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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0

  「許醫生。」他又叫了一遍。

  她看到他柔軟的嘴唇輕輕啟合。

  許輕言垂下眼,禮貌道謝:「謝謝,再見。」

  她單方面拒絕了和他的視線交流,這樣她才不至於昏了頭。

  車輛駛入機動車道,司機詢問目的地,許輕言忽然不太想回家一個人呆著,不如去找凌俏吧。

  凌俏,有點離經叛道,愛煙熏朋克,可就是這麼個姑娘,學的竟然是古典鋼琴。沒錯,台上端莊高雅,台下鉚釘破洞。她租了個Loft,和幾個搞音樂的朋友一起住。她現在正在職業的十字路口,究竟是走鋼琴家路線還是老老實實在音樂學院做個助教,慢慢轉作老師,她還沒決定。

  照她的話說起來,她沒有許輕言的天賦。許輕言笑她找借口,輕描淡寫地掀過這一篇。

  天賦這種東西,也無法註定一個人的人生。

  她剛到Loft,就見凌俏一邊跳著腳穿鞋,一邊在包里找鑰匙。

  「你幹嘛呢。」

  凌俏穿著正裝,還化了淡妝,注意是淡妝,不是煙熏妝,搞得許輕言定定地看了會才確認是本人。

  她看到許輕言,立馬拽住她:「快快快,來不及了!」

  許輕言忙上前扶住她:「怎麼了?」

  「哎呦,今天是趙大師的鋼琴演奏會,下午綵排,我是現場工作人員,要遲到了。」

  「那你忙。」

  見許輕言轉身要走,凌俏忙拽住她:「剛好,陪我去。」

  許輕言來不及問一句為什麼,就被凌俏風一般拉到劇院。

  許輕言自放棄音樂之路后,便不太關注此類演出,以往她定是第一個搶著買票的。今天,凌俏本想借著工作人員的帶許輕言進去,誰知竟被拒絕。

  見凌俏一臉愁苦,許輕言想得挺開,拍拍她的肩膀:「沒事,你先去忙,我到附近逛逛就回家了。」

  凌俏很是不甘心,她不信許輕言對鋼琴毫無眷戀,但那頭一直在催她,她只好先進去。

  許輕言對這座劇場並不陌生,她也曾來演奏多次,有一次是代表學校樂團,一次是亞洲鋼琴大賽,還有一次是作為全國級音樂會演出嘉賓。

  思及此,她定住心神,不讓自己再往深處想。

  劇院邊上有一家琴行,以前自己是這裡的常客,她最愛來此張望一眼三角施坦威鋼琴。可惜,口袋裡不夠富裕,店主說了,這架鋼琴是傳家寶,不外賣,只收藏。若是喜歡,倒是可以借她彈上一二。

  比這架琴高級的還有,但只有這架琴是與她的同月同日生,這樣的特別便極有意義。

  大概已經有十年沒來了,下定決心后,為了不讓自己後悔,她除了偶爾在家練琴,便不再接觸與鋼琴相關的任何信息,自然也沒有再踏入這家店。不過,現在的她已經能淡然面對。

  許輕言推開玻璃門,這裡已經翻新過,格局也和她記憶中的有出入,但空氣里悅動的音樂分子。她記得一樓的拐角處,店主專門辟了一塊地放置他那台珍貴的古董鋼琴,許輕言繞了一圈,好琴見著不少,唯獨不見那架琴。

  許輕言只好向店員詢問:「不好意思,請問,這裡原來有一家施坦威,是賣出去了嗎?」

  店員是個學生模樣的姑娘,聽后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來的時候就沒有你描述得那架琴。」

  「店主呢,哦,我記得是大家叫他張老師。」

  店員為難地笑了笑:「抱歉,我們老闆不是您說的張老師。」

  許輕言和小姑娘道謝后,望著滿室的鋼琴,心中微微失落。

  畢竟十多年了,易主是很平常的事,是她太大驚小怪了。

  既然來了,許輕言便打算四處看看。

  許輕言在一架貝森朵夫前坐下,這個牌子的琴生產用原木一般要自然乾燥10年,再據切成材料並繼續乾燥3年。工藝之嚴苛,令沈月初匪夷所思,他曾陪她來看過琴,聽張老師介紹完后,差點笑趴。

  她當時給了他一肘子,他捂著肚子笑道:「我說,這跟你的個性一模一樣,難怪你喜歡。」

  「喜歡這架琴嗎?」

  許輕言一愣,不知何時,她的手已經不自覺撫上琴鍵。登時似碰到燙手的物件,許輕言收回手,忙站起來:「我只是看看。」

  詢問的是一位男店員,很年輕,皮膚很白,帶著青澀的帥氣,正笑眯眯地看著她。

  他擋在她的前面,她一時繞不過,正奇怪,對方忽然笑容加大:「不記得我了嗎?」

  許輕言被問住了,照說她不是臉盲,但這位帥成這樣,要是見過,她不會不記得。

  「哦,」對方一拍後腦勺,「我忘了,你那時沒見到我。不對,你應該看到我了。」

  許輕言怔住,這是什麼情況。

  對方糾結了會,兀自笑道:「你那時真的很有勇氣,不過,我猜二哥也不會真的難為你,要不然我會多幫你說幾句。」

  剎那間,許輕言臉色一變,那夜的情景從眼前閃過,她立刻意識到眼前這人的身份。

  李槐覺察到許輕言瞬間變化的臉色,舉起雙手,一臉無辜地表清白:「哎呀,姐姐不要生氣,我現在是一個人,我只是個普通的大學生啦,在這裡打打工而已。」

  許輕言面上已恢復鎮定,她不著痕迹地後退一步,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認錯了,請讓一讓。」

  李槐摸摸腦袋,疑惑道:「不對啊,我認人能力很好,不會認錯的。」

  「……」

  「哦,」李槐再次一拍後腦勺,「我懂了,你是怕我二哥,對吧!」

  「……」

  這個人真的是李家的嗎,真的是梁見空的弟弟嗎。

  李槐大咧咧地擺擺手:「沒事啦,我二哥要是真想怎麼著你,也不用拖到現在。姐姐,我不是壞人,你不用怕我的。」

  許輕言抽了抽嘴角,當真不知該做什麼表情了。他們這些人說自己不是壞人,她看上去很天真無邪單蠢笨蛋嗎?

  李槐還在那自顧自說著:「姐姐喜歡鋼琴嗎,會彈嗎?哇,又是醫生,又會彈琴,簡直女神啊,我二哥……」

  他的話被人打斷:「小槐,不去學校,又跑來這裡做什麼?」

  許輕言本能地握緊拳頭,稍作調整后,慢慢回頭。

  梁見空身後的玻璃門緩緩合上,頎長的身影擋住了盛夏的陽光,讓人看不清表情,片刻后,他邁開長腿朝他們走來,止步於她面前。

  前幾次不是夜晚就是非正常狀態,比如病床上,比如卧床上,借著陽光看清真人還是第一次。陽光自他頭頂灑下,他的身上也隱隱帶上了陽光的味道,有種奇妙的蓬鬆自然。他的桃花眼溫潤含笑,唇角習慣性地上揚,哪怕是左眼處的傷疤也不妨礙他的好看。

  梁見空一身細軟淺灰色棉麻襯衣,袖口稍稍捲起,筆直黑色長褲,隨意一站,在這個看臉的世界,誰能把他跟黑暗聯繫到一起。

  「許醫生?你怎麼會在這。」

  梁見空好像這才發現她的存在,許輕言進退不能,只好回答:「逛街,逛到這。」

  李槐壞笑道:「二哥,你把人嚇到了。」

  梁見空斜眼看他:「有嗎?你不要岔開話題。」

  李槐無奈地撇嘴:「好啦,反正下午沒課,我想早點過來,一會可以去聽演奏會。你不是去那什麼地方了嗎,怎麼這麼快回來了。」

  「搞定了就趕回來了。」

  他將目光轉向許輕言,她穿得一如既往的平素,不施粉黛的臉上也一如既往的沒什麼表情。

  梁見空找人要了杯水,看來他一路趕得很急,喝完一杯水后,他問許輕言:「許醫生上次說過,不會彈鋼琴吧?」

  李槐大呼意外:「姐姐的氣質,不彈太可惜了!」

  許輕言知道梁見空還在等她的回答,她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梁見空這人城府也太深了,她隨口的回答,他都還記著,於是只好說:「不是不會,是不彈。」

  還未等梁見空問,李槐已經先問出口:「為什麼?」

  「沒天賦。」

  李槐一愣,但這明顯的拒絕意思,讓他不好繼續追問。

  梁見空在黑白鍵盤上按下一鍵,清亮的琴聲朝一樓四面散開去,緊接著他又按下一鍵,他顯然不會彈琴,只不過用一根手指戳出幾個音來。

  「哥,你別糟蹋這好琴了。」李槐忍不住把梁見空和琴分開。

  許輕言望著琴鍵,眼底神色起伏不定,最後歸為平靜。

  半晌后,她看向梁見空,他正和李槐進行兄弟間的「友好」交流。這麼看起來,他們真的像是普通人家的兄弟。

  應該說李槐是最不怕梁見空的人,他開好自家二哥的玩笑后,正式邀請許輕言一起欣賞大師的演奏會。

  許輕言不覺得自己特別招人喜歡,可能是這位李家老幺本身個性熱情又自由,一口一個姐姐,叫得那叫個自來熟。

  見許輕言遲遲不肯答應,李槐扭頭責怪起梁見空:「都怪二哥,你趕緊走開,姐姐見到你肯定嚇得不敢跟我去聽演奏會了。」

  梁見空卻乾脆賴著不走了,妥妥地在琴凳上坐下,慢條斯理地說:「既然來了,我也受點高雅藝術的熏陶吧。」

  李槐不待見他,嘆氣:「罷了,總比三姐只知道霸道打扮搶男友好。」

  許輕言一個沒忍住,低頭輕笑出聲。平日里總是平淡無二的臉上,因為不經意的一個微笑,顯得格外稀罕。

  梁見空像是後腦勺長眼,回過頭,莫名多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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