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柯苒瞪著屏幕，嘴巴和眼睛張得老大，那個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拿著叉子吃水果的女人不是葉木是誰？
葉木對麵那個背對鏡頭的女人，不是她自己又是誰？
這是那天在酒店……
柯苒捂著嘴巴，將就要破口而出的“天呐”硬生生又給憋了回去，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幾聲，誇張地大叫：“哇，她長得好像葉小木啊，真的，要不是沒回來，我差點要以為這就是她了。”
欲蓋彌彰。
涼涼地看了柯苒一瞬，不慌不忙地收起手機，君梵偏頭嗤笑了下。
再轉過來時，眼底的光又冷了幾分，“我還有你們進酒店時的監控，要看嗎？”
“……”柯苒摳摳大腿，腦袋有些懵，這下她該怎麽編，說那不是葉木，其實也是葉沐假扮的？！傻子才信！哪個正常男人會沒事兒就扮成女的，又不是神經病!
屈指在柯苒額頭上用力一敲，就跟泄憤似的，君梵沒什麽表情地問：“柯苒，你就跟我解釋一下，為什麽進去的時候還是妹妹，出來的時候卻變成了哥哥？”
柯苒幹幹地笑笑沒說話，反而戒備地看著他，把嘴巴閉的緊緊的。
“那好吧。”君梵也不勉強，兀自點點頭，抬手抱著胳膊，擰眉思忖了片刻，“我來猜猜，五年前出車禍的是葉木的哥哥。”
柯苒表情猛地一僵，又聽君梵淡淡地道：“之後，憑著那幾分像，葉木就開始假扮他。”
說到這裏，他稍作停頓，盯著愣在原地完全失去反應能力的柯苒看了片刻，又沉了聲音問，“是這樣嗎？”
波瀾不驚的四個字，卻聽得柯苒心裏一陣發虛，“你，你怎麽知道的？
君梵沒說話，目光飄過柯苒肩頭，落在對麵除了一副桌椅再無其他裝飾的露天大陽台上，眉心微微擰著。
他怎麽知道？
其實並不難猜，兄妹倆有人出了車禍，不是妹妹那就隻能是哥哥。
其次，葉木假扮她大哥的原因也不難猜，葉家家業向來隻允許男的來繼承，葉沐如果出事了，葉姓旁支便可趁虛而入，所以在葉沐醒來前，她喬裝蒙混過關確是不二選擇。
許久，似歎氣道：“所以，下麵坐著的，確實是葉落。”
在君梵的視線重新回到自己臉上之前，柯苒迅速地低下頭，嘴巴也閉的更緊了。
“這事兒，葉老爺子也知道的吧。”
索性是瞞不下去了，柯苒稍作衡量，小幅度點點頭。
就知道，君梵淡淡地“嗯”了一聲，話鋒陡然一轉，“葉木的兒子今年多大了？”
“一歲半……你怎麽知道葉小木有個兒子。”柯苒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過了兩秒，才意識到自己被帶的嘴瓢了。
可看她大哥問的這麽理直氣壯，鎮定自若，顯然早就知道了啊，什麽情況？
“那什麽，你都知道？”她試探性的問。
君梵勾著唇冷笑，“她以為戴著個麵具就萬無一失了？若非一直找不到她人，我能讓她有恃無恐地在外麵蹦躂那麽久。”
北城做3D打印的並不多，麵具是誰定做的很容易便查了出來，但那個女人是誰卻怎麽也查不到，就好像是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
這還多虧了他家老太太，大概半年前突然說給他看好了一門親事。
被一口回絕後，第二天便命人在他書房裏掛滿了那姑娘的照片，大大小小足有一百張。
正因為這些照片君梵才搞清楚了那女人的真實身份，世交葉家的千金。
隻是那時候他並不知道葉木為何要那麽做，便沒聲張，而是遂了老太太的意跑去葉家秘密跟她訂了婚。
“這事兒葉老爺子也知道吧？”他就不信沒人給葉木出謀劃策，那丫頭能如此膽大包天。
柯苒又點頭，“嗯呐，不僅僅是知道，是人老爺子挑中的你。你是不知道葉小木那家夥有多變態，人從成年那天起就開始給兒子物色親爹了好麽，要不是沒看中眼的，還能有你什麽事兒？”
“……”君梵聽得皺眉，難不成他還得感謝她？見柯苒停了下來，又用眼神示意她繼續。
柯苒：“老爺子開始不同意，可不同意又能怎麽著？那時候所有人都以為葉沐不會再醒過來了，眼看著葉小木就要活成別人了，就這點兒願望誰也狠不了心攔著。再說了，如果她哥真的醒不過來，她就更需要一個兒子，你懂的，可這事兒不能讓別人知道，包括被挑中的你，所以也隻能用陰謀……是吧？”
被挑中？
說的像是他賺了一樣!
歎了口氣，他突地低聲笑起來，很好，葉家一老一小倆狐狸，合起夥來算計他？!
沉吟片刻，他眯了眯黑眸緩緩道：“今天的事，不許第三個人知道。”
柯苒狂點頭，這就是未來有戲可看的意思，她才不會無聊到跑去跟葉小木打小報告呢，“順便一說，雖然葉小木動機不純，可那時候她對你是動了心的，隻是不得已，還有，你兒子很可愛，我倒覺得你真的是賺了。”
往樓梯方向的腳步一頓，君梵緩緩回頭，看著柯苒那一臉並非裝出來的認真樣，心底某處的情感突然複雜起來。
那時，誰對誰又不是動了心？
他連戒指都準備好了。
隻是他沒想到，她是奔著他兒子來的。
＊
樓下葉木絲毫不知短短一會兒功夫，自己就被扒了馬甲，這會兒還坐在老太太身邊，哭喪著臉，用一種精彩絕倫的方式，絲毫不留情麵地詆毀著自己。
“我從小跟小叔在農場裏長大，除了上學，每天種地，養豬，養牛，養馬，所以我這個人土生土長的粗魯又野蠻，雖然是出身世家，但毫無大家閨秀風範，不懂世家的社交禮儀，既不端莊，也不優雅，瘋起來根本不像個女人，也就這張臉還能看吧，您孫子能看上我，多半因為我長得還湊合，後來發現我毫無內在，自然一天比一天嫌棄我，最後沒辦法，我隻有打包滾蛋了。”
“是這樣？”老太太有些懷疑，這孫子這麽膚淺？“北城的名媛淑女這麽多，哪個不漂亮，怎麽沒見你看上一個？”
葉木：“……”
愣了一會兒，見老太太瞪著樓梯的方向，才反應過來適才那句話可能並不是對自己說的。
吞了吞口水，葉木慢慢回頭，果見君梵站在樓梯最後一級，正盯著她，下頜緊繃，神色複雜。
葉木隻覺得一陣陰風從麵前刮過，不由得渾身一顫，快速調回視線。
君梵又站了片刻，終於邁開大長腿幾步走至葉木身邊，期間視線一直定在她臉上。
葉木突然覺得自己就是一隻叢林裏被鎖定的弱小獵物，馬上要大難臨頭了！
才這麽想著，那人便已經緊挨著她坐了下來，距離近得隨便動一下，兩人的腿都能碰到一起。
葉木頭皮一陣發麻，然而內心的錯愕與驚恐還沒成型，又見對麵的人突然笑了？！
沒錯，是笑了。
他往後挪了挪，姿態閑適地倚著靠背，睨著她，笑容清淺，高深莫測，然後動了動唇，“還沒玩夠？”
葉木：“……”
這是今天他跟她說的第一句話，聲音還帶著笑，輕輕緩緩，葉木連假裝淡定都假裝不下去了。
明明剛才這人站樓梯上時，還很正常，怎麽突然就天象大變了？
還有那句“還沒玩夠”，又是什麽意思？
很快，又聽他問：“我有說過嫌棄你的話？具體怎麽說的？”
葉木：“？？？”
君梵歎了口氣，神情突然變得很無奈，一副被無情拋棄的可憐樣，聲音也隱隱透著委屈，“你知道你離家出走這些天，我是怎麽過得麽？以後不能再這樣，就算對我有意見，也要當麵跟我說清楚，我們一起解決，不能這麽使性子，奶奶會擔心。”
說著，他抬手在她發頂輕輕揉了揉，動作熟練又自然，隨後，不疾不徐道：“還有我，我也會擔心，落落。”
那兩個字刻意放緩了的語速，前所未有的溫和清潤，好聽得讓人忍不住靈魂一顫，直接飛出了十萬八千裏之外。
……這是，什麽情況？
葉木屏著呼吸，花了些時間將自己即將逆行的血液艱難地給順回來。
她驚恐地瞪著君梵，許久，遲鈍地抬手狠掐了把臉，果然一點都不疼。
還好是夢，太他特麽的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