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鋒利的青銅劍當空劈下,隱約可聽見破空風聲!

  只需一瞬,便會斜斜砍斷脖頸!

  千鈞一髮之際,明夷空手握住青銅劍身,彈指間鮮血瞬間順著指縫噴涌而出,然後用盡全力帶偏劍勢!

  「嗡!」

  只聽嗡鳴一聲,青銅劍劈空落下,緊貼明夷脖頸皮膚插入地下泥土中,劍柄猶在抖動不止!

  正在此時,天邊一道暗藍色驚雷閃過,在轉瞬即逝的微弱光明中,明夷看清了正俯視她的趙國士兵動作!

  壯年男子面色猙獰,一腳照明夷喉嚨碾壓而下!

  在浸透身體的暴雨和泥土裡,明夷瞬間將隱約露出白骨的手從青銅劍身上鬆開,不帶半絲停頓的從腰間拔出青銅匕首向上!

  「咕噥——」

  「啊!」

  黑暗裡,血肉和細小骨骼被刺穿碾壓的聲音細弱而清晰的響在耳畔,緊接著是趙國士兵尖銳的慘叫聲!

  滲入骨髓的劇痛自腳下傳來,趙國士兵條件反射的抽回腳退後幾步!

  短暫的時間裡,明夷仰躺在地上急促的喘息著。

  眼睛中滲入不知是誰的濃稠鮮血,讓原本因為失血過多而發黑模糊的視線更加朦朧,而手上傳來的劇痛幾乎碾碎神智!

  趙國士兵轉身從一具死屍腰間又拔出把青銅刀,然後用盡全力朝那個少女砍下,同時竭盡全力的唄悲喝道

  「秦人拿命來,還我長平四十萬兒郎!」

  腰間還有鐵針可以充當武器,可之前那個動作耗費了最後一絲力氣,明夷手指剛剛觸碰腰間,上方就已經傳來了刀鋒破空而來的呼嘯風聲——

  屈淵狼狽不堪的和兩個趙國士兵周旋,身上已有星星點點傷口!

  又是彎腰閃身避開一刀后,對面的趙國士兵在暴雨中不小心絆倒在一塊巨石上,當場單膝跪下!

  大好時機!

  屈淵手握長劍凌空一翻,如雪劍身當空劈下,劈入趙國士兵肩胛骨內,鮮血頓時飛涌而出!

  從他這個角度看,只能看見士兵年輕的面容上神色猙獰,正打算不顧一切的拚死一搏,下一秒,卻極其突凸轉換為驚恐神色!

  「馬車——」

  年輕士兵尖銳變調的喊道!

  他伸出手來指著屈淵身後,緊接著翻身一滾想要逃命。

  屈淵回頭望去,緊接著瞳孔劇烈收縮。

  只見因劇痛而發狂的馬匹連帶著車廂在營地中亂竄,所到之處將人碾至血肉模糊!

  一眨眼,已近至眼前,閃避不得!

  就在這生死一線的剎那,一道黑衣身影如同神兵天降般自半空中落下!

  眉目銳利俊美的年輕劍客凌空一躍至徹底發狂的馬背上,手中長劍揮出一道精妙絕倫的弧度,揮過發狂馬匹的脖子!

  下一秒,發狂馬匹的脖子自中間斷掉,噗通一聲掉落在泥水中,鮮血如利劍般直射而出,又落了馬車身前的屈淵一臉一身!

  可失去馬頭的馬身慣性不減,依舊直衝白髮少年而來!

  蓋聶單手在馬身上用力一撐,凌空一翻至屈淵背後,一把抱起白髮少年橫掠而過,他的身後車廂在暴雨泥土中幾個翻滾,最後掉入陡峭山坡下!

  「師傅!」屈淵大聲說著,同時擦去臉上殷紅鮮血。

  他手指緊捏眼前黑衣劍客的衣襟,只覺得心跳砰砰作響,滿心崇敬與感激竟不知道該怎樣表達出來!

  蓋聶卻眉頭緊蹙,幾乎在抱著屈淵橫掠而出的同時反手擲出長劍,星宿生輝的純鈞劍去若閃電,彈指間刺穿一個提刀欲砍的趙國士兵胸膛!

  那個士兵的腳下,正是姬明夷。

  士兵舉刀欲砍,卻在下一秒被遠擲而來的長劍當胸穿過心臟!

  他的身體因為慣性而站立停頓一兩秒,然後摧金山倒玉柱般向前倒下,剛巧落在明夷身上。

  一張張染血的面孔和屍體閃過腦海。

  「大兄、阿弟、吾子……」士兵喃喃說道,隨後便陷入永恆黑暗。

  死裡逃生!

  屍體轟然壓在身上,霎那間,原本已然模糊的視線黑暗一片,耳鼓膜嗡鳴作響,明夷面色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至極,冷汗混合著雨水不斷落下……

  明夷摸索著撕下一截原本已經破破爛爛的布條,然後緊緊纏繞在右手上止血。

  做完這個動作又過了幾秒后,原本已經黑暗的視線才又慢慢亮起來,可以看清周圍景象。

  ——身上屍體露出的一截劍尖正是純鈞劍。

  ——而幾丈之外,蓋聶鬆開環抱白髮少年的手,然後拉起屈淵讓他站好,身後馬車因急速奔跑而碾過的車轍厚重尖刻,痕迹即便在暴雨當中也清晰可見。

  憑著這些,不難推斷出剛才發生了何事。

  只是!

  但是……

  夜色中無數的雨滴雜音如潮水般褪去,萬籟俱靜中,突然浮現出幾日前的回憶。

  ——夕陽西下,暖黃色的光華從木窗中照入,一寸寸篩在黑漆案幾和蓋聶的眉間。

  「我會。」一身黑衣背負長劍的青年劍客一改方才冰冷,望來的目光幽深而莫測,他平靜的說道「假如你明說那種種子對你而言何等重要,我會幫你在火海中尋找。」

  「明夷,你對我有太大偏見。」

  言猶在耳。

  ……

  你不會。

  漫天暴雨中,明夷在心裡輕輕地回答道,師傅,你不會。

  與此同時,趙國士兵手持嬴政,十幾人同時高聲呼喊道「趙政已降,秦國人速速投降!」

  「趙政已降,秦國人速速投降!」

  「趙政已降,秦國人速速投降!」

  一語連呼三遍,那聲音甚至壓過了漫天的暴雨,傳到了所有人耳朵里!

  秦國使團之人原本單憑人數,就不敵趙國士兵,此話一出更是大受打擊,不多時便紛紛敗退,最後只活著不到十人尚堅守在兩輛馬車之前。

  李牧與蓋聶自戰局一開始便彼此相鬥,這也是為何蓋聶一開始沒有空暇去找徒弟,而蓋聶在費盡心機擊敗李牧之後,也未曾多下狠手,而是心急如焚的去找自己兩個徒弟,剛好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下二人性命。

  李牧本以為此事己失敗,卻未曾想手下親兵如此給力,竟然已經擒賊先擒王的逮捕到趙政!

  真是天助他也!

  秦國人不再抵抗戰鬥,而是防禦在兩輛馬車之前,而對面的李牧被士兵簇擁,還有一個人手中之劍架在嬴政頸側,姬丹瑟瑟發抖的站在他們中間。

  這臨時營地終於重新平靜下來,秦、趙兩方人馬卻不復先時表面上和平。

  彼此之間劍拔弩張,生死相搏一觸即發!

  秦國此次使團的正使和副使皆是平庸無能之輩,更在剛才的動亂中不知死在了哪裡,於是趙姬無奈走出馬車,看著對面被挾持的兒子頓時哀呼一聲。

  「速速放下我子趙政!」趙姬色厲內荏的說道。

  「可。」鎧甲有多處殘破損傷的李牧一手輕擼鬍鬚,平靜的說道「只要趙姬夫人及長公子同意繼續在趙國,我自然不會再阻攔夫人母子團聚。」

  「這……」趙姬猶豫不決。

  她既不想留在趙國繼續受人欺凌,也不想失去自己的兒子。

  關鍵時刻,蒙恬上前一步,挺身而出道「趙王已經親口下令,奉還夫人及長公子回咸陽,難道將軍是想違令不成?況且將軍此刻就是再讓她們母子入邯鄲,那趙王也會在派送使團送人,豈不白費功夫!何不各退一步?」

  「夫人母子在邯鄲受盡艱苦,牧自然不會再送夫人入邯鄲……」李牧平靜說道「……代郡風光獨特,還請夫人母子前往一觀。」

  傻子也知道,這一觀就是羊入虎口,再無歸來之日。

  聽到此話,趙姬膽怯後退一步,將求助的目光看向周圍之人和蒙恬。

  就在此時,異變發生!

  在暴雨聲的掩飾當中,蓋聶從百丈高的樹頂梢頭一躍而下,輕若鴻毛,又訊若雷霆!

  純鈞劍出鞘,一線寒光轉瞬即逝,彈指間劃破三個趙國士兵喉嚨,然後將嬴政脖子側的那柄劍由下至上挑入半空中!

  「啊!」

  這一劍的驚艷華美簡直駭人聽聞,士兵剛剛來得及驚叫出聲,變故就已經結束!

  甚至連幾步遠外的李牧,都沒有來得及出招反抗。

  「什麼人?」

  話音剛落,嬴政就已經掙脫手上的麻繩束縛,被蓋聶護在身後。

  場上的形勢又一次發生巨大逆轉!

  道路的兩邊,一邊是寥寥幾個秦國人和兩輛馬車,另一邊是為數尚且還算多的趙國人,而趙人中間又有一個身手高超罕逢敵手的蓋聶和秦國長公子。

  牽一髮而動全身,反倒彼此都不敢輕舉妄動。

  看清楚來人之後,李牧的臉色頓時一沉,強壓著怒火說道「蓋聶,老夫敬你是當時有名遊俠,奉勸一句莫再多管、速速離開!」

  「恕難從命。」蓋聶冷淡的說道「我即已答應保護趙姬母子直至秦趙邊境,自當護送到底。」

  當世名將、當世遊俠!

  二人都是一旦認定絕不肯更改的性格,彼此對望間已經看出對方決心

  下一秒!

  蓋聶率先出手攻向趙國士兵,同時伸手將嬴政一推,冷聲道「跑!」

  李牧帶領士兵身形一掠,就打算急追而上,卻被蓋聶提劍相攔。

  一個彈指間,二人已經出招無數次!

  蓋聶劍法當世無雙,但李牧亦是幾十年如一日鎮守邊關抵抗胡人的絕世名將,哪怕是贏,也會耗時耗力。

  一時間僵持不下!

  嬴政幾步助跑之後凌空一躍,緊接著竭力沖向對使團馬車,卻在離上馬車咫尺之遙時,脖頸處猛然傳來一股巨力死死勒住他!

  又是誰?!

  嬴政瞳孔猛然一收縮,正要竭力掙扎,咽喉處的肌膚上卻傳來金屬冰涼銳利的觸感!

  「你再動,我便劃破你喉嚨。」

  脖子上的青銅匕首伴隨著這道聲音同時力度加重,劃出一道鮮艷的血痕。

  嬴政立刻識時務的一動不動。

  他的身後,因為失血過多而臉色蒼白至極的明夷幽幽問道「長公子可曾記得先前攻擊我手腕之事?」

  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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