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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5

  「不可能, 你的計劃是完美的。」

  「青山焚」事件發生的時候,夏葵只是社裡的小人物,但她早就聽說梁見空的大名, 這個人就是社裡的智囊, 他伸出的手, 能掌控所有。

  「沒有計劃是完美的。」

  「那你早就知道,沈月初的死, 是程然安排的?」

  船靠岸了, 梁見空看著船頭的人下錨,不帶什麼感情地說:「不論是不是他安排的, 替身為他死, 在他看來就是天經地義。」

  「那我們可以告訴許輕言, 讓她真正成為我們的人。」

  「不需要。」

  夏葵以前總聽人說梁見空的心思很深,但她覺得還好,梁二爺給他們的指令都很清晰,她也不笨, 一般自己想一下就大概明白他的用意, 所以她能做到這個位置。可現下, 她還真有點鬧不明白梁見空的意圖了。

  梁見空轉過身, 與夏葵面對面,夏葵抬起頭,撇過臉, 吐了口煙,她看到他肅著臉,左眼下的傷疤透著冷峻, 沉聲對她說:「你只要記住,許輕言就是個醫生, 不要把她拉入這種漩渦,她要恨殺了沈月初的人,我就是殺了沈月初的人,這點沒有錯。至於程然,反倒是把許輕言留在我們這裡,更好掌控。」

  夏葵聽得出,梁見空這番話是用命令式的語氣跟她說,不容她辯駁:「我明白了。」

  「你進去帶她出來。」

  梁見空自己先上岸去了,夏葵摁滅了煙,返身進入船艙。

  許輕言被夏葵拉起來的時候,頭腦已經很昏沉,眼前也是模糊一片,好一會才認清自己的處境,她竭力讓自己站好,但腿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夏葵嘆了口氣:「我背你出去。」

  許輕言搖頭:「我能走。」

  這個女人還真是固執,不能被她的外表欺騙。

  夏葵只好扶著許輕言,許輕言自己又扒著欄杆,一點點走下船,一段不長的路,她走了很久,夏葵也不催她,她望著許輕言白成紙的臉,心中不免有些憐憫。

  沈月初的死,可能是她一輩子的傷,但可能誰都無法準確地告訴她真相,她的愛恨都將無處安放。

  臨到岸邊,許輕言抓著鐵鏈,跨過銜接的木板。梁見空就站在岸邊,看著她走下來,她雙腳踏上岸的時候,腳下氣力不足,不由往後退了兩步。

  梁見空立即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頭昏沉沉的,被人這麼一拉,才不至於跌坐到地上。她知道拉她的人是誰,但她沒有推開他。

  她不知道是她沒有力氣,還是她不想。

  她盯著這隻抓住她的手,腦子裡還遲鈍地迴響著他的話:

  「如果,是程然故意安排他死的呢?」

  「你只要記住,許輕言就是個醫生,不要把她拉入這種漩渦,她要恨殺了沈月初的人,我就是殺了沈月初的人,這點沒有錯。」

  梁見空並沒有鬆手,但他的手放開了些,且只碰到她的手腕:「上車吧。」

  「要不,我和許醫生一輛車。」夏葵提議。

  梁見空已經打開車門,一隻手護在許輕言頭上,以防她撞到車頂:「算了,快點出發吧。」

  梁見空沒有送許輕言回家,而是再次把她帶到了自己的住所。夏葵負責扶著許輕言回到卧室,幫她脫了外套,一切都好了之後,她走到客廳,看到梁見空坐在沙發上,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剛想給她吃了點退燒藥,她自己不願意,就說要喝水。」

  「我知道了。」

  「了梵那邊又來消息了,阿豹很安全,已經離開危險區域,短時間裡,就在外面避風頭。」

  梁見空點點頭:「好,辛苦你了。」

  剩下的也沒什麼好說的,夏葵看了看這空空的房子,以前阿豹還會隨身跟著梁見空,現在就只剩下樑見空,還有許輕言。孤男寡女,不是她多想,總覺得不是很妥當。

  「二爺。」

  梁見空應聲看過來。

  「王玦那兒,最近是不是該聯繫一下了?」

  「她那兒都幫我們處理好了?」

  「嗯,錢都處理好了。」

  「那是該謝謝她。」

  「二爺,王大小姐不說,你不會一直裝聾作啞下去吧?」

  梁見空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喜歡王玦,又要幫著她跟我表明心意?」

  夏葵沒想到梁見空一針見血地點破心思了她的心思,但她臉皮厚得很,接道:「這不衝突吧。」

  「我跟王玦說過,我不會娶任何人。」

  「但談個戀愛還是可以的。」

  「夏葵,很晚了,我就不送你了。」

  夏葵盯著梁見空,梁二爺面色如常。

  她感覺得到梁見空的威壓,走到門口,還是忍不住故意嗤笑一聲:「唉,不知道哪家姑娘能入了我們二爺的法眼,破了萬年大佛的金身。」

  梁見空在樓下坐了會,隨後走進廚房燒了壺水,他就站在那兒很有耐心地等著水壺燒開,然後,端著水壺走上二樓。

  許輕言聽到有人開門,她的頭很痛,眉梢連著後腦勺一跳一跳地疼,眼皮沉得睜不開,被窩裡熱到發燙,背後全是汗。

  梁見空走到床頭,打開檯燈,看到她突然皺起眉,便把亮度調到最低。

  「水。」

  許輕言沒響。

  他半蹲在床頭輕聲問:「需要吃點葯嗎,你告訴我,我去拿。」

  許輕言還是沒有響。

  他等了會,給杯中加了點熱水,留下保溫水壺。

  他正要離開的時候,聽到她低吟了一聲。他停住腳步,背著身又仔細聽了會。

  「月初。」

  燒糊塗了嗎?

  梁見空折返回去,猶豫了下,那手背試了試她額上的溫度,燙得嚇人。

  「月初……」

  她並不清醒,眉頭糾結在一起,嘴唇血紅,很是痛苦的樣子。

  梁見空靠坐在床邊,忍不住問:「你有這麼想念他嗎?」@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許輕言眉頭皺得更緊了。

  梁見空望著她沒有血色的臉龐,她現在的樣子格外惹人心疼,他的目光不經意變得柔和,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沈月初有這麼好嗎,不就是個大麻煩嗎,你還想他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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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見空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沒任何反應,他試著用手背替她擦去額上的汗,手掌輕輕地撩起她的劉海,順勢滑落至她的耳垂處,她的耳垂白皙小巧,沒有打耳洞。

  她似感覺到了什麼,難受地翻了個身,他連忙收回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梁見空自嘲地笑了笑,這幅德行要是被弟兄們看到,他這張萬年大佛的臉直接砸地上算了。他還是起來替她把背後的薄被拉好,然後輕手輕腳地走出卧室。

  許輕言一晚上沒少折騰,這一夜燒得她全身酸痛,但到了清晨,溫度漸漸退去。她許久沒這麼燒過,像是要把心底積累的鬱結都一併燒了。轉過頭看到床頭的水壺,愣了愣,昨晚好像梁見空來過,但她睡得太迷糊了,不是很確定。

  這間卧室,她並不陌生,床頭的水也已經喝完,許輕言想了想,還是去浴室洗了個澡,一身清爽后,人也恢復了點精神。

  她端著水杯和水壺下樓,不一會,便看到梁見空坐在餐廳里用早餐。

  他看到她還有點驚訝:「這麼早。」她發梢還濕著,全身散發著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洗過澡了?好些了嗎?」

  「沒事了,可能最近有點累。」

  「你是在跟我控訴工作量太大了?」梁見空開著玩笑。

  許輕言的氣色還是很差,她清楚自己的身體沒有弱到這個地步,是沈月初的那封信給了她重重一擊,讓她多年來還未修復的精神壁壘,再次受到了重創。

  她寧可不知道月初對她的愛,寧可不知道他過得不好,寧可沒看到那封信,至少她還能假想,他離開她的那十年是隨心所欲而活,並不那麼糟糕。

  梁見空打開冰箱:「家裡沒什麼吃的,煎蛋吃嗎?」

  「不用了,我想先回去換身衣服。」許輕言只是下來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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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見空關上冰箱:「你這樣子怎麼回去?吃了再走吧。」

  許輕言忍了忍,望著桌上的水壺和水杯,她儘可能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些:「我想一個人呆一會,我想回家。」

  「昨晚發生什麼事了?」

  梁見空不是個好糊弄的人。

  「我們救了阿豹,遇到警察,然後,上了艘船,我很累。」許輕言撐著桌子邊緣,好讓自己省點力氣。

  梁見空往鍋里下油,敲開一隻新鮮雞蛋:「許醫生,我不希望你對我有所隱瞞,這對你我都很不利,在這裡,只有我能保你,但如果你背著做些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就不好辦了。」

  許輕言反問:「我在你眼皮底下能做什麼?」

  「比如跟程然見一面。」

  梁見空邊說著,邊盛出煎蛋,金黃色的蛋黃圓圓潤潤地躺在白色蛋白中間,半凝固的姿態,最是誘人。

  許輕言心下一凌,咬死道:「我沒有跟他見面。」

  梁見空遞給她筷子:「好,你說沒有就沒有。吃吧。」

  許輕言知道,梁見空要是強勢起來,她再反抗絕沒有好處,她拖開椅子坐下,用筷子戳開蛋黃,裡頭金黃色的蛋液很快流了出來。

  梁見空見她賭氣的小動作,不由發笑:「跟你說正經的,警方很可能會找你談話,也可能會盯上你。如果不想惹麻煩,你不要插手任何事。」

  許輕言低頭啃著雞蛋,一副很專心的模樣,就是不搭理他。

  「好吃嗎?」梁見空支著下巴問道。

  許輕言放下筷子,喝了口水:「阿豹沒事了嗎?」

  「沒事了。」

  「我有份幫他逃跑,你覺得我還能隔岸觀火嗎,我還算清白無辜嗎?我遇到你的那天起,就是惹了大麻煩,沈月初遇到你的那天起就是惹了大麻煩。沒有你,他就不會死,沒有你,我也不用在這裡。」

  許輕言說得很平靜,連聲音都不大,好像只是在陳述事實。但這份突如其來,讓梁見空不由微微一怔。

  月初的遺書里說,給她信的人才值得相信。那麼,這封遺書如果說是託付給程然的,她應當相信程然。但如果這封遺書所託並非程然,那麼程然的話就是假的。

  花姐說,沈月初是梁見空的卧底,他們才是真兄弟。但如果花姐被梁見空收買,那她所說都是狗屁。

  她不相信任何眼前看到的事實,這些事實很有可能都是假的,她都可以不相信,因為她的感覺告訴她,不對,有什麼不對。

  她的感覺一直告訴她,梁見空對她,有點特別,不,是很特別。

  直到昨晚她還不敢確定,但當梁見空在她耳邊說忘記沈月初的時候,她整顆心不知為何,瘋了一般跳動,縮在被子里的手指緊緊揪著薄被,生怕被他看出來她並沒有完全睡著。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瘋狂的想法,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飲食習慣、用手習慣、容貌嗓音,就連性格也不同,但她感覺得到,梁見空身上有一種她熟悉的,屬於沈月初的乾燥、陽光、蓬鬆的乾淨味道,是那種少年月初身上的味道。

  這種感覺並不強烈,偶然出現,每次都能點亮許輕言的心。

  如果她真的是第一個近他身的女人,那她就是特別的,可她為什麼是特別的?

  她何德何能,讓梁二爺青眼有加,不止一個人開她的玩笑,她都沒放在心上。但時間長了,她也有點開始懷疑,起初她以為他的關照不過是大家默契的互利,可他並沒有要求她什麼,反倒是在她面前坦然相待,他把他的命放在她的手裡,他包容她的冷言冷語,他就像棵大樹,他若有似無的關照,點到即止,恰到好處,不會逾越男女那條線,也不會令別人起疑,但是,許輕言感覺得到。

  那是一種,只有月初會給她的感覺,站在陰影里的少年,為她撐開樹葉,露出一片陽光。

  「你和沈月初是什麼關係?」

  她死死盯著他黑色的眼睛,硬是要他直面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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