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擦身而過 (1)
沈萬從紋身店辭職了。
早餐桌上，沈祖榮想起兒子這兩個月的打工生活，隨口問道：“玩的怎麽樣？”
“還好。”沈萬覺得沒什麽好說的。
比起去年暑假那兩個月的動物飼養員工作，這次的經曆平淡無奇，除了最後一天出了點狀況之外。
回想昨天，他竟然真的給一個女孩紋了身，又恍恍惚惚的送走了她，什麽後續都沒有……
雖然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想要什麽後續。
想到這裏，他看著對麵四十多歲依舊豐神俊朗的父親，突然問道：“爸，你第一次見到我媽就喜歡上她了嗎？”
沈祖榮一臉訝異的抬起了頭。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以往每次講到他感天動地的追妻史，這臭小子都一副酸倒牙的表情，今天怎麽主動問起來了？
這絕對是有情況啊！
他一臉興奮的答：“那當然！當年，我第一次見到你媽的場景還曆曆在目，那是在……”
“我媽和道格拉斯的訂婚宴上。”沈萬打斷道，“這個我知道。然後呢？”
沈祖榮瞪了他一眼，興致不減的繼續說：“然後我就對你媽媽驚為天人，一見鍾情！我對自己說，上帝啊，我終於見到了我的女神！可惜女神她訂婚了，但那有什麽關係，就算是……”
“結婚都能離婚，何況隻是訂婚。”再次將他打斷的沈萬淡淡道。
這些事他從小到大不知聽過多少次，都快背下來了。
真不知如此毀人三觀的話，他爸是怎麽一臉理所應當的說出來的。
家門不幸！
“你都知道還問我幹什麽！”沈祖榮沒好氣的看著他。
“我就是奇怪，真有一見鍾情這種事？人和動物最大的區別，不就是動物隻有本能，而人類卻會思考。隻見一麵就毫無理由的喜歡上一個人，這種事真的合理？”
“你是說你爸我是畜生？”沈祖榮自行總結完，默默拿起桌上的刀叉。
沈萬沒有解釋，隻從兜裏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我這兩個月的工資，孝敬您了。”
還好他早有準備。
果然，沈祖榮一聽這話，滿腔怒火都化作了老懷甚慰。
自從兒子十二歲靠拉小提琴，掙到了人生中第一筆錢，之後每年暑假，都會把打工所得統統孝敬給他。雖然他一直懷疑，這小子是想有個正當理由玩一假期，但拿著他一筆筆辛勤勞動換來的錢，還是沒法不感動。
作為一個成功商人，從別人手裏拿錢的滋味是美妙的。而從自己兒子手裏拿錢，那快感更是成倍增加！
沈萬在父親肉麻的眼神下，終於吃完了最後一塊麵包，“我去療養中心看看奶奶。”說著，起身就往外走。
“你開車去，別總騎車，健身也不是這樣健的！”沈祖榮不放心的勸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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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下了場小雨，清晨終於清涼了些許。
沈家天台的空中花園裏，沈唯唯隻練了一會兒芭蕾基本功，就累得趴在陽傘下刷起了微博。
“小姐，你昨天出去那麽久，就隻做了頭發，打了耳洞啊？”旁邊的田曉慧一邊搖著呼啦圈，一邊氣喘籲籲的問道。
“對啊，不然還能幹什麽？”她連紋身的紋字都沒聽說過的，好嗎？
“昨天的宴會真熱鬧！你最後到底收了多少禮物啊？有超過去年嗎？”
“那是當然。”沈唯唯答的漫不經心，全部心神都被手機上一條新聞分享所吸引——《中國隊勇奪國際奧數第一！薄一諾選手獨得滿分！》。
點進去一看，一張圖片映入眼簾，隻見六個青蔥少年站在領獎台上歡呼雀躍，其中胸前掛著金牌的薄一諾赫然醒目！
沈唯唯激動的一下子坐了起來，真的是他！他什麽時候去參加的國際奧數比賽？還得了滿分！
趕緊將圖片放大放大再放大。
隻見薄一諾身著紅色中國隊服，身姿挺拔如鬆，笑容自信沉穩，頭頂的五星紅旗鮮豔飄揚，背後的大屏幕反射出閃耀的光。
沈唯唯簡直不敢相信，一個人怎麽可以這麽帥！她看上的竟然是這麽厲害的人，這讓她也有種飄飄然的暈眩感。
她知道自己的毛病，喜歡什麽很難保持太長時間。而從上學期在操場意外撞進他懷裏算起，到現在差不多快有三個月了。
開始時，她每天絞盡腦汁的在他麵前晃過，可惜還沒得到確實回應就放假了。本來她還有些不甘心，但隨著假期越過越短，也漸漸失了最初的勁頭。
現在這張照片，瞬間喚醒了她所有的熱情！她的小諾諾，真的好棒啊！
“對了小姐，你之前為生日做了那麽多計劃，全部都實現了嗎？”
沈唯唯放下手機，鬥誌昂揚的看向田曉慧，“還沒有，不過就快了！”
她的十八歲願望清單：染頭、燙發、打耳洞、紋身……
還有最後一項——早戀。
高中還剩最後一年，她這麽善良可愛又美麗，就不信薄一諾不喜歡自己！握拳！
“嗡嗡嗡……”身旁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打斷了她的雄心壯誌。
拿起一看，原來是姥姥打來的。
老人家前段時間突發腦梗，人雖然搶救了回來，卻留下些後遺症，目前正在療養中心複健理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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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家療養中心坐落在Ａ市南郊，是祖榮集團投資建設的，集養老、複健、治療為一體的大型機構，配套有國內最大的私立醫院——萬家醫院。
李心蘭放下電話，對身旁的王佩芬道：“我外孫女一會兒就過來，到時候也讓老姐姐你見見。”
“好啊，好啊，這都多少年沒見了，我一定得好好看看，是不是還像小時候那樣，像個洋娃娃一樣。”
“哈哈哈。”提起寶貝外孫女，李心蘭在輪椅上笑的一掃病氣，“你說這都多少年了，孫輩兒們都一眨眼長大了，沒想到咱倆兒還能在這裏遇見。”
“是啊，上次見麵都是十多年前了吧？當時我家老伴兒突然走了，我送他回國時就想留下來。這在外麵漂泊了一輩子，老了老了還是要落葉歸根啊。”王佩芬歎息一聲，“誰知道我家那小子就是不讓。說他有公司在，沒法陪我回來定居。要不是因為他，我早就回來了。”
“孩子也是不放心你。”李姥姥勸道，“那老姐姐你是多會兒回國的？”
“就這幾年，兒子看我非要一個人回來，又不放心我的身體。正好國內有個項目，他就投資了這地方，算是讓老太太我有個安樂窩兒吧！”王佩芬自以為很謙虛的炫耀道。
果然，李姥姥一臉羨慕，“早就聽說你家事業做的非常大，這還真是不同凡響。祖榮那孩子又這麽孝順，可實在是難得了。”
“唉……他們男人外麵的事我一概是不過問的，不過那孩子孝順倒是真的。這不，今年帶著兒子一起回來定居了。說是這幾年把工作重心都轉回來，沒事兒就陪著我老婆子，不回去了。”王佩芬提起這個就高興的不得了。
“是嗎？祖榮帶孩子回來了？那我可得見見他這大老板。”
“一定一定，下次他來，我準讓他去拜訪你。”
“不過老姐姐你身體怎麽樣，兒子回來了怎麽不一起住呢？”李姥姥關心道。
“還不是那老毛病。你知道的吧，我心髒有問題，時不時就犯一下。這裏設施齊全，總比家裏安全些。況且我也住慣了，和大家一起有個說話的人，總比悶在家裏強。”王佩芬解釋。
“是啊，我住了這段時間也有這感覺。”李姥姥讚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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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沒什麽事吧？”田曉慧坐在副駕駛上，回頭看向後座的沈唯唯。
“沒什麽，問問我昨天生日過的怎麽樣，還有就是想我了唄。”沈唯唯一邊回答，一邊看著外麵的風景。
突然，一道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那個騎著紅色山地自行車的少年，好像是昨天給她紋身的小哥哥吧？叫什麽托尼還是大衛的？
她看了幾眼，也沒多想。
之後，在經過了三個轉彎，四個紅燈後，再一次出現在車窗外的他，卻不禁讓她生出疑惑來。
這麽久了，一直跟著，是巧合嗎？
總不會是因為她吧？
難道剛才她下車給姥姥買禮品的時候，被他看見了？
周一的早高峰道路擁堵，沈唯唯坐在車上一路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開上了去往南郊的小路。
而此時的路上，就隻剩下她一輛車，以及後麵遠遠綴著的騎車人。
至此，她已經完全肯定，這人就是在跟著她。
到底是有什麽事？讓他在後麵苦苦追了這麽久。
沈唯唯看著車後越來越小，卻一直堅持不放棄的身影，終於有些於心不忍。
她猶豫了片刻，還是對司機說道：“張叔，靠路邊停一下吧。”
沈萬早就注意到了前麵那輛勞斯萊斯，雖然不是定製款，但在路上也不多見。看著它突然停在一邊，他也沒有在意，隨便瞟了一眼就超了過去。
沈唯唯按下車窗，就看到他擦身而過的身影，快得甚至帶起一陣撲麵而來的風。
“小姐，停車做什麽啊？”田曉慧毫無眼色的問道。
“沒什麽，我看看風景。”沈唯唯若無其事的回答。
萬一與唯一
上午八點四十六分，薄一諾乘坐的班機終於安全落地。
告別了老師和同學，他一個人打車回了家。
家中果然空無一人。
中考成績剛公布不久，媽媽吳泊雅作為A大附中的校領導，最近都在忙招生的事情。
他將行李隨手放在客廳，回到臥室一頭倒在了床上。坐了一晚上飛機本就疲勞，再加上時差問題，很快他就睡沉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睜開眼，便看到媽媽坐在床前，臉色並不好看，全然沒有歡迎兒子得勝歸來的喜悅。
“這是什麽？”吳泊雅手裏拿著一個精致的公主人偶，逼問他道。
“你翻我行李？”薄一諾的睡意瞬間一掃而光，翻身坐起。
“怎麽？難道我不能翻嗎？”她看起來更生氣了。
他沉默的看著她，不說話。
“你跟我說說，這是你買的嗎？”不等他回答，又再次開口：“別說是撿的！我看到小票了。你買這個做什麽？是準備要送給誰？”聲音咄咄逼人。
薄一諾還是不說話。
母子兩人就這樣無聲對峙著，誰也不肯退步。
吳泊雅怒火中燒，青春期的孩子果然不能疏忽大意，她最近不過是忙了一些，他就出了這種問題！
怎麽？以為不說話就能糊弄過去？就不信治不了他！
轉瞬間，她的眼眶開始發紅，再開口時聲音也帶上了哽咽：“你這孩子太讓媽媽傷心了。我一個人把你拉扯到這麽大，就是為了讓你頂撞媽媽的嗎？”
果然，薄一諾對峙的眼神低垂了些許。
她再接再厲道：“我這麽辛苦都是為了誰？你以為我稀罕當這個中學領導嗎？還不都是為了在學校照顧你。結果一個錯眼沒看到，你就有事情瞞著媽媽了嗎？”
他微微張了張口，似是想要解釋什麽，又無力的合上了。
她確實不稀罕當一個中學領導。出身哈佛的她，在當年可以說是工作任意挑。但為了生下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她受盡了流言蜚語，也放棄了很多機會。
好不容易等他長到三歲，終於可以送到幼兒園了，園裏又發生了幼師虐童事件。
她放心不下兒子，竟然就此做起了幼兒園老師，一起陪著孩子長大。
之後他進入小學，她就變成了小學老師。現在他快上高三了，她也成了重點中學的校領導。
她的一生都在為他付出，雖然這種全方位無死角的陪伴，有時會讓他感到窒息，但他沒有拒絕的權利。
他從小就知道，他不能讓媽媽傷心。
吳泊雅的聲音軟化下來：“媽媽不是想要侵犯你的隱私，隻是看到行李堆在客廳，想要幫你收拾而已。我也知道你不是早戀的壞孩子，隻是一時情急，語氣重了一些。現在媽媽好好問你，你也跟媽媽說實話，為什麽買個女孩子的東西？”
“是給我們班長的。”他還是撒謊了，如果這樣能讓她安心些的話。
“你們班長？王書記家的女兒？”媽媽的眼神果然放鬆下來。
“沒錯，王詩韻知道我要出國，拜托我幫她買的。我想著兩家大人都認識，也不好拒絕。”
“原來是這樣啊，你早說媽媽不就放心了嗎。”吳泊雅重新看向手中的人偶，剛才沒被她捏壞吧？
一場風波就此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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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萬到達康複中心時，已經出了一身熱汗，心裏後悔沒聽老爸的開車過來。
他一邊往電梯方向走，一邊撥通了奶奶的電話。
王佩芬高興的不得了，“我在你李奶奶這裏呢，3012號房，你正好過來問候一下。”
他依言找了過去，進門就被奶奶拉到人前，“這是你李奶奶，快看看還認不認識了？小時候見過很多次的！”
沈萬怎麽可能還記得，隻微笑點頭：“李奶奶好。”
“哎呦，是萬一啊，長這麽大了，都是大小夥子了。”
沒錯，沈·威廉·萬同學，乳名萬一。雖然他家再不可能有萬雙什麽的，但這個從他在媽媽肚子裏就被叫來叫去的名字，最終還是以這種方式保留了下來。
“李奶奶你可能不大記得。但她有個外孫女，跟你一樣大的，你小時候回國時，不還在人家家裏住過嗎？”王佩芬繼續提醒：“你爺爺和她爺爺是同鄉發小兒，當年你爺爺的喪事，全靠她家才能操辦的起來。想起來沒？”
說到這裏，沈萬倒是有些印象了。
十二年前他爺爺因病去世，遺願是要回國安葬。可他爺爺都離鄉五十多年了，連他爸都是在國外出生的，對老家的喪禮習俗一無所知。
辛虧爺爺的同鄉好友接管了一切。
那時候奶奶發病住進了醫院，他爸一邊忙葬禮，一邊又要照顧奶奶。沈爺爺就把他接回了家，一住就是一個多月。
小時候他懵懵懂懂的，隻震驚中國的喪禮竟然那麽繁瑣，全村認識不認識的人，呼啦啦的趕回來那麽多。
而沈家村這個地方，也和爺爺口中的完全不一樣，遍地是高樓洋房，一塊兒農田都沒有。
沈爺爺作為村中首富，家建得更是像個城堡一樣，裏麵還真住了個公主般的小女孩。
他還記得她的名字，沈唯唯。
“萬一哥哥，你的名字好奇怪啊。”當年第一次見麵的小女孩這麽說。
沈萬不願提及父母起名的前因後果，隻糊弄道：“我姓沈，名萬，小名才是萬一。”
誰知她想了一會兒，疑惑道：“那我也姓沈，名唯唯，小名就是唯一嘍。”說著，嘻嘻笑起來，“萬一哥哥，以後你就叫我唯一妹妹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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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唯唯因為在路上“看了會兒風景”，到的比預想中晚了一些。
誰知當她推開姥姥的房門，意想不到的人竟再一次出現在她的眼前。
正是剛才那個罪魁禍首！
天啊，她這是遇到變態了對吧？這種情況到底是要叫保安啊，還是先報警？
長的這麽帥沒想到竟然會幹這種事！有什麽事情剛才路上不能說，還裝作沒看到她，害她險些丟臉。現在都跟到了這裏來，到底是想幹什麽？
不對啊，他是怎麽知道這裏的，難道還事先調查過她了嗎？
啊啊啊，她真是好害怕啊！
“快過來，唯唯，這是你王奶奶和萬一哥哥，看看還認不認識了？”李心蘭打斷她腦中愈演愈烈的驚悚大戲，說的話倒是與王佩芬剛才的如出一轍。
沈唯唯愣在原地，什麽情況？
王奶奶她是不記得了，但萬一哥哥？是她想的那個萬一哥哥嗎？
沈唯唯六歲前，一直以為自己的真實身份，是個隱藏在民間的小公主。
看吧，她家就住在城堡裏，她有一堆的公主裙，她還比電視裏的假公主漂亮可愛一百倍！
而且她偷偷跟爺爺奶奶確認過了，也得到了非常肯定的回答：“唯唯就是我們家的小公主！是爺爺奶奶的心肝兒小寶貝！”
她相信了他們，一直這麽堅定的認為。
直到有一天！
爺爺說村裏要拆遷了，她家的城堡就要沒了，他們都要搬到很遠的地方去。
隔壁的玲玲也買了一條跟她一模一樣的公主裙，還笑話她是撒謊精，才不是什麽真公主。
玲玲哥哥也跟著一起欺負她，說她沒有爸爸媽媽，又沒有哥哥弟弟，是個絕戶女。
她捂著掉了顆門牙後，漂亮不起來的嘴，嗚嗚嗚的跑回了家，問奶奶什麽是“絕戶女”。
奶奶氣得跑去玲玲家大鬧了一場。後來聽說兄妹倆被他們家人打了一頓，她卻還是很不開心。
她知道什麽是絕戶女了。
她不想當絕戶女，爸爸媽媽去天堂回不來就算了，但她想要個哥哥弟弟。嗯……弟弟有點兒煩，最好還是哥哥吧。
結果第二天，他們家就突然住進了一個小哥哥。姓沈，和她一樣。漂亮幹淨不流鼻涕，這點也和她一樣。
她真的有了一個哥哥，萬一哥哥。
沈唯唯重新得意起來，自己就算不是小公主，也一定是個小仙女。看吧，她才許了沒多久的願望，老天爺不就趕緊幫她實現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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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完童年的沈唯唯，並沒有什麽彩色泡泡般的美好感受。她此刻腦海裏想的全都是，她的紋身啊，不會暴露了吧？
眼看著同樣震驚不小的沈萬就要開口說話，她搶先一步走上前去，激動的一把拉住了他。
轉頭對王佩芬撒嬌道：“真的是王奶奶啊，您一點兒都沒變樣！好久不見了，我能把萬一哥哥借走一小會兒嗎？”
她笑得一臉靦腆：“我有好多好多話要跟他說……”
“借吧，借吧，想借多久都可以！”王佩芬笑得合不攏嘴。瞧這丫頭的水靈兒樣，說的話也這麽招人聽。
“你們兩個小的出去玩會兒，中午記得回來吃飯就行，奶奶給你們買好吃的！”
“謝謝王奶奶！我們馬上就回來陪你們。”沈唯唯乖巧的保證。
“萬一哥哥，咱們走吧。”
娃娃親
療養中心的小花園裏。
田曉慧站在樹蔭下，努力抻長了脖子看向涼亭中的兩人。
都過去這麽久了，也不知小姐到底要說什麽，還非得把人避開。可惜離得太遠，什麽都聽不到，她真恨不得自己能一下子點亮唇語技能。
沈萬也很好奇，想到那句“我有好多好多話要跟他說”，臉上的笑意濃鬱。
他打量著麵前的少女，無論怎麽看，都實在沒法把她和記憶中那個小嬌氣包、跟屁蟲、愛哭鬼，重合在一起。
果然是女大十八變嗎？小時候大人們總說沈爺爺家的孫女有多好看，他從來沒覺得。現在看來，他六歲時的眼光確實不太好。
“你不是有‘好、多、好、多’話要跟我說嗎？現在怎麽不開口了？”語氣戲謔。
沈唯唯臉一紅，想到剛才不由分說就把人拉出來，確實是她孟浪了。
“你真的是萬一哥哥嗎？”她還是有點兒不可置信。她這是什麽運氣，偷偷去紋個身，碰到的竟然是認識的人，還是爺爺、奶奶、姥姥、乃至全村都認識的人。
“那你是唯一妹妹嗎？”他笑問。
確認過暗號，看來是對的人了。除了萬一哥哥，沒人這麽叫過她。
“你不是財閥家的大少爺嗎？怎麽跑去紋身店打工了？”沒事害她險些露餡。
“那你呢？手上紮個木刺都要掉眼淚的嬌小姐，怎麽跑去紋身了？”他反問。
沈唯唯瞪了他一眼，“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我現在堅強的很！”誰還沒點兒黑曆史，提起這個幹什麽。
沈萬忍不住笑出了聲。
怎麽辦，看她瞪得圓溜溜的眼睛，他更想逗逗她了，要是能戳一下她氣鼓鼓的腮幫就更好了。
“確實有進步。”他意味深長的說。暗指那天她紋身時的表現。
沈唯唯聞言有點兒心虛，到底是有求於人，還是客氣一些好了。
“萬一哥哥，我想請你幫個忙……”
“什麽忙？說說看。”
“那個……你可千萬別把我紋身的事說出去啊，不然我就死定了。”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你家人都不知道嗎？”
想來也是，碰破點兒皮都心疼萬分的老人家，怎麽可能同意她去紋身。
“對啊，我是偷偷去的，不能被發現。”小心翼翼的語氣。
“有什麽好處？”
“什麽？”她沒聽懂。
“我是說，讓我幫你撒謊，有什麽好處？”他氣定神閑的看她。
沈唯唯目瞪口呆，她都這麽低聲下氣的求他了，他竟然還想要什麽自行車？！
“哼！不幫就不幫！”
轉身就走。就不信他真的會去打小報告。
果然又生氣了，沈萬失笑的跟在她身後。
說發脾氣就發脾氣，一點兒委屈都不能受，就算有求於人也裝不過三秒鍾。這點倒是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希望也和過去一樣的好哄，且從不記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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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老人看到他倆返回，高興的一人拉著一個說起話來。
王佩芬摸著手下青蔥似的手指，促狹的問：“跟你萬一哥哥說什麽悄悄話了？還不讓我們聽。”
沈唯唯隻乖巧又羞澀的笑，全然不見進門前的小脾氣。
田曉慧像個小尾巴一樣跟了進來，被李心蘭叫到身旁介紹道：“這是唯唯的同學，家裏有些情況，暫時跟唯唯住在一起。倆孩子關係特別好，成天形影不離的。”
“哎呦，這不和我們萬一當年一樣嗎？”王佩芬感激道：“當年也真是多虧唯唯家照顧他，不然我們還真是顧不上。”
“沒有的事，都是萬一哥哥照顧我的。”沈唯唯不計前嫌的說。誰讓她就是這麽寬宏大量的人呢。
“不過萬一哥哥好厲害啊，現在說話完全聽不出口音了，小時候連普通話都不會幾句呢。”
來啊，互相傷害吧，你的黑曆史也多著呢。
沈萬哭笑不得。失算了，小丫頭現在還挺記仇。
“可不是嗎，他小時候不愛說中文，誰知回國呆了段時間，回去倒是願意好好學了。他爸還請了老師，專門教他傳統文化。”王奶奶解釋道。
很快到了中午。
飯桌上，兩位老人談興不減。話題一直圍繞著：“你家萬一真有出息。”“你家唯唯太招人疼。”“還是你家的孫子好。”“你家的孫女更不差。”等等展開。
說起唯唯下午要去舞蹈教室練舞，王奶奶立馬一頓誇：“芭蕾好啊，女孩子學這個多好，看著氣質就不一樣。”
李姥姥貌似謙虛道：“這孩子小時候身體不好，本想讓她跳跳舞鍛煉身體的，誰知道這一學還得了好些獎。沒辦法，隻能堅持跳下來。都不知道有多辛苦！”
被誇到受不了的沈唯唯趕緊打斷：“我那些都不算什麽，萬一哥哥才厲害，聽說在國外得了好多美術獎。”
“唯唯連這個都知道啊，萬一剛才跟你說的？這小子也太不謙虛了。”王奶奶驚訝的看向孫子。
沈唯唯頓時像咬了舌頭一樣不說話了。
天啊，她真是被自己蠢哭了，這樣下去都不用誰去打小報告，不知哪天她自己就把自己暴露了吧。
“隨口提了幾句。”沈萬認下了這事，含笑看了她一眼。
她被看的低下了頭。
言多必失，她決定從這一刻起，做一個食不言的小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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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療養中心回家的路上，沈萬的心情一直出奇的好。
誰知他剛邁入家門，就迎麵撞上了正要出門的程醫生。
他心裏咯噔一聲，急急道：“我爸又犯病了嗎？”
“別擔心，董事長已經沒事了，這幾天注意休息就好。”程醫生連忙安慰道。
顧不上多問，他三步並作兩步的衝上樓去。
本在閉目養神的沈祖榮，一聽這熟悉的腳步聲，連忙捂著胸口“哎呦哎呦”的長籲短歎起來。
“萬一啊，你可算是回來了，今天差點兒就見不到你爸我了啊。”
看著西子捧心狀的父親，他慌亂的腳步終於慢慢恢複了沉穩，臉上的急切也化為了嚴肅。
還能想著嚇唬他，看來是真的沒事了。
沈祖榮見沒人欣賞他的表演，隻好無趣的放下了手，威脅道：“別瞪我，我心慌。”
看兒子還是不為所動，便老實交代道：“沒什麽事了，還是那老毛病，每年夏天不都要犯幾回，你怎麽每次都這麽毛毛躁躁。”
沈祖榮是王佩芬的小兒子。在他上麵還有兩個哥哥，都遺傳了母親的先天性心髒病，不到三歲就夭折了。他剛出生時也曾被醫生斷言活不過成年，可現在孩子都這麽大了。
看著比自己還高的兒子，他感慨道：“你知道的，你爸我多活了這麽多年，早已是賺了。能早點去陪你媽也沒什麽不好。唯一不甘心的，是還沒看到你娶妻生子啊。”
他可不是無緣無故的說起這些。
早上這小子話說到一半就跑了，讓他在家琢磨了半天。從不對戀愛感興趣的人，這麽會突然問起一見鍾情的話題。剛好趁現在氣氛合適，他要抓緊機會套出話來。
“你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沒有就去找一個，有的話就趕緊拐回來。”這麽大的男孩子，一個女朋友也沒交過，說出去他都覺得丟人。
“需要我給你科普一下嗎，中國的法定結婚年齡是男不得低於二十二歲，女不得低於二十歲。”
“誰說讓你馬上結婚了。先領回家看看，不錯的話先訂婚也可以啊。”沈祖榮不死心的繼續試探。
“勞您費心，但我不想給自己找個童養媳。”不容置疑的語氣。
“你小子行啊，連童養媳這麽高深的詞匯都知道，看來這些年的中文老師真沒白請。”沈祖榮氣呼呼的說。
沈萬根本懶得理他。
看樣子今天是問不出什麽了。
沈祖榮有些泄氣，剛想放棄，卻狐疑的發現兒子的表情不太對。
“想什麽呢？”他打斷道。
沈萬若有所思，語氣躊躇：“爺爺他當年……就沒跟人定下過什麽娃娃親之類的嗎？”
“你這是什麽話？”沈祖榮一下子激動了。
“你可別汙蔑你爸我的清白。你媽媽就是我的初戀，哪來的什麽娃娃親！”
沈萬沒好氣的看他：“誰說你了，我是說我。”
“什麽意思？跟你有什麽關係？你爺爺怎麽可能給你定什麽娃娃親？”這孩子越說越奇怪。
果然沒有，沈萬心裏淡淡的想。
他就是隨口問問，萬一有呢。老一輩兒的人，據說不都喜歡來個指腹為婚啊，娃娃親啊，童養媳啊什麽的。
沒想到他爺爺真是……
“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沒什麽，今天在奶奶那裏看到沈爺爺家的人的了。”胡思亂想中的他順嘴說道。
沈祖榮更疑惑了，遇到沈爺爺家的人，和娃娃親有什麽關係？而且這個沈爺爺又是誰？他親爺爺就姓沈，他們老沈家全村都姓沈。
等等，他想起來了，能讓兒子稱呼為沈爺爺的，還真隻有那一位。而且，他到現在還記得，那家的小孫女，小時候好像漂亮的很吧？
Bingo！謎底終於揭曉！
他就知道，就知道一定有情況！
校花事件
下午，沈唯唯剛從舞蹈教室回來，還沒來得及回房洗個澡，便被一臉激動的田曉慧攔住。
“小姐，你快看看這個！”
“什麽啊？”她拿過被她遞來的手機。
是一條校園貼吧的帖子，題目寫得挺吸睛——A大附中校花評選，八一八那些年我們追過的女孩兒。
打開一看，裏麵的投票選項竟然就三個：１.沈唯唯；２.王詩韻；３.其他無名氏
她無語了，這是哪個無聊透頂的家夥幹的！
往下一看，回複還挺熱烈，匆匆一翻都有好幾頁了。
一開始都是對樓主的調侃，夾雜著對其他人選的提議。
漸漸的，選她的多了起來，下麵甚至蓋起了高樓。
“校花是沈唯唯還有異議嗎？王詩韻完全沒有可比性。”
“沈唯唯＋１”
“沈唯唯＋２”
“沈唯唯＋１００８６”
……
頂她的同時還不忘嘲諷王詩韻幾句。
終於，如此一邊倒的局勢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滿。
反彈來了。
“支持我們詩韻女神，班長最棒，全校第一！沈唯唯除了一張臉還有什麽？”
“頂樓上！沈就是乍一看漂亮，王才是耐看型的長相。而且王成績優異有內涵，氣質贏沈一大籌！”
“沒錯，沈唯唯一個特長班的學渣，拿什麽和我們實驗班的班長比，確實沒有可比性！”
好了，這下話題終於上升到了實驗班與特長班之爭。
兩方人馬正麵交鋒，激烈廝殺到了一起。
你說王詩韻有文化，他說沈唯唯有特長。
你說藝術生不學無術，他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