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
在走出倉庫的那一刻, 夜間稍涼的風吹亂她的額發,她才終於有種逃出生天的感覺。
梁見空一直走在他前面,一句話未說, 周圍的手下無死角地將他們包圍在中間, 一步步朝他們的車子走去。她的心跳依然維持在一個高頻率。
阿豹已經為梁見空打開了車門, 臨近的時候,梁見空突然轉身, 身邊的人也隨之停下。
梁見空隨意交代了下:「秦泰, 白譽,先帶兄弟們回去, 這裡阿豹留下就行了。」
這時候, 大多數弟兄都在拿餘光看許輕言, 且多在心裡好奇得要死,暗搓搓交換心得:「我靠,她到底是不是日本人一夥,臨時反水啊, 我怎麼不大看得明白?」「你傻啊, 怎麼看都是幫著二爺坑日本人, 肯定是知道內情的, 不然能配合這麼好?」「可看她剛被綁來的樣子不像啊?」「演技好。」
實際上,許輕言什麼都不是,好在她今晚帶著腦子, 急中生智,合了梁二爺的心意。
被點名的二人也不例外,相互對視一眼, 似乎有些不放心,但還是領了命。@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一下子, 十幾號人就這麼散了,梁見空這才看向她。
月色冰涼,非滿月,銀光輕慢。
許輕言的臉完全暴露在月光下,她看起來……真的很狼狽。短髮亂七八糟地翹著,還被風一下一下吹得全貼在臉上,臉上寫滿了疲憊,還有些許虛弱,但她一直維持著平靜的表情,看他的眼神充滿了戒備。她身上的白襯衣在掙扎中被蹂躪得皺巴巴,領口的扣子掉了兩顆,露出漂亮的鎖骨,梁見空不由眉頭一挑,移開視線,然而,最糟糕的是她的雙腳,恐怕是從家裡被人直接帶走,連雙鞋都來不及穿,一路下來,不是石子路,就是冰涼的水泥地,白皙清瘦的雙腳早已被這裡的泥水污跡沾上,腳底估計還有不少被磨破的傷口。
許輕言意識到梁見空的視線后,下意識地縮緊了身子,腦中剎那間想起他手起刀落,嘴角卻含笑的樣子,臉色頓時白了白。
梁見空回過神,察覺到她的恐懼,稍微收斂了銳利的氣場,問:「身上有傷嗎?」
除了手腕的淤青,還有身上有兩處撞到的疼痛,其他都還好,許輕言搖了搖頭。@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梁見空點點頭:「上車。」
許輕言沒動,她看著站在車門旁等她的男人,他現在的神情平靜,甚至帶著一點和煦,剛才那個冷酷的男人彷彿不是他。許輕言在上車前做了很多心理建設,但這個時候她沒得選擇,在梁見空的注目下,她動作很小心地坐上了車。
梁見空繞到另一側上車。
車門一關,便將外面的世界和裡面的世界完全隔離開。阿豹坐在副駕駛座上,司機還是那個中美混血的大高個Mark,原是地下拳擊手,一次比賽遭人黑手,差點被對手打死,虧得梁見空出手相救,隨後被梁見空招攬到身邊,現在是他的貼身保鏢之一,他回頭問道:「二爺,現在去哪?」
梁見空落下車窗,說:「先兜個風吧。」
現在已經是深夜十二點,路上的車流很少,但車子開得並不快,恰好能欣賞到窗外的風景,其實也沒什麼風景可言,但還是能吹點涼風,消散些煩悶。梁見空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許輕言低垂著眼,將身子盡量抵在門上,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的腳。
梁見空一定有話跟她說,但她不太想說話,她很累。想到抓住千鈞一髮活命的機會,就覺得累,想到要取得眼前人的信任,就覺得累,想到……自己明明是無辜的,卻一再被人肆意擺弄,就覺得累。
「你很聰明,」果不其然,梁見空像是想好了什麼,終於開口,「反咬龍崎一口的點子不錯。你應該是從頭到尾最不知情的一個,怎麼想到要幫我的?」
其實並不是幫你,但許輕言不會當著梁見空的面這麼說。
「湊巧吧,我回到家就發現包里多出了個東西,但還沒等我想明白他們就找上門了。之後,我就被抓來,一路上我想了很多遍,當我看到你們的時候,最終猜測,他們只是想利用我威脅你。但是,為什麼是我?大概是因為你身邊無法滲透,但我的處境又比較特殊,所以,利用我是一個可以大而化之的辦法。而根據你的反應,我基本可以肯定,你已經知道他們這個計劃。如果我否認,或是向你求助,其實就陷入了他們的圈套,他們最需要的就是我反抗。而這個時候,我的價值就用完了,你的計劃里可能本來不會有我,所以也不會救我的命。無論如何我的性命是掌握在你手裡,而不是日本人,如果我假裝是他們的人,你們可能就不會輕易殺了我,畢竟可以把我當人證,在那個時候,他們也百口莫辯。」
她微微蹙著眉,因為嗓子很痛,所以說的斷斷續續,但她一邊思考一邊說著,邏輯清楚,條理分明,竟是說了好長一段。阿豹暗暗驚訝,作為一個完全不知情的人,能把一些細節猜到這個份上,還能找到自己的活路,許輕言雖然看起來平淡無奇,但她的心思相當縝密,洞察力也很強,當然,最重要的是她強悍的心理素質,換位思考,阿豹覺得自己未必能做到她這般好,何況她還是個女人,從頭到尾,她沒有一絲軟弱、鬆動、求饒,全憑冷靜和睿智撐到了最後。
然而,梁見空在她說完后好一會沒出聲,只是他看她的眼神從起初的好奇,到中間的思考,再到最後的沉默。他望著這個說話也不看她的女人,卻想著和阿豹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冷靜,機智?不,都不對,不可否認,她是聰明的,但她的表現並不是強者與身俱來的強大,他觀察過她的眼睛,那裡面沖眼像是一片清澈的湖水,但細看就會發現,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淡,淡到你看不出這片湖水是什麼顏色,你的神思在這片無色的湖水中,無風無浪,靜靜凝結,無關悲喜,無求無欲。
但真的有人能做到無欲無求嗎?
梁見空依舊看著她,輕笑道:「不愧是學醫的高材生,真該讓我們社裡那幫臭小子都來聽聽,長點腦子。可你就不怕我真把你當做他們的人一起了結了?還是你以為我放過你一次,還會放過你第二次?」
許輕言愣了愣,終於側過頭,抿著唇,唇線勾起的弧度帶出一個小小的梨渦,梁見空不由分了點心看去。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在他面前,她完全弱勢,如果說他要她的命,何必拖到現在,之前每一次相遇,都是機會;但如果說他不要她的命,她也想問一句為什麼?因為她救了他一命?聽上去,曾經也有救他的醫生,似乎都沒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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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已經駛上了高架,車速也慢慢加快,許輕言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不知道。」
她總是很誠實,梁見空被她逗笑了。
許輕言不懂他笑是什麼意思,梁見空也沒再說下去,而是命道:「去別院。」
好一會後,許輕言意識到他把她也帶去那所別院了。
「可以在前面把我放下嗎?」
梁見空毫不猶豫地說:「不可以。」
許輕言警惕道:「你帶我去那裡做什麼?」
梁見空卻懶懶地靠著座椅,說:「少說幾句休息會吧。」
一路無言,梁見空的別院非常偏僻,幾乎在Z城和W城的交界處,但這裡的別院面積很大,獨門獨戶,車子穩穩地停在正門口。
「等一下。」
梁見空攔住許輕言開門的動作,自己先下了車,然後他跟門口人說了什麼,只見那人走進屋裡,又很快折回,手裡多了雙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