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滿以為會聽到“對不起,我騙了你,其實我就是葉木”的人一愣,還未成型的笑容瞬間僵在嘴邊。
那句醞釀了許久的“沒事兒,鑒於你認錯態度良好,我大方地原諒你”的話,也默默用後槽牙一字一字地嚼碎了吞回肚裏。
君梵慢鏡頭似的轉過臉來,深邃的眸子盛滿不可思議,“你,你剛才說什麽?”
錯把男人滿臉的驚愕誤認為驚喜的葉木有些難為情地盯著地麵,許久才又把目光聚焦在君梵臉上,“我說從第一眼見你就情不自禁地喜歡你了,如今兩年過去,初心不改。”
葉木對於感情表達向來含蓄,即使兩人在最濃烈的時候,也沒有說過太直白的話,如今分開兩年,這麽坦蕩地說出來難免覺得臉紅心跳。
然而被表白的人卻半點歡喜不起來,他淡淡地“哦”了一聲,眉心一皺,“不是,你剛剛說你被我掰彎了?”
“啊,彎了。”葉木毫不猶豫地點點頭,這下連耳朵都紅了。
彎了???
彎了!!!
君梵完全沒了那份心情去欣賞眼前人那絕美的嬌羞模樣,滿胸口裝的都是搞錯劇本的抑鬱。
可這劇本偏偏是自己一手編導的,又無處發泄,隻能顫抖地伸著手指對著葉木“你”了半天,最終無力地深吸一口氣轉身往馬路對麵走去。
葉木:“……”
看著男人憤然離去的背影,葉木困惑地撓了撓頭。
她是哪裏說錯了嗎?
她都決定放下臉麵和良心,變態地追來跟“妹妹”搶男人了,那人看起來怎麽更生氣了?
難不成是因為自己先前騙他說不喜歡他?
葉木正苦惱地糾結著,突然看見馬路對麵的男人停下了腳步,背對著自己狠狠地耙了耙頭發,轉身沉著臉又走了回來。
君梵在她麵前站定神色不明地看著她,濃眉深擰,滿臉的不高興。
葉木被盯地一陣心慌,又摸不準他什麽意思,不由自主降低視線落在他胸前,口幹舌燥地解釋,“那個……我之前不是故意不承認,隻是……那個……你知道的……就我們的關係……”
後麵的話,葉木光想想就覺得無法啟齒。
所幸君梵聽得明白,他眉梢一吊,不敢相信,“那你現在不介意我們是什麽關係了?”
葉木支支吾吾半天,覺得隻有避重就輕,顧左右而言他,加上實話實說才能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麽的沒底氣,“咳,可我更怕你把我從你心裏摘掉呀!”
說完她緩緩地抬頭,微咬著嘴角真誠又可憐地看著君梵。
那模樣有幾分唬人,竟讓他想氣都氣不起來了,一咬牙,他點了點頭。
行,既然她執意玩這個“大舅子”和“妹夫”的把戲,那他就好好陪她玩兒玩兒。
他倒要看看最後先撐不下去的究竟是誰。
君梵忽地咧著嘴笑了,眉眼舒展,“你想好了?”
“唔,想好了。”
“那,葉木怎麽辦?”他沉聲問。
葉木怎麽辦……
是啊,葉木怎麽辦?
她明明是準備坦白自己就是葉木的,可一對上那張看起來漠然又不耐煩的臉,說出口的話不知怎地突然就被改的麵目全非了。
騎虎難下,唯有死撐。
她認真地想了想,“不考慮她,之少她回來前不考慮。”
有違倫常道德的事都能毫不猶豫地拉著他一塊兒做,跟他坦個白就這麽難?
君梵服氣地點頭,“行,不考慮她,你這個一母同胞的哥哥都沒問題,我這個從沒見過麵的丈夫自然更沒問題,大不了我帶你遠走天涯,以後再一起下地獄。”
葉木:“……”
遠走天涯,下地獄什麽的,他真的是認真的嗎?
為什麽她總覺得這人就是故意在提醒她,他們現在的行為有多惡心多變態。
算了,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今後她不用再辛苦地去隱藏自己的心意了。
“好,我陪你下地獄。”葉木仰著臉,目光堅定,一直以來努力壓抑的傾慕從心裏被釋放,又毫無保留地綻放在眼底。
她整個人攏在溫柔的燈光裏,眉眼間笑意流淌,像一朵嬌豔的花,散發著醉人的芬芳,誘人采擷。
在很久以前那兩個月裏,葉木也喜歡這麽仰著頭看他,用她澄亮的眼睛來傾訴心底那些她不太擅長表達的東西,一如此刻這般。
他也記得自己每次都會忍不住攬著她從頭到腳欺負一番,雖然她容貌換了,可這個隻為他燃燒的眼神還是記憶中的樣子。
君梵忽然抬手遮住了葉木的眼睛,未幾,咬了咬牙偏頭吐出一口濁氣,把心底呼之欲出的駭人念想強壓了下去。
再讓她這麽看他,以後見到真的葉沐怕是會產生心理陰影了。
他得想個辦法盡快悄無聲息自然而然地揭穿她。
*
次日,君梵要去參加學術研討會,葉木便一個人去了老木匠工藝坊。
時間尚早,崔師傅正和一幫徒弟坐在一起喝早茶,張酒也在。
見到葉木進來張酒似乎還有些尷尬,習慣性地撓撓頭,憨厚地朝她笑了笑,招呼她坐下。
葉木本來挺淡定的,被他這麽一弄,頓時也不自在起來,隻能硬著頭皮坐下,互相寒暄了一番埋頭喝茶。
葉木和崔師傅是在四年前國外一次木雕技藝大賽上認識的。
崔師傅是國內黃楊木雕的代表人物,應邀出任大賽評委,葉木則是參賽者。
那次比賽她雖未能摘得任何獎項,卻有幸得到崔師傅賞識,成了他門下唯一一個遠程授課的徒弟。
本著弘揚傳承木雕文化的精神崔師傅在自己工藝坊裏開了個興趣班。
不收費用,又管生活,附近許多家長都把孩子送了來。
葉木這兩日便在這裏教那些孩子學木雕。
下午五點多鍾送走了小學員們,葉木本打算回酒店,卻被崔師傅叫住,說家裏來了位稀客,讓她過去幫著招待招待,年輕人有共同話題。
葉木饞師娘手藝,便厚著臉皮跟去了。
一進門,看著地板上擺著的男士皮鞋葉木不禁怔了下。
好眼熟呢。
思及崔師傅說過客人也是北城來的年輕人,葉木心間一跳猛地抬頭往裏麵看去。
恰見君梵端著排骨從廚房出來,視線在空中不期而遇,兩人皆是一愣。
君梵放下排骨從容地走了過去,跟崔師傅打過招呼後,目光便自然地落在葉木身上,緩緩撩起唇角。
玄幻處壁燈射來的光恰好打在他側臉上,清晰地映出了那一半被笑容柔和下來的輪廓。
賞心悅目的不可思議。
葉木晃了下神,心跳跟著失速,沒挑明的時候挺正常的,怎麽話一說開就控製不住了?
顧及著在師傅家裏,她不著痕跡地錯開眼,她小聲問:“你怎麽也在這裏?”
君梵挑了挑眉,“原來崔叔口中的高徒真的是你。”
之前在電話裏提起時,他已經有預感了,此刻得到證實心底仍舊覺得挺驚訝。
兩人互動結束站在一旁的崔師傅哈哈一笑,“怎麽,你們竟然認識?”
意味深長地看了葉木一眼,君梵點點頭,“我們可不止認識那麽簡單。”
崔師傅也沒過多探究他話裏的意思,笑的更開懷了,直道巧了,都是難得一見的人,竟不約而同地聚在了他這裏,忙拉著兩人坐下。
趁崔師傅去拿他珍藏多年的酒,葉木悄悄湊過去,“你怎麽認識我師傅?”
君梵淡淡一笑,也跟著往前湊了湊,“崔叔是我小姨夫的大哥,我在婺城上過幾年小學,沒少來他家蹭飯。”
但老太太把他接回去後來往就少了,偶爾過年時才來拜訪一下。
原來是這樣,還真是巧!
聽見背後傳來腳步聲,葉木忙端正坐好,見狀,君梵挑了挑眉,也不慌不忙地坐了回去。
恰好最後一道菜上桌。
崔師傅雖名聲在外,卻是個平易近人的,幾杯酒下肚話匣子便徹底打開了,麵對兩個年輕人也聊得甚是投機。
一頓飯吃下來,外頭已經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了。
幫忙收拾了殘局,喝了幾杯茶,君梵和葉木起身跟崔師傅兩口子告別,臨走時順手提走了垃圾。
待兩人走後崔師傅就被老伴兒李穎拉去了陽台。
小區裏的路燈很是亮堂,即使住在五樓,樓下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君梵和葉木一前一後走出單元樓。
把垃圾丟進垃圾桶後,君梵伸手去攬葉木的脖子,卻被後者嫌棄地一把拍開。
兩人就這麽鬧著一直到出了小區。
“你要是嫌家裏冷清,明天我再把他倆叫來,這人都走的看不見了,還依依不舍的。”崔師傅打趣道。
李穎卻是一臉憂心忡忡,“你沒覺得這倆孩子有問題?”
“有問題?有什麽問題?”崔師傅不解道。
“你真沒看出來?”李穎又問。
崔師傅搖頭,“你到底看出什麽來了?”
李穎攛著手糾結許久,道:“你不覺得這倆孩子相處的怪怪的?我怎麽看著就跟倆小情人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