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凱文很迷茫
本來已經定版了的巫師教育報，因為魔法部部長的命令，不得不連夜修改版面，為某個「橫空出世」的黑馬讓路。
這讓好多人忙了大半宿。
之前與范妮談論過這篇稿子的報社主編，更是對此十分詫異。
他叫康奈爾·阿爾當，是一個有著國字臉的高個子中年巫師。
畢業后就進入了巫師教育報，距今已有十年從業時間，以對新聞的敏銳嗅覺而著稱。
然而，就算再敏銳，他也仍舊搞不清這份稿件，為什麼會到了魔法部長的手裡。
他更弄不懂那位部長為什麼會如此重視它，竟然還在上面附加了那麼一句話。
不過到了這種層次，就不是他這個小角色能夠理會的了。
老實聽從命令之餘，他給自己的侄女范妮提了個醒。
隨後也不理會對方興奮的回應，就悠哉悠哉的準備看魔法部部長的笑話。
沒錯，看笑話。
礙於那位的身份，隸屬於教育委員會的巫師教育報當然不可能違逆他的命令。
接下來，其他一些具有官方背景的報社也會跟著轉載，表現出足夠的重視。
但在聯合王國，官方報社本就是少數。
就算全力報道，也根本爭不過大量民辦報紙。
況且，報紙是面向公眾的，縣官不如現管，他們可不會理會魔法部長怎麼怎麼樣。
頂多見到那句點評后，會感到奇怪一番，往後見到那個背後有魔法部部長當靠山的混血巫師，態度謹慎一點罷了。
這樣一來，新聞能傳播的多廣，就全靠宣傳力度，與新聞本身的「勁爆」程度。
宣傳上，這份稿件能獲得的資源有限。
勁爆程度更是不用說——
稿件雖然寫的很好，但主題卻是一場學徒間的比斗。
就算有魔法部長的點評，也根本比不上凱文一事能來的引人眼球。
頂天，也就是因為和凱文一事沾邊，而小火一陣罷了。
然而真要這樣，怎麼可能與菲利克斯家族比拼？
是的，比拼。
康奈爾認為，在菲利克斯家族全力宣傳凱文並且有特意叮囑過的情況下，突然把事件另一個人提點出來，是魔法部長想要與菲利克斯比較一場。
針對性太過明顯了！
「可惜，你雖然是一位政府高官，卻根本不懂輿論宣傳。」
康奈爾如此感慨著。
報社內很多知情者其實也是這種想法，一部分人甚至對於魔法部長即將出糗而抱有興奮的期待。
畢竟看正常人出醜容易，看到那種大人物出糗，可就太難了。
只是，接下來事情發展的，卻有些超出他們的預計。
……
在一個沒有互聯網數據化的古老世界中，人們當然沒辦法去詳細統計一件事情的熱度到底是怎樣的。
但因為有著密語之書這種存在，巫師之間互相傳遞消息的速度，卻和現代社會沒什麼兩樣。
這就造成了巫師界一種畸形的現狀，既新聞出版業蓬勃發展，遠超時代，其他方面卻很古老。
但儘管缺乏統計工具，在一些熱點事件持續期間，康奈爾這樣的新聞從業者，其實是能夠感受出當前輿論的大致情況的。
因為但凡遇到什麼特殊事件，他們的許多親朋好友，首要詢問的就是他們這群消息靈通人士。
於是隨著第二天報紙的發行，外界向報社員工們打聽那個艾格的人，肉眼可見的增多。
這種情況以往並不少見，畢竟在一個娛樂相對匱乏的時代，八卦是人們用來打發時間的主要方式之一。
相比曾經的一些爆炸性新聞，現在這種場面甚至只能算是小打小鬧。
然而，與之相對的是，菲利克斯家族的凱文目前正「火」，但卻很少有人去打聽他。
不是說沒有人去打聽凱文一事，而是很少有人去打聽凱文本人。
「這種大家族出身的年輕人，做成這種事情，難道不是很正常的嗎？」
下班回家與妻子談及此事時，康奈爾獲得了這樣的回應。
「而且這件事情，沒準就是這個凱文背後家族幫忙做成的，然後把功勞全都算在他頭上去了……大家族不都是這樣的嗎？」
聽起來還真挺有道理。
康奈爾聞言心想，但這並不足以解答他心底的疑惑。
於是他又問道：「你對凱文這個人怎麼看？」
「能怎麼看？」
他老婆是一個略顯富態的年輕少婦，此刻正在水池旁捏著魔杖讓杯子和碗碟等餐具漂浮在半空，來引水憑空「洗刷」著。
聞言后，她側頭看向丈夫，語氣詫異。
「大家族出身的年輕人，不都是那個樣子嗎？」
「就沒有具體一點的印象？」康奈爾有點納悶。
「報紙上把他吹噓的就像騎士小說里的主人公似的。還從小就努力上進，富有正義感，周邊親朋們對他一致好評……」
少婦聞言嗤笑，「這麼假的宣傳，你叫我能有什麼可靠印象？」
所以，不是沒印象，而是不相信報紙上的印象……
康奈爾聞言若有所思，於是再次問道：「那麼，你覺得那個艾格呢？他怎麼樣？」
「艾格？很好的一個孩子啊，感覺很可愛。」
少婦說到這裡時，眨了眨眼，「我還和好姐妹聊過他提出的那個護膚辦法呢，決定等下就試試。」
「他獲得了魔法部長的鼓勵，你就不覺得這同樣很假嗎？我是說，他看起來可不是一個簡單的混血。」
「這有什麼奇怪的嗎？」
少婦聞言蹙眉，「魔法部長欣賞艾格那種有理想有天分的男孩，很正常的吧？」
正常才怪了！
康奈爾無言以對。
妻子的樣子，彷彿很熟悉那個艾格似的。
然而她難道就沒發現，她其實只不過是從一份報紙上知道的這個名字嗎？
換句話說，這不過是個紙片人！
然而，一個紙片人乍一出現，卻能給人帶來如此深刻的印象……
這點明顯不尋常。
康奈爾於是來到書房，翻出之前侄女范妮遞給他的採訪稿，仔細看了起來。
然後，他越看就越心驚。
之前他在看這份採訪稿時，只覺寫的很好，被採訪人物的形象很突出。
如果能正常刊登，配合人物的背景故事，應該能火上一陣。
但更多的，也就這樣了。
然而現在再看這份稿子，與凱文「假大空」的宣傳做對比。
他卻突然發現，這份採訪稿，根本不是那麼簡單！
或者說，不是採訪稿不簡單，而是被採訪的那個人說的話，不簡單！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能讓人感到親切和真實，這……」
康奈爾很迷惑，「這是怎麼做到的？」
原理說開了其實很簡單，但被遠超這個時代的技巧降維打擊到的康奈爾，短時間內根本想不通這個問題。
于是之前還對艾格這個混血頗為不在意的他，此時不自覺就將對方的形象在心裡無限拔高。
能引得魔法部長出手幫襯，就證明這艾格不可能只是一個單純的混血，背景必然深厚。
而能用一份稿件的篇幅就將自身形象塑造的如此突出，也足以證明，艾格這個人本身，更是不簡單……
苦思良久后，康奈爾突然離開書房，穿上外套，一副要出門模樣。
「這麼晚了，你要去哪？」
坐在會客廳沙發上，正往臉上貼黃瓜片的少婦對康奈爾的行為感到很詫異。
「去格雷厄姆市一趟。」
他回道：「我要去給那個艾格做一個專訪。」
「專訪。」
妻子聞言錯愕，「你是主編又不是記者？做什麼專訪？」
「我當然不是記者。」
康奈爾說道：「但我是個投資者。」
……
並不是所有人都像康奈爾這樣敏銳。
事實上，就算在信息大爆炸的現代社會，大部分人面對這種西方政客式的形象塑造，也都不會察覺到這其中有什麼技巧可言。
還都以為政客們本身就是那種很有親和力的人。
所以就更別說在這個出版業雖然發達，整體卻仍舊古老的世界了。
不過康奈爾之前的某些判斷也不能說錯誤——
在菲利克斯家族的支持下，以及在事件本身具備的熱點下，凱文這個名字的傳播範圍，要比艾格之名廣的多。
但效果上，兩者卻天差地別。
前者被宣傳的鋪天蓋地，但那種老套的說辭對公眾根本沒有絲毫吸引力。
人們更多在意的，其實是這件事本身，而不是做成這件事的人。
就算注意到了，也只會對凱文身後的家族點評一二罷了，不會真覺得凱文有什麼厲害的。
而後者，雖然傳播不算廣，傳播主題也沒什麼特別。
但每個看過報道的巫師，都起碼能對艾格·威爾遜這個人有一個初步的印象。
尤其是女巫師們，對其印象還要更深。
於是這就造成了一種現象，就是明明沒有凱文火，艾格這個名字卻比凱文被談及的次數要多的多。
兩相對比，甚至給人一種凱文是配角，艾格才是主角的錯覺。
很多人對此都很猝不及防。
尤其是凱文本身。
……
「您不是說，他只要沒有把照片刊登到報紙上，就不需要太在意的嗎？」
此時距離歐內斯特莊園發生的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五天時間。
而自從三天前巫師教育報首次刊登艾格·威爾遜的決鬥專訪后，凱文就越來越鬱悶了。
因為隨著艾格的名字傳播開來，他的一些表姐表妹們，竟然反過來和他打聽起了那艾格的事情！
雖然基本只是隨口問問，沒有太多好奇心，但這也足夠讓凱文受打擊的了。
更讓他不解的是，明明對方的那篇專訪中沒有把艾格最重要的一點——長相——給表現出來。
為什麼那篇報道，就那麼有影響力？
沒有照片就已經這樣了，這要是接下來有哪家報社跑去拍個照發表在報紙上，豈不是要徹底把他給壓下去？
要知道，他背後，可是家族在全力支持著啊！
「這的確令人意外。」
使用密語之書與凱文交談的，是凱文的老祖父。
前幾天，在魔法部部長出手將那採訪稿推出來時，他有和凱文提到不需要在意，那沒什麼大不了的。
眼下雖然被「打臉」，但他仍舊淡定。
「不過這隻能證明，我之前叫你去交好那個艾格，是個十分英明的決定。」
凱文見此一陣錯愕，「他現在可是在壓著您孫子打，您就一點也不生氣？」
「你自己不爭氣，我生什麼氣。」
對面說道：「但凡你長得能像你母親半點，你現在也不至於淪落到這種地步。」
「可是，這明顯不是長相的事……」
「當然，我當然知道這其實都是因為那艾格不簡單，所以你覺得有這種認知，我會叫你去找他麻煩？」
「……我倒是沒這麼想，這一切其實都是因為那位魔法部部長的插手。」
凱文回道：「他明著和我們作對，您就不打算做點什麼？」
「過不了幾天，柯涅魯那邊就會回給我們一個臉面，所以我為什麼要做點什麼？」
凱文見此有點懵。
「等等，您是說，那位部長做這件事，目的其實並不是找我們麻煩？」
「他腦子有毛病嗎？沒事跑來找咱們麻煩？」
對面毫不客氣地道：「而且就算找麻煩，他也不至於利用這種小事情，這除了能讓家族損失點臉面，能有什麼實質用處？」
「可是，如果不是為了找麻煩，他為什麼要幫艾格？」
凱文有點糊塗了，「他們沒可能認識的啊。」
「你先自己琢磨吧。」
對面的老祖父似乎懶得再理會這個蠢孫子了。
「琢磨不透，就去問你母親。」
「我媽早就把我給刪了。」
凱文見此很尷尬，「因為我總提父親的事情。」
「……真是個小傻瓜呀。」對面似乎很無奈。
「不過這也沒影響，不出意外，她現在已經到格雷厄姆市了，你聯繫不到她，去找她不就好了？」
媽媽已經到格雷厄姆了？
凱文見此愣住。
她來格雷厄姆做什麼？
我怎麼一點動靜都沒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