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周琛似乎還沒來得及換衣服，他單手插在濕潤的迷彩麵料的褲兜裏，漫不經心的倚靠在長廊的立柱上，似乎已經等候多時了。


  他另外一隻手拿著一隻手表，手表看著有些普通，價格應該不貴，應該是剛剛救人時不心進水了。


  他單手拿在手中，輕輕地甩弄著。


  兩條逆大長腿微微交疊著，見石顏過來，將其中一條腿收了回來，又將手表往褲兜裏一塞，直起了身來，直直朝著石顏看了過來。


  眼前的男人目光太過銳利，看人的時候，直直盯著人的眼睛，目光赤，裸裸的，絲毫不加任何掩飾。


  石顏心裏微微一緊，不知為何，沒由來的，忽然有些緊張了起來。


  她的目光一時有些閃爍，不多時，隻緩緩垂下了眼。


  他···怎麽會在這裏？


  這條長廊是她們回住所走得最多的一條通道。


  他是在這裏特意等她的麽？


  要跟她些什麽？

  早上的事兒？

  是啊，早上一醒來，明顯兩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一直輕輕蹙著眉頭，認出了她來後，似乎一時不知該跟她些什麽。


  最終，隻隨口問了一句：“周寅···還好麽？”


  結果，不問還好，一問，石顏的臉色當場一陣慘白。


  至此，一整個早上兩人便再無話了。


  後來，他借故去了浴室洗漱，出來時，見房間淩亂，似乎彎腰收拾了一下，隻是，一彎腰，手觸及到她的私密物，最終低低咳了一聲，皺著眉頭作罷了。


  彼時，酒店裏一室曖昧的味道，偏偏兩個人又一時相顧無言，漸漸地，曖昧轉為了尷尬，轉為了···難熬。


  好在，沒多久，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下樓買些東西。


  然後人再也沒有回來。


  眼下兩人麵對麵站著，尷尬並不比早上少，唯一好點兒的是，此時，兩人都穿著衣服，至少還算得體。


  “白臨時有些事情，所以先走了。”


  周琛看著石顏，見她微微抿著嘴，一直低著頭，似乎有些不敢看他，他思索片刻，率先一步開口道。


  算是對早上不辭而別的一個的···解釋。


  石顏聞言，隻飛快的抬眼看了對方一眼，良久，連忙點了點頭，聲道：“嗯。”


  話音一落，連她自己都覺得尷尬不已。


  大抵是覺得太過尷尬，良久，石顏又後知後覺的聲補充一句：“酒店經理···跟我了。”


  周琛定定地看著她，緩緩頷了頷首。


  至此，似乎又一時無話了，周圍又再次靜默了起來。


  石顏微微攥了攥手指。


  五年不見，對方似乎變化不。

  五年前的周家大公子周琛，儼然就是一個混世大魔王，他的惡行，十裏八鄉似乎都有所耳聞，尤其，在整個周家，更是惡棍般的存在。


  混的時候，還曾將周司令氣得從部隊直接趕回來了，直接拿起了軍棍一棍一棍不要命地直往他身上抽。


  那會兒石顏剛來周家不久，她陪周寅去探望老爺子，聽周家大伯回來了，直接在軍屬大院裏大動幹戈，已經完全氣得直接失去理智了。


  當時石顏沒敢下去，隻聽樓下區裏傳來一陣陣怒罵及勸解聲。


  後來沒多久，周寅盯著一張慘白的臉，難得嘴上有些哆嗦，拚命跑上來搬救兵，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大伯···大伯用棍子往大哥身上抽，胳膊粗的棍子直接給抽斷了，爺爺，您快去救救大哥，去晚了，大哥的命可就沒了。”


  印象中的周琛，有些玩世不恭，嘴上總是掛著似笑非笑的笑意。


  他生了一雙輕佻的丹鳳眼，看誰，都略有些不大正經，都有些像是再微微調、情似的。


  石顏對他最深的印象，來自藥店那，彼時，他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隨即挑著眉衝周寅淡淡的揶揄著：“悠著點兒，回頭別整出人命來就是了。”


  然後，揶揄下，直接往周寅兜裏塞了一盒避孕藥。


  彼時，石顏臉唰地一下紅成了猴屁股似的，隻覺得被人當場捉奸在床，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才好。


  又羞，又氣。


  卻又有些不敢顯露。


  五年後，對方完全變了個人似的，變得成熟、深沉了不少，原本輕佻囂張的氣焰漸漸隱匿，換成了不動聲色，不顯山不顯水的威嚴之氣，原本身上的那些痞氣也漸漸收斂了，變得一身正氣，也變得更加氣場強大，令人望而卻步了起來。


  唯一覺得有些眼熟的，就是剛剛他漫不經心的倚靠在立柱旁，隨手甩動著手中的手表那個動作。


  這個動作令石顏覺得有些眼熟，不過還是有細微區別的，區別在於，當年，他手中甩動的不是手表，而是經常舉著個打火機，舉在手中，一開，一關，優哉遊哉的把玩著。


  周琛看著眼前的女孩兒，一時微微有些頭疼。


  他周琛以前雖渾，卻也遠遠沒有渾到跟自己的弟媳廝混的份。


  要給個交代吧，弟弟周寅還在了。


  不管不顧吧，又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眼看著眼前的姑娘一臉局促，周琛沉吟了一陣，忽然冷不丁開口問道：“吃藥了麽？”


  對方這話有些沒頭沒尾，石顏一下子有些沒有緩過神來，正微怔間，忽然隻見眼前的男人定定的看著她，忽然低低開口道：“昨晚···沒有做措施。”


  著，男人低低地咳了一聲，語氣有些輕微的···古怪。


  話音一落，石顏隻覺得心口有一團熱流，直衝腦門。

  隻覺得兩邊的臉頰一時被熱流衝擊得陣陣發燙。


  她沒想到，對方話竟如此直接，沒有半分婉轉的意味。


  石顏微微紅著臉，饒是她不是個薄臉皮的人，此時此刻，也一時局促的不出話來，正恍惚間，隻見對麵的人忽然抬手伸向了她，像是要將什麽東西遞給她。


  石顏猶豫了片刻，不明就裏的將手伸了過去，狐疑的接住，還沒來得及看，就聽到對麵的人淡淡道：“早上忘了給你。”


  話音一落，石顏攤開掌心，定睛一看——


  起先，她還一時沒有看出來，那是什麽東西。


  她將東西舉到了眼前，細細研究了一番，才知，手心裏躺著一顆···避孕藥。


  在那一刻，石顏的臉瞬間一陣紅一陣白了起來。


  她將那顆避孕藥緊緊的握在了手心裏。


  最開始有些羞恥，有些無措。


  可緊接著，臉，一時微微繃了起來。


  周琛比她高上太多，再加上眼前的視線有些昏暗，她又背著光，他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臉色。


  將東西交給她後，再次無話了。


  兩人···太過陌生。


  關係又過於尷尬。


  刻意的寒暄，隻會過於忸怩。


  何況，周琛是個直來直往的性子，能直直辦的事情，絕不會選擇迂回，也從來不是個猶豫不決的人。


  最終，周琛將對麵的姑娘上上下下掃了一眼，忽然想起了什麽，隻將目光停留在了她的左腳腳踝處，定定看了一陣，忽然開口，道：“腳沒事吧。”


  著，舌尖往壓槽上輕輕抵了抵，淡淡道：“我送你回去。”


  完，他漫不經的將雙手插在褲兜裏，朝著宿舍的方向扭頭看了一眼，正要提步。


  卻聽到身後傳來一道略微清冷的聲音，一字一句道：“不必了。”


  話音一落，身後的石顏抬腳，極力保持著正常的步伐，往前走了兩步，並排走到了他的跟前，腳步微微一停，她目視著前方，目光不偏不倚，沒有看他，而是一字一句緩緩道：“周公子，您放心，我一會兒回去就立馬吃藥，不會給您惹麻煩的。”


  話完，石顏沒有做任何停留，直接提著步子大步朝著宿舍的方向走去。


  她的背影纖瘦，背脊卻挺立得直直的，盡管裝得像模像樣的，可周琛一眼就看出來了，左腳腳踝處的···不對勁兒。


  這突如其來的···脾氣。


  在周琛的印象中，記憶中的姑娘···文文雅雅，老老實實的，見了他就躲，怎麽如今敢在他麵前···叫板了？


  周琛立在昏暗的光線中，一直定定地看著那道漸行漸遠的背影，看著看著，不多時，幽暗的雙眼微微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