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悲喜都是一個人
言措在家裡待了幾天，沒有去學校，奶奶也沒有說什麼，每天給她做些好吃的，只是看著她越來越安靜，內心還是難免的擔心。
她年紀還這樣小，卻要承受這麼多，自己年紀已經很大了，不知道還能陪著她多久。想到她那對不靠譜的父母，老人愈發的擔心起來。
如果以後自己走了，言措該怎麼辦，誰來帶著她呢？
老人內心焦慮，腦子裡想著身邊有沒有什麼靠譜的親戚。言措這孩子性格很敏感，肯定不能讓她受了委屈。她那對父母實在不靠譜，一早就被她排除在外了。
剩下的叔叔伯伯家裡都有孩子，就擔心言措寄人籬下，被欺負了去。
想著想著，腦子裡突然閃現了言措的舅舅，於如海。
於如海和言措的母親雖然是一母所生，但是性格卻是相差甚多，言如海性格很穩重，也憨厚。最重要的是，他和他妻子至今無所出，言措要是去了也不用受氣，
想著想著，老人就開始盤算著，自己該怎麼說服他願意在自己走了之後可以收留了言措。老人的積蓄不多，她拿出了自己年輕時候的陪嫁，一條金鏈子，細細的放好，去找了於如海。
於如海是住在安城的，工作也很穩定，單位分了房子，雖然不算大，但是也是極好的。
老人一大早從家裡出發，轉了幾路車，終於到了。
於如海熱情的接待了她，老人四處看看，家裡收拾的很整齊，看他媳婦也是好相處的，不是刻薄的人。
老人有些不知如何開口，嘮了半天的家常，終於說到了正題上。
「如海啊，我這次來找你，是有點事情要拜託你，還請你一定要答應我。」老人有些艱難的開口，面上帶著些痛苦之色。
於如海有些驚到了，急忙開口：「您老人家有什麼事情儘管說，只要我做得到，我必定不會推辭。」
老人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說出自己的打算：「如海，是這樣，我年紀大了，現在言措她爸媽都不要她，我知道我陪不了她幾年了，我想把她拜託給你。」
頓了頓，老人臉上有些愧疚之色，「這事情都怪我，怪我不該生出這麼畜生不如的兒子來，才會讓言言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她還那麼小，卻從小就要承受外面的流言蜚語，她不能像正常的孩子一般，擁有快樂的童年。
這是我們言家欠她的，我這些年一直想辦法去補償她，可是我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日子可以陪她了，我想來想去，只有你最妥當，你能答應我嗎？」
於如海沉默了，對面的鐘紅梅此刻也是一言不發。他看看妻子，妻子表情是有些不高興的。
他有些猶豫，言措這孩子自己是喜歡的，聽話又懂事，而且都是自己的姐姐姐夫的錯，才讓這個孩子擁有這樣不公平的人生。
老人看著他們都不說話，有些急了，直直的就要跪下：「就當我老太婆求你們了，我實在是，實在是想不到別人了，你們就當言措是自己的親女兒，讓她以後給你們養老送終。言措這孩子很孝順，一定會對你們好的。」
於如海急忙去將她扶起來，表情甚是糾結，不斷地搓著手，不時的看向妻子。
鍾紅梅臉色有些不好的開口：「老人家，我和如海如今還沒有孩子呢，您讓我們收養一個這麼大的孩子，如果以後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該怎麼去對她，這對她也是不公平的啊。」
老人看著他們這樣的話語，不禁老淚縱橫，她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可是自己如今這個病，能陪著言措的時間太短了，自己一把老骨頭去了不要緊，可是言措還這麼小，要是以後都沒有個依靠，該怎麼生活啊。
她戰戰巍巍的拿出懷裡的布包，一層一層的打開，露出裡面的金項鏈來。她拿著金項鏈去給鍾紅梅，「孩子，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你就當可憐可憐言措，她還這麼小，我一旦走了她就真的一個人了啊。」
鍾紅梅看著她這樣，心也有些鬆動，卻還是有些猶豫。
於如海此刻卻突然站起身來，拉著老人的手，「您把這個項鏈拿回去，我答應您，如果您有什麼事，言措我帶著，以後就當成我自己的孩子對待。」
鍾紅梅表情頓時不好看起來，想要張嘴去反駁，卻被言如海一個眼神震住了。
他難得露出那麼堅定地眼神來，於如海平時總是憨厚的，有什麼事情他也總是讓著自己，現在卻露出如此堅定地眼神來，鍾紅梅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
那個金項鏈，老人最終還是沒有拿回去，她留給了他們。她內心清楚，言措以後來了的話，肯定有許多地方要花錢，自己能做的，只有讓他們夫妻兩個，儘可能的對她好些。
回去之後，老人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還是日復一日的照顧著言措的生活。
那件事情後來就不了了之了，據說李媛媛後面找到了自己的卷筆刀，這件事情也就這麼過去了。只是那幾個起鬨的辱罵她的人，言措最後也沒有等來她們的道歉。
言措還是每天上學下學，只是偶爾會聽見班裡人對自己的指指點點。經過之前那件事情，班裡人對她的態度更加差了，雖然後面證明了她的清白，可是班裡人還是對她沒有好印象。
學校本該是多麼純粹的地方，本該是學子趨之若鶩的地方，如今卻變成了言措的噩夢。
她越來越沉默，甚至可以連著好幾天都不說話，每天都低著頭，再不和人交談。
除此之外，言措的內心還有另外的焦慮。
奶奶身體越來越差了，言措看到她偷偷地吐了好幾次血，心裡很是擔憂。雖然奶奶每次都笑著說沒事，但是她看著奶奶的身形越來越佝僂，身體越來越差，到後來，已經起不來床。
那年的六月，奶奶的身體真正到了垂危之際，她每天都迷迷糊糊的，已經開始認不清人，但是嘴裡還是記著言措，看見誰都提起自己的孫女，她好擔心也好不甘心，自己本就是強弩之末，可是這個孫女，自己是無論如何都放不下心去。
她清醒之際，讓人幫忙叫來了於如海。於如海看著她這般模樣，也是一副痛心的模樣。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上次見您您還好好的。」
老人努力的看著他笑：「我老了，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我今天找你來，就是為了我這孫女，我日子不多了，等我去了后，你就把言措帶走，帶到安城去，這個地方給言措帶來的都是不好的回憶，我希望她重新開始。我希望她可以變得開心起來。」
老人說話已經很費力，說完這些話，微微有些喘，言如海急忙去扶著，給她喝了些水。
老人的手緊緊地抓著言如海，臉上滿是痛苦之色，言如海看著她，重重的點了點頭：「您老放心，我一定帶她走，一定好好的對她，就像對我自己的孩子一樣。」
老人這才放心下來，臉上的神色放鬆了些，眼睛一直看著他，言如海一直寬慰著她，直到老人完全放下心來沉沉睡去，他才離開。
那之後，老人的身體更是每況愈下，一天不如一天。言措總是背著她偷偷的哭，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聽那些大人說，這是癌症，不治之症。
言措內心絕望而無助，奶奶是唯一一個對自己好的人，上天為什麼要這麼狠心奪了她去。
言措變得越發勤快起來，每天都給老人擦著身子，小心翼翼的按摩，家裡的活也是一件不落。小小的人承擔起了家裡的責任，而這一切，只想要奶奶再陪著自己多一會兒。
自己還那麼小，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奶奶身體越來越差，到現在幾近油盡燈枯的模樣。
言措有些時候經常會想，如果奶奶走了，自己是不是以後都是一個人了，一個人笑，一個人哭。
可如果往後的悲喜都是自己一個人，自己又何必要來這世上走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