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三角之外
2021年9月,江大附屬高中高二年級按照學生的志願和成績,進行文理分班。穆綿綿和司徒靜被分到高二(10)班,從陌生的同級生成為同班同學。兩人緣分不淺,新學期剛剛開始就成為了同桌。
經過短暫磨合期之後,穆綿綿和司徒靜的友情快速升溫,關係十分要好。有時候穆綿綿都覺得司徒靜對她太好了,好到她都有點招架不住。不過穆綿綿剛冒出這種念頭,又立刻打消了。司徒靜家世那麼好,又何必去討好別人,司徒靜對她好,那是把她當成最要好的朋友。穆綿綿發誓一定要好好珍惜這段友誼。
穆綿綿知道司徒靜有個哥哥,是某天偶然的閑談時得知的。
在穆綿綿眼中,司徒靜學習成績、藝術成績、運動、溝通能力、協調組織能力等等,樣樣出眾,可是她卻沒有參加學生會,穆綿綿覺得十分可惜。司徒靜沒有隱瞞穆綿綿,直言她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司徒謙,在學生會擔任文藝部長,她不想和司徒謙共事,所以就放棄加入學生會。
那個時候,穆綿綿本來是有意向申請加入學生會的,但她和司徒靜同仇敵愾,最終放棄了這個打算。
高二(10)班是藝術特長生的聚集地,班裡超過半數是有意向要朝藝考生髮展的,音樂和美術的能手眾多,而且每個人都很有銳氣,對下半學期的文藝委員之位虎視眈眈。穆綿綿能當上文藝委員,是司徒靜直接指名的。
司徒靜在高二(10)班的威望很高,她指名的人,沒人敢質疑。穆綿綿後來私下裡問司徒靜為什麼要指名她當文藝委員。司徒靜笑著對她說:你為了我放棄加入學生會,我就還你一個文藝委員。你之前不是說過想要當文藝委員嗎?
現在回想起來,那應該是穆綿綿和司徒靜關係最要好的時光。
某次周末休息時間,穆綿綿和司徒靜在班裡畫新板報。穆綿綿昨晚構思到很晚,司徒靜見她困得不行,就讓她趴桌子睡一會。
穆綿綿趴在課桌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忽然感覺到有人在摸她的臉,她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不過穆綿綿沒有動,依舊維持著趴桌子的姿勢裝睡,教室里只有她和司徒靜兩個人,她以為司徒靜是要捉弄她,往她臉上畫記號之類的。穆綿綿就想著要反過來對司徒靜惡作劇,在她動筆時嚇她一跳。
可是穆綿綿遲遲沒等到司徒靜動筆,而司徒靜撫摸她的動作漸漸變得曖昧起來,由臉頰到眼睛,再到鼻子和嘴唇……緊接著,穆綿綿感覺到一個溫熱的氣息在靠近她,兩片柔軟的東西滾燙地貼在她的臉頰上,輕觸即放。雖然穆綿綿當時一直閉著眼睛,但她知道,貼在她臉頰上的東西,是司徒靜的雙唇。
穆綿綿當時簡直驚呆了,原來司徒靜對她的好不是友情,而是喜歡。隨即,穆綿綿覺得一陣噁心,她有種被背叛的感覺,也許從一開始,司徒靜接近她的動機就不單純。
不過穆綿綿沒有直接和司徒靜決裂,也沒有提起那個曖昧的吻,她給自己找許多事情來做,漸漸地疏遠司徒靜,並且開始表現出對異性的興趣,經常和女生們聚在一起討論明星和學校里的帥哥。
司徒靜和穆綿綿關係親密,又怎麼會看不出她的轉變。司徒靜什麼都沒問,還是像以前那樣對穆綿綿好。
兩人的友誼,就像是在萬丈懸崖上走鋼絲,勉強維持著平衡,一點風吹草動就可能打破這岌岌可危的平衡。
12月,江大附屬開始籌備元旦晚會,穆綿綿在文藝部組織開會時遇到了司徒謙。這是穆綿綿第一次見到司徒謙,她感覺到愛神的箭筆直地射進她的心臟,穆綿綿對司徒謙一見鍾情。這種強烈的感情甚至蒙蔽了穆綿綿的理智,她告訴自己,司徒靜非常討厭同父異母的哥哥,如果她能和司徒謙成為戀人,那司徒靜就會徹底死心,放棄對她的喜歡。
司徒謙無論對誰都一視同仁,公事公辦,態度可謂冰冷凍人。但就是因為司徒謙出色的能力,再加上那張帥得整整蟬聯三年校草寶座的臉,他被冠以高冷男神的稱號。
可是不知為何,司徒謙對誰都很高冷,唯獨對穆綿綿卻十分有耐心,雖然態度說不上溫柔,卻也絕對不冷。和其他人對比之下,穆綿綿難免產生錯覺,認為自己對司徒謙來說是非常特別的人。
慢慢地,穆綿綿和司徒謙的關係越走越近。
某一次偶然的機會,穆綿綿聽到了司徒謙和他親生母親的通話。那個時候司徒謙手裡很多工作要忙,就把手機開成免提。電話剛接通,司徒謙的親媽就不停地哭,把司徒謙當成垃圾桶來宣洩負能量。
她把生活里的所有不如意都怪到司徒謙頭上。她埋怨司徒謙不惦記她這個當媽的,半個月才來看她一次;埋怨司徒謙不爭氣,總是被司徒靜那個死丫頭壓到頭上,以後連家產都分不到;她甚至埋怨司徒謙為什麼要出生,如果他不出生,她就不會被他連累。
司徒謙大概已經非常習慣親媽對他的態度,哪怕她說出那麼傷人的話,他還是安慰她幾句,等她實在罵不出來了,才把電話掛掉。
掛完電話之後,司徒謙走過來打開文藝部活動室的門,他沒有責備穆綿綿的偷聽,只是露出一個疲憊的苦笑,希望她能保密。誰都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錯的是司徒謙當小三的親媽,而不是司徒謙。在那一刻,穆綿綿下定決心要呵護這個讓人心疼的男生。
元旦晚會過後,司徒謙卸任文藝部部長。但穆綿綿和司徒謙的關係沒有疏遠,反而越來越親密,有時候短短的十分鐘課間休息時間,穆綿綿也要去五樓找司徒謙說幾句話。
兩人的關係自然瞞不過司徒靜,司徒靜本來還試圖用委婉的方式疏遠穆綿綿和司徒謙。屢試無效之下,她乾脆向穆綿綿挑明來說,希望穆綿綿看在她們友誼的份上,別再和司徒謙來往。
當司徒靜說出這番話時,穆綿綿的心中其實對司徒靜還有最後一點友誼的情分。穆綿綿了解司徒靜的性格,她向來說一不二,如果不答應她,她們的友誼也就走到盡頭了。穆綿綿猶豫了很久,都沒能作出決定。最後,穆綿綿還是決定忍痛結束這段友誼,她剛開口,就被司徒靜打斷了。司徒靜沒給穆綿綿決裂的機會,直接轉身離開。
元旦之後,很快就迎來期末考。這段時間,穆綿綿和司徒靜的關係降至冰點,兩人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寒假就到了。本來她們在關係要好的時候約好寒假要一起去玩的,計劃都定好了,現在兩人友誼決裂,計劃自然也跟著泡湯。
穆綿綿沒能實現和司徒靜去玩的約定,倒是和司徒謙一起去玩過幾次,還在他的邀請下幾度到司徒家做客,偶然還會在司徒家遇到司徒靜。從那時起,穆綿綿和司徒靜的關係便開始變得惡劣起來。
春節過後,江大附屬高中迎來新學期。
被司徒謙迷得暈頭轉向的穆綿綿,下定決心要為司徒謙在司徒家贏得立足之地,那個荒唐的欺凌碰瓷計劃便應運而生。
回憶到這裡,一直狂笑不止的穆綿綿突然止住笑,她用司徒謙的臉面無表情地看著司徒靜,「你還記得你勸我轉學時,你對我說過的話嗎?你告訴我,司徒謙根本不喜歡我,他從小就有一個喜歡的女生,多年來從未移情。你說司徒謙對我好,只是想利用我和你之間的關係打擊、抹黑你,從而搶走司徒家的繼承人身份。所以,你希望我轉學,從此和司徒謙斷絕聯繫。」
司徒靜看著神色冰冷的穆綿綿,她深呼吸道:「我記得我對你說過的所有話,我對天發誓,我沒有對你撒謊。」
「是啊,你沒有撒謊。因為連你都不知道真相是什麼……」穆綿綿轉頭看向某個方向,在那個方向,一個身穿校裙的身影逐漸形成,她抬起頭,露出完整的臉,臉上的其他五官還是穆綿綿的五官,但是她臉上的眼睛,明顯能看出來,是屬於司徒謙那雙獨特的丹鳳眼。司徒謙遠遠地站在樓頂的邊緣,沉默地看著眾人的方向。
穆綿綿冷笑著繼續說道:「司徒謙喜歡你啊,司徒靜!司徒謙你可真噁心,你竟然喜歡上自己的親妹妹!你還嫉妒司徒靜喜歡我。當你察覺我對你有好感時,你就覺得機會來了,你利用我的好感,讓我和司徒靜決裂。我是有多傻,才會不惜傷害自己,幫你陷害司徒靜!」
司徒靜一臉震驚地看著司徒謙,她想破腦袋都想不到,司徒謙喜歡的那個人竟然是她。而始終保持沉默的司徒謙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來,「穆綿綿,我承認我是利用了你,可是你不能詆毀我對司徒靜的愛!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了,司徒靜,你是你母親外遇生下來的孩子,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我媽想要利用你的身世把你們母女趕出司徒家,是我想辦法把你的身世隱瞞下來。司徒靜,我們不是兄妹,你也從來都沒有把我當做哥哥看待,那我喜歡你又有什麼錯!」
司徒靜抱住腦袋搖搖頭,她完全無法接受事情的真相。現在她什麼都不想聽。司徒陷入混亂,但江問源沒有,「司徒謙,穆綿綿,我有件事想問你們。秋主任被少女妝左眼寄生,她兩度更改司徒靜的三好學生評選決定。學校里的眼睛,是你們倆在操控的嗎?司徒靜的三好學生評選決定,也是你們兩個人博弈的結果?」
穆綿綿的身上冒出無形的死氣,周身的空氣發生肉眼可見的扭曲,「司徒靜還參加了三好學生的評選?司徒靜,你真心認為自己的人品當得起三好學生的稱號嗎,你可真讓我大開眼界啊!」
穆綿綿話里的意思很明顯,她並不承認對司徒靜的三好學生評選動手腳。司徒謙冷冷地看著她,「不是你還有誰,秋主任都把名單定下來了,你還要讓眼睛覆蓋在秋主任身上,逼迫她把司徒靜從名單上撤下來。我重新修改過對少女妝左眼的命令后,秋主任才把原本的名單遞上去,結果今天早上,你又修改命令,讓秋主任去教務處把司徒靜的資料取回來。」
穆綿綿朝司徒謙的方向走了幾步,她的怒火幾乎能把人灼傷。
「司徒謙,原來你就是這麼看我的嗎?虧我還真心實意的喜歡過你!我說了,我沒有對秋主任動手,就沒有對秋主任動手!秋主任又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我為什麼要用眼睛取代秋主任?難道我會為了不讓司徒靜評選三好學生,就殺死無辜的秋主任?」
江問源對兩人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我相信你們兩人都沒有撒謊。這場悲劇,以你們三人為中心以外,我覺得還有第四個人的存在。我覺得最奇怪的一點就是,為什麼你們三個人都知道用眼睛來下詛咒的方法?」
江問源轉向穆綿綿,「還有,穆綿綿,你是怎麼發現司徒謙喜歡司徒靜的,就連司徒靜本人都不知情,證明司徒謙一直以來隱瞞得很好。那個時候你的精神狀態非常糟糕,以司徒謙不惜性命也要保護司徒靜的性格,他一定會小心謹慎,絕對不會暴露自己喜歡司徒靜的事情,免得你對她不利。」
江問源分析得太有道理了,冥冥之中,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操縱了這場悲劇。
穆綿綿眉頭緊鎖,她被全校人取笑為便便女那段時間,精神確實有些渾渾噩噩的。她努力回想司徒靜來找過她之後的事情,「我記不清楚了,我好像是收到誰給我發的信息,還是無意中聽誰說的。我只記我得到了確切的證據,司徒謙喜歡司徒靜。」
穆綿綿的說法太曖昧了,其他人想要追問細節,卻被江問源阻止,他繼續問下去,「那你還記不記得,你知道司徒謙喜歡司徒靜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為什麼會自殺?」
聽到江問源的問題,穆綿綿的眼眶紅了起來,「那天是周六,我得知司徒謙從來沒有喜歡過我之後,就打電話給司徒謙約他出來見面。可是沒等我見到司徒謙,就遇到了我們班上幾個欺負我欺負得最狠的男生。他們,他們把我拖到小巷裡,把我的衣服扒光,拍了很多我的裸照。如果不是雲鶴老師恰好經過,我恐怕……」
「雲鶴?」江問源重複道,「能具體說說當時的情況嗎?」
穆綿綿擦掉臉上的血淚,「我不是個好學生,但云鶴是個好老師。我記得不是很清楚,只記得那時候是周六晚上十點,在市中心附近。雲鶴老師在我被欺負的時候出面救了我。」
江問源把存到手機的教師檔案調出來。雲鶴,父母早逝,離異,單親爸爸,女兒今年剛上小學一年級,父女二人相依為命。「雲鶴有古怪,晚上十點,他不在家陪女兒,為什麼會出現在市中心?」
一個彷彿來自地獄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因為我已經沒有女兒了,是你們害死了她。」
雲鶴的左眼的正中央插進一支銳利的錐子,鮮血涓涓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