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老師可真單純啊
身為切爾西莊園的管家，小圓臉的爺爺福克斯當然是夫人的嫡系。
但再嫡系，他也比不上大家族的顏面重要——
身為一個下人，卻把主人的表姐給親了，而且還鬧得「人盡皆知」。
這屬於犯了大忌。
雖說在這件事情當中，老管家十分無辜。
但無辜與否可不是當主人的需要考慮的事情。
主人只會考慮，繼續讓老人當莊園的管家，那麼下人們看到他時會想到什麼？
外來客人看到他時，會想到什麼？
想到這位老人工作勤懇，待人有禮有節？
這倒是有可能。
但更多的，卻只會朝著某些八卦事件方面去琢磨，繼而對老人施以異樣目光。
效果堪比梅倫之前往老寡婦身上潑髒水。
這是人的天性，根本避免不了。
梅倫很輕易就想通了這點。
然後他就明白了，老管家這是跑來找他這個當學徒的求情來了。
他對此有所遲疑。
對於這位名叫福克斯的管家，梅倫印象很好。
因為當初要不是這位管家攔著，他還不一定去見老師。
不見老師，就不一定能這麼順利的進入巫師界。
起碼不會獲得那本讓他收益很大的太陽騎士呼吸法。
所以雖說在那時候被攔著還感覺很憋屈。
但現在，梅倫反而認為這位老管家是個大好人，堪比月老似的給他牽線搭橋。
只是，這種涉及到家族威嚴的問題，他可不覺得老師能聽自己的。
但就算不認為結果會很好，梅倫卻也打算去試探一番。
人家既然都求上門了，能不能成另說，起碼不能無動於衷。
「只是，現在和老師聯繫，似乎有點太快了，沒發酵夠啊……」
腦海中閃過這個有所遺憾的念頭，表面上他卻已經將密語之書翻到了老師對應的頁面。
想了想后，梅倫沒有立即提這件事，而是說起了昨晚發生的事情。
「我不太清楚您昨晚到底經歷了些什麼，但我能感受到您有苦衷，也十分理解您為什麼那麼做。」
切爾西夫人到現在還沒和他聯繫，顯然是在顧慮雙方之間的某種行為，已經超出了師徒關係。
所以把這件事歸類為正事而非曖昧事件，就能把這種顧慮最大程度的消減下去。
但想要藉此「破冰」，卻還不夠。
「我一向認為，老師您是一位威嚴卻不失和善的人，雖然有時候太過沉默，讓人感覺有點難以溝通，但整體而言，您在我心裡始終是一位對學生非常關心的好老師，是長輩。」
「這種觀念，並不會因為某些意外而改變。」
夸人不能一味說好話，在誇讚對方優點的同時去摻雜一些不那麼要緊的缺點，反而會讓人感覺更真實可信，更有誠懇態度。
不過梅倫現在並不止是在誇讚切爾西夫人，更多的，其實是在表明自己目前的想法。
讓老師在此事件后沉默的，除了感覺她做了錯誤的事情之外，更重要的是，她不能確定梅倫這個學生會因此怎麼想她。
她不能確定梅倫怎麼想，她就會去猜疑，去把事情下意識的往壞的方面去思考。
所以梅倫現在表明自己是怎麼想的，就能最大程度的把這種猜疑去除掉，繼而讓老師重新感受到雙方之間關係的穩定。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其實是給予對方一種關係上的安全感，讓她在想起學徒時，不用再耗費精力去沉浸在雙方之間不確定的狀態當中。
情況類似煎熬等待了一陣子，表白終於有了回復。
或者類似於學生考試。
考試出成績之前，學生會忐忑與緊張，但只要出了成績，那不管好壞，都會立即放鬆下來——
除非成績太差，回家後會面臨一頓毒打。
「但不管怎麼說，這件事都已經明顯超出您的承受範圍了，我能理解您現在的態度與想法，也能知道您現在顧慮什麼。」
「所以我接下來會離開莊園，不會再央求您同我一起去故事書里的世界進行闖關了。」
這段話就很簡單了，以退為進。
三句話后，梅倫撂下羽毛筆，靠坐在沙發上，開始靜靜等待了起來。
有套路的應對，會比被情緒所支配的瞎亂講話要有效的多。
但人心最難把握，他其實不敢說自己做的就一定能成。
所以梅倫現在心情還是有點緊張的。
不過，不久之後對面發來的幾段話，卻讓他立即放鬆了下來。
「我的身體出現了一些問題，並不是在故意冷落你，你不要瞎想。」
「答應你的事情，當然也不會就這麼算了。」
似乎為了增加說服力，對面緊接著還補充了一句。
「我這兩天比較忙，你再等等吧，13號左右，我就帶你去闖關。」
老師還真是單純呢……
注視著這些回復，梅倫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臉上則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但緊接著，他卻用一個學生該有的口吻，將老管家跑來找自己求情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因為能提出這件事，本就是一種表態了。
對方的回應簡單。
「我暫時沒有心思理會這些瑣事，但你可以和他講，就算要調走他，也只會讓他去更高級別的位置上去，現在，他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這其實是應有之義。
主人考慮顏面之餘，同樣也會考慮下人多年的功勞，以及其他下人會怎麼想。
所以老管家只可能「陞官」而不會「被貶」。
身為當事人，老管家當然也不可能想不到這個關節。
但事情的關鍵其實是，什麼位置，能比得上呆在夫人身邊要更好？
梅倫沒有在對此說什麼了。
見老師那邊沒有再回復，他轉而將密語之書重新翻到小圓臉那頁，然後把老師的回應傳遞了過去。
隨後也沒等對方說什麼，梅倫就合上了密語之書，
對面的老管家既然能通過小圓臉來與自己進行聯繫，那麼關於自己學徒身份不能被外人知道這點，老管家就一定不會忽視。
所以梅倫倒是不用顧慮自己說的話會被小圓臉知道。
不過在這件事情上，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傳聲筒，沒什麼特殊的，也就沒太在意。
然而梅倫不知道的是，這種分分鐘就能聯繫到切爾西夫人，甚至直接問出對方想法的「能力」，可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做到的……
……
「老師正考慮給你爺爺一個更好的職位，但還沒想好該怎麼安排，所以你可以叫福克斯管家先耐心等等。」
密語之書上浮現出的這行回復，距離不久之前這邊發送過去的那段話，時間相隔不會多於十分鐘。
注視著這行字，福克斯管家陷入沉默當中。
「艾格難道還能真想到什麼辦法？」
密語之書正被爺爺用的小圓臉就坐在不遠處，見他如此模樣，不由有些好奇。
「他雖然很聰明，但總不可能想到什麼能夠影響到夫人決定的辦法吧？」
「世界上沒人有能力扭轉夫人的決斷。」
福克斯管家如此回答。
他其實對於被調走的結局早有預料。
所以眼下，他思索的是另一件事——
他認為，沒有誰比他更清楚的知道，梅倫與夫人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畢竟他可是從梅倫一開始還是個世俗之人時，就進行過接觸的人。
可以說，他親眼見識到了這位少年，如何一步步從世俗之人轉變為巫師，繼而成為夫人的學徒。
但在他的認知當中，成為夫人學徒的梅倫只不過是因為與夫人有一些的奇特「羈絆」，才會在很偶然的情況下，讓夫人動了收徒的念頭。
雖然事後表明，這位學徒天賦很優秀，個人能力也很強。
但這並不是夫人格外看中這位學徒的理由。
然而眼下，對方卻如此輕易的，就能探聽到夫人的想法……
雖然這想法並沒有什麼值得隱瞞的地方。
但如果夫人有心思理會這件事，她就不可能會通過學徒來傳遞消息，只會直接和他講。
換句話說，他這位切爾西家族嫡系，現在用密語之書聯繫夫人，根本就得不到回復。
對方卻輕易做到了。
而且，福克斯管家還清楚記得，不久之前造成自己「職業危機」的那位「老寡婦」，身為魔法部高管且還是夫人的表姐。
想要見夫人一面，乃至把她的想法直接傳遞給夫人，都沒能做到。
梅倫這小學徒……
「不是艾格的話，難道還能是別的人有回應了？」
不遠處坐著的小圓臉對於其中一切絲毫不知。
見爺爺表情恍惚中夾雜著困惑與不解的樣子，他很詫異。
爺爺並沒有將太多希望放在艾格身上，畢竟就算再聰明，艾格也只是個外人，只能出出主意，沒辦法做更多事。
所以在這之前，爺爺其實還有聯繫其他人，希望能幫忙求求情。
但這種聯繫，都是爺爺用他自己的密語之書進行的啊……
「你不用理會這件事了。」
老管家並沒有對此進行解釋。
將聊天信息清理掉后，他起身把這本密語之書還給孫子，表情嚴肅地道：「接下來你要去琢磨一件事。」
「什麼事？」
「進入聖格蘭特堡后，想辦法成為艾格的室友。」
成為艾格的室友？
小圓臉聞言錯愕。
「您不是說，叫我去想辦法和凱文成為室友的嗎？怎麼現在改變主意了？」
小型巫師家族依附大家族的不知凡幾，想要從中脫穎而出，可不是那麼容易。
要做到這點，能力水平什麼的倒是其次，最主要的其實是和主子們打好關係。
所以福克斯管家之前就一直在叮囑小圓臉，務必和切爾西家族未來的女婿凱文成為能夠說得上話的朋友，更是要盡全力爭取他在聖格蘭特堡的室友資格。
這可以說關乎於自家未來的生存根本，馬虎不得。
所以在往常，小圓臉就一直在為了此事而準備，進展其實還不錯。
起碼在切爾西家族年青一代的諸多附庸當中，凱文與他的交情就不是旁人能比的。
可現在……
並沒有給小圓臉繼續問下去的機會。
因為有僕人來報，一位名叫古德里安的真理教徒，正與其一位同伴在莊園外等候。
老管家因此匆匆趕去。
留下小圓臉一個人在原地，感到十分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