看什麼,再看把你的頭也裹起來。」

  季聽縮了一下,眼角可憐的下垂了,半截臉埋在被子里嘟囔了一句。申屠川沒有聽清,頓了一下俯身過去,一臉不屑的問:「說了什麼?」

  「可是你很好看啊,」季聽小聲的重複一遍,見申屠川愣神,又好心補充,「笑起來更好看,以後不要愁眉苦臉了好嗎?」

  申屠川怔愣的看向她的臉,猝不及防跟她漂亮的眼睛對視了,看到她黑曜石一般的瞳孔中只有自己,心臟不知為何狠狠跳了一下。他狼狽的坐直了身體,逃避似的別開眼睛。

  季聽靜靜的盯著他的耳垂,隨後目光落在他鋒利的下頜線上,一想到這麼好看的孩子經歷了那麼多苦難,最後成長為一個黑化大反派,年紀輕輕就喪了命,不由得傷心得哭了。

  是真哭,眼眶含著淚水眨巴眨巴就往下掉那種。申屠川遲遲聽不到她的動靜,於是轉頭看向她,結果正看到她掉眼淚的樣子。

  季聽生得極好,卻因為一雙美到凌厲的眼睛,不會讓人把她跟楚楚可憐之類的詞語聯繫到一起。而此時她無聲的哭著,似乎怕被人知道,還咬住了下嘴唇,模樣有多倔強就讓人有多心疼。

  申屠川這回是真的愣住了,半晌憋出一句:「就因為不答應你,你就哭了?」

  季聽還沉浸在酒後被感性掌控的悲傷里,完全聽不到他說什麼,躺在被子里掉眼淚,嘴唇因為用力還咬出了兩個牙印。申屠川咬了咬牙,冷淡道:「別哭了,我讓你看。」

  「嗯?」關鍵時候,季聽又不聾了,一雙霧蒙蒙的眼睛迷茫的看著他。

  申屠川憋著一口氣,緩緩將手搭在自己的皮帶上,在季聽一動不動的注視下,慢吞吞的動手。只是往下拉一厘米,他就開始出汗了,才發現原來軟飯並不好吃,這種被盯著的感覺實在太過……丟臉?

  他大可以轉身離開,再想辦法生存下去,可他卻不想這麼做。季聽身邊太舒適了,只要能留下,他就不必再顛沛流離,不用擔心第二天醒來是在哪個垃圾堆里,更不用一餓就是幾天。

  而最重要的是,他突然發現自己並不排斥為季聽妥協,就像現在這樣,雖然很丟臉,但卻並不討厭。

  半天往下拉了一截,露出一個深色印記,季聽突然開口:「好了,看完了。」

  「?」

  胎記此時是紅得發紫那種,徹底黑化則是黑色,說明申屠川此時雖然恨李拓,但還沒有因為恨意波及其他人。這個胎記只能穿越者能看到,申屠川本人也是看不到的,季聽終於得償所願,心滿意足的同時憐憫的說了句:「你太瘦了。」

  她的本意是小朋友太瘦,肯定是吃了很多苦才這樣,應該好好補補身體。結果落在申屠川耳朵里,就成了她嫌棄他的排骨身材,所以拒絕再往下看。

  被人嫌棄身材,這在少年眼中是奇恥大辱,他噌的一下把褲子拉上,拽著被子一角把人掀出來:「滾!」

  季聽迷茫的看他一眼,半晌從床上爬下來,晃悠悠的回房間了。本來攆都攆不走的季聽,在看完他的排骨后扭頭就走了,申屠川愈發氣憤,氣完又隱隱覺得不安。

  她是因為喜歡自己才對自己好的,現在嫌棄了他的身體,會不會要趕他走?一想到這種可能,申屠川的不安進一步擴大,最後在床上坐了許久,陰沉著臉找出紙筆,刷刷寫了什麼後去洗手間拿了季聽的口紅,然後悄聲去了季聽房間一趟。

  季聽醒來時天已經徹底黑了,摸黑把燈打開后趴在床上賴著,越賴表情越不對,等把自己乾的事全想起來后,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她竟然!逼著人家小朋友……啊!!!

  季聽蹭的一下坐起來,捂著腦袋無聲尖叫三十秒,突然發現右手食指上有點淡淡的紅印,不過顏色很淺她就沒有在意,滿腦子都是白天發生的事。

  她酒量不行,每次喝醉后就會完全喪失理智,只干自己想乾的事,說自己想說的話。最糟糕的是,感性的那一面還會完全放大,就好像她之前就只是覺得申屠川這個男配有點可憐,喝完酒直接同情到哭了——

  但她竟然把這狗逼毛病給忘了!

  申屠川該不會覺得受到羞辱,現在已經走了吧!季聽猛地反應過來,跌跌撞撞的下床去找人,結果門一開就聞到了飯香。

  申屠川坐在餐桌前正在吃飯,看到她後面無表情道:「醒了?」

  「……嗯,」季聽鬆了口氣的同時,不安的到桌邊坐下,小心的打量他的神情,卻看不出個一二三,沉思片刻,她艱難的開口了,「對不起……」

  至於對不起啥,原諒她作為一個成年人,面對未成年時實在無法開口。

  申屠川卻誤會了她未盡的意思,以為她要趕自己走了,臉色當即不好了:「你後悔了?可惜後悔也晚了。」

  「嗯?」

  申屠川將自己早就準備好的A4紙拍出來,季聽一臉莫名的看了眼,不由得睜大了眼睛。沒啥,就是一份撫養合同,上面寫了不管甲方意願如何,都要撫養乙方到乙方願意離開為止,否則就要把房子過戶給乙方。

  而甲方是她,乙方是申屠川,且上面有兩個人的手印。季聽想起自己食指上多出的紅印,不由得沉默了。

  「這是你昨天親口答應后簽的協議,不管你會不會變心,你都得養著我,一直到我願意走。」申屠川冷著臉強調是她自願的。

  季聽哭笑不得的看向他,雖然她酒後行為奇怪,酒量也不怎麼好,但她有一個優點,那就是酒後從不斷片。高燒到腦子糊塗的事她都能記得,更何況只是一瓶啤酒。她可不記得自己有簽過這種東西。

  不過小朋友都到偽造文件這一步了,想必是缺乏安全感的原因,再想想自己乾的混事,少不得傷害小朋友自尊了。季聽沉吟片刻,笑眯眯的看向他:「放心吧,只要你不想走,我就一直養著你,合同你收好,如果我做不到,你就把我趕出去。」

  申屠川聞言肩膀微微放鬆,把紙仔細疊好後放回兜里,垂眸繼續吃飯,並沒有要跟季聽說話的意思。雖然有了保障他可以放心留下了,但不代表他不介意被她嫌棄的事。

  季聽盯著沉默的少年看了半晌,突然開口:「等義肢到了,你回學校上學吧。」

  申屠川指尖一頓,眉頭皺了起來:「不去。」

  「不去你以前的學校,去個離家近的,」季聽見他一臉抗拒,耐心的勸說,「去吧,你在家待著也是無聊,不如去學點東西交些朋友,我在學校附近找個工作,我們中午可以一起吃飯,晚上一起回家,你覺得呢?」

  還是多讀書的好,至少他以後能明白,這種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保證書,是沒什麼法律效用的。

  申屠川綳著臉:「我不想去。」說完他頓了一下,又強調一句,「就算我不聽你的,你也不能趕我走,否則這房子就是我的了。」

  「當然,我怎麼會趕你走呢?暫時不想去就別去了,不過我還是覺得你去讀書比較好,畢竟以後找工作什麼的,也能有選擇的餘地。」季聽溫柔的勸說。

  申屠川被她說得煩了,眼底閃過一絲不耐:「放心吧,就算沒有選擇的餘地,我也能把錢還給你,不會讓你吃虧。」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季聽嘆了聲氣,見他堅持不肯去,也就不再提了,起身開始收拾碗筷。

  申屠川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傷人,臉色不怎麼好了。跟自己較了會兒勁,在季聽端著碗去廚房的時候彆扭開口:「剛才的話,當我沒說。」

  季聽頓了一下,好笑的想摸摸他的頭,但由於手被碗筷占著,只能用手肘蹭了他一下:「沒關係,我知道的。」說完就端著碗筷進廚房了。

  申屠川表情微動,目光落在她婀娜的背影上,心情一時間有些複雜。從來沒有人會像她一樣這麼包容自己,雖然只有幾天的時間,他就已經開始享受這種包容,並逐漸變得患得患失。

  如果有一天,這個女人突然愛上了別人,是不是也會這樣去包容另外一個男的?申屠川突然升起一股危機感,他沉默一瞬,淡淡開口:「我截肢之前身材很好。」

  「?」

  季聽不明所以的回過頭,手上還沾了一堆洗潔精泡沫。

  申屠川耳朵有些發燙,面上卻一本正經:「現在之所以這麼瘦,只是因為生病跟沒好好吃飯,等我休養一段時間,腹肌就能養回來了。」

  他說完就拄著拐杖回房間了,季聽懵懂三秒,突然明白過來,這是還在糾結她說他瘦的事呢,這小孩可真是……

  還挺可愛的。

  作者有話要說:串串(對不起這是從評論搬的這個名字好好笑啊啊啊):我是不會去上學的

  季聽:還是去吧,現在的你不僅文盲而且法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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