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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

  不等許輕言反應過來,豹男拔下二爺手上的針頭,隨手拿過一件大衣裹在他身上,背起他就往外跑。

  他朝許輕言冷喝道:「走!」

  許輕言馬上反應過來,抓起背包,將桌上的藥瓶全掃進包里,轉身跟著他們沖了出去。

  這是六天來,她第一次離開地下室。大力跑在最前面,豹男背著二爺在中間,許輕言跟在最後。

  樓道里漆黑一片,她以為上去就是這家小旅店的門廳,可他們帶她往另一條地道走,直接從一個極窄的後門溜了出去。

  坦白說,這個時候如果許輕言轉身就逃,他們是無暇顧及去追她的。可是,就是在這一瞬間的猶疑,令她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天色已暗,空氣里有種難聞的潮濕,似乎剛下過雨,許輕言感覺到腳下令人不適的粘稠感以及血管里血液逆流的緊張感。

  她完全看不清路,這裡已經離加德滿都谷地很遠,靠近邊境了,四處都是山脈。她只能跟在豹男後面,而豹男背著一個人,依然健步如飛,許輕言已經跑到極限,沿途好幾次差點扭了腳,這才勉強跟上他。

  她不知道是誰在追殺他們,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這樣傻乎乎地跟著他們逃跑,她只知道她必須跑,不能停。

  大力神色警惕地四處張望,不停地朝後面招手:「快點。」

  「大力,你看到是誰了嗎?」

  大力往地上啐了一口:「他奶奶的,沒看清。」

  「等……等一下。」許輕言氣喘吁吁叫住他們。

  大力氣得差點發飆:「你給我閉嘴,跑不動,老子宰了你!」

  許輕言卻指著豹男,說:「小心他的傷口。」

  豹男腳下一頓,可還來不及查看,一聲槍響驚徹夜空。

  許輕言的心臟也隨之劇烈收縮。這不是在拍電影,她真的置身在一個隨時會喪命的地方。他們竟敢開槍!全都是群瘋子!

  豹男單手抓過許輕言,幾乎是用甩的,將她丟到一座小土坡後面,許輕言感到有什麼從她的包里飛了出去,但她還沒從地上爬起來,就是另外一聲槍響。

  許輕言滿嘴是沙土,但她不敢喘氣,死死地貼在地面,不敢動,任由沙土在口中發苦。她的左邊是豹男,右邊是大力,他們兩人的粗氣聲好似廢舊的汽車老式排氣管的聲音,呼哧呼哧,又緊張又可怕。

  豹男將二爺推給許輕言,對她說:「抱緊了,他要是死了,你也不用活。」

  許輕言接觸到男人硬邦邦的身體,渾身僵硬,但她不能推開他。一路奔跑下來,她已噁心得頭暈目眩,抱著男人的雙手止不住地發抖。忽然,一隻冰涼的手覆在了她的手上,輕輕握住。

  許輕言渾身一震,迅速低下頭,男人依然閉著眼,而他的手正牢牢地握住她的。

  莫名的,剛才還在發抖的雙手,慢慢鎮靜下來。

  左右兩邊與身後不明來歷之人的交火越來越頻繁,許輕言甚至能感覺到地面的震動。

  「唔……」

  大力悶哼一聲。

  「怎樣?」豹男一面詢問,一面回擊。

  「不礙事。」大力的呼吸越來越重,夜色里他的眼睛出奇的亮「豹哥,再過去一點就是約好的地方,只要再堅持一會,我去引開他們。」

  「不行……」

  豹男還未說完,大力已經大吼一聲,沖了出去。

  許輕言閉著眼睛,聽到身後一陣陣密集的槍聲以及一聲聲慘叫。豹男在她身旁死死壓抑住自己,而她的手心全是冷汗,心臟像是墜入了冰窖,隨時會停止。

  她被牽扯進了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那隻握住她的手越發用力,就在這時,前方忽然出現幾束亮光,越來越近,越來越快,越來越多。

  「來了!」豹男的聲音里透出一絲罕見的驚喜。

  許輕言立刻明了,他們等來了轉機!

  幾輛車連連包圍住他們,像是一層堡壘將他們護起來,車上立刻衝出幾十個黑衣人。

  為首的一個人飛奔到他們面前蹲下,許輕言隱約看出他硬朗的輪廓,他第一句話就是:「二爺呢?」

  豹男鎮靜道:「酒哥放心,二爺沒事。」

  後頭的槍聲漸止,但這些人壓根沒去在意,他們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這個男人身上。

  叫酒哥的人立即招呼人手,小心地將男人抬走,他離開的時候,握住她的手還掙扎了一會,才放開。

  眼前的男人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許輕言,眼中的寒光如銀質的匕首劃過許輕言的喉嚨。

  緊接著,她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許輕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綁架了。

  她的眼睛被蒙住,她的嘴巴被膠布貼住,口中還殘留著沙土的苦臭味,她的手被反綁著,她的包也被拿走了,就這樣被關在一輛車上,已經顛簸了好久好久。

  這期間有人喂她喝水吃飯,但沒人跟她說話。

  只要有人靠近,她立即抓住機會詢問,但沒有人回答,豹男也不知所蹤。喂完飯後,她的嘴巴又被貼上膠布。

  經歷了這一切匪夷所思的事情后,許輕言從最初的驚懼,到現在的鎮定,期間心情的起起伏伏無法形容,她腦中唯一的念頭就是怎麼活下去。

  她不能就這麼死去,她還有未了的約定。

  很快,有人帶她上了飛機,然後又是一路折騰,估計又過了兩天,因為這期間,她吃了六餐飯,她終於被帶到一個穩定的地方。

  然後,依然被關了起來,不過到這以後,她可以用嘴巴呼吸了。

  「把她帶出來,記得把鞋脫了,三小姐不喜歡地板被弄髒。」

  陌生男人的聲音,不是豹男。

  許輕言被兩個人架了起來,他們用力拖著她往前走。

  許輕言掙扎了兩下,發現是徒勞,乾脆任由他們,但她忍不住問:「你們帶我去哪裡?阿豹呢,他在哪裡?我要見他。」

  許輕言沒有冒然大喊大叫,也沒出言威脅,她再沒見識,這點情商還是有的,在他們的地盤輕舉妄動,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

  「我要見阿豹……」

  「啪!」

  許輕言整張右臉被打偏過去,火辣辣地痛。

  「你再敢出聲,當心我現在就對你不客氣。」

  冷喝聲不帶一絲人情味。

  因為看不見,許輕言其他感官無形中敏銳起來,口腔里的血腥四溢,她強咽下血水,咬牙不做聲。

  「到了。」

  她被一把推進去,一個踉蹌,腿一軟直接跌坐在地上。

  未等她從地上爬起來,右前方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就是她呀,呦呦,大哥,你怎麼這麼虐待救了我們二哥的救命恩人吶。」

  她話是這麼說,語調卻異常輕鬆愉快。

  「三小姐,許醫生確實救了二爺一命,若沒有她,我們……」

  三小姐慢悠悠地打斷他:「阿豹,什麼時候輪到你開口了。」

  「屬下失禮。」

  「阿豹,你從哪找到這個女人的。」

  這回事從左邊傳來的男聲,低沉,平緩,但也只是尋問,沒有多少真正的好奇。

  阿豹毫不遲疑地說:「無意間遇上,我發現她是醫生。」

  「這麼巧?」男人似有不信。

  「是。」

  男人又問:「你可知這次動你們的是誰?」

  豹男的聲音透著明顯的緊張:「屬下慚愧,到目前依然沒有查到是誰走漏了風聲。」

  許輕言趴在地上不敢動,連豹男都如此緊張,可見這男人威壓之大。

  「大哥,先讓她起來吧。」

  又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許輕言聞聲扭頭朝向右邊。

  「小弟就是心軟。」三小姐咯咯咯笑起來,「反正活不過今天,就讓她死得舒服點吧。」

  許輕言心頭一突,全身的血液直衝腦門,她掙扎著從地上坐起來,強壓下恐懼,面朝三小姐的方向道:「這位小姐,我出於醫生的職業道德救了一個人,我現在也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更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人,你們把我丟到幾百公里之外,讓我自生自滅好了,我也全當做了一場夢。」

  「你竟然不怕誒,有意思。」三小姐驚奇地朝她走來兩步,「可是,你已經看到過阿豹,還有二哥了。再來,我怎麼知道你不是故意潛伏到我們社裡來的?」

  「既然他們要的是二爺的命,如果我真是潛伏進來的,要知道做手術的時候殺一個人,再容易不過。」

  縱使在這樣的情況下,許輕言依然能冷靜地爭取自己的生機,她看不見,所以不知道周圍幾個人微妙的表情。

  三小姐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許輕言,她全身上下早已狼狽不堪,臉上污漬斑斑,右臉頰還有擦傷的疤痕,即便如此,她的背脊挺得很直,神態之冷靜,語氣之鎮定,實在令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大哥,這個醫生挺厲害的。」

  「許醫生。」

  許輕言立即朝左邊扭過頭,她知道這個被叫大哥的人主宰著她的生死。

  男人緩緩道:「你怎麼證明,你是清白的?」

  證明?何須證明,她本來就是清白的,還是被無辜捲入的受害者。可是,這些話,這幫亡命之徒會信嗎?他們只不過想找個理由解決她了事。

  可是,她不能就這樣死了,她答應過一個人,不管怎樣,都要替他活完這一生。

  她深吸一口氣,說:「我的相機里拍下了你們要找的人。」

  「你說什麼?」

  她的胳臂被三小姐激動地拽起。

  「許醫生,你的包里沒有相機。」

  不愧是大哥,根本不為所動。

  「我藏起來了。」

  在這一日日焦慮的思索中,她想盡了所有可能保命的方法。依照她的判斷,這次的襲擊,二爺他們毫無防備,甚至不知道是哪個幫派要截殺他們,更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

  那麼,她可以搏一搏。

  「放了我,我就告訴你們。」

  「許醫生,我有幾十種方法讓你開口。」

  許輕言的心一點點沉下去,難道沒有辦法了嗎,真的逃不掉了嗎?

  「等一下。」

  許輕言愣了愣,有些茫然地看向前方。

  這個屋裡出現了第四個男聲。

  「替她鬆綁。」

  這個聲音不似大哥的低沉,也不似小弟的輕柔,帶著金屬質感的冷意,和些許沙啞的磁性。

  很快,許輕言的手重獲自由,而突如其來的光亮,刺得她不得不緊閉雙眼,忍受過初時的酸痛后,她立刻擦去眼角的淚水,逐漸適應燈光。她緩緩抬起頭,眼前的景象從模糊變為清晰。

  這是一間大得離奇的卧房,入眼的全是藍,深藍的羊絨地毯,藏藍的皮質沙發,就連壁紙也是流動的海藍色。許輕言不敢過多打量,視線直直地看著前方,她的正前方便是一張大床,床上靠坐著一個男人,他的姿勢很隨意,面露倦色,但看上去已經沒什麼大問題了,真是打不死的小強。

  他面容她已經很熟悉了,不是非常突出的帥氣,卻有種耐人尋味的英俊。不過那時候他還在昏迷,現在他睜開眼的模樣有些不太一樣——他的瞳孔極黑,裡面似是有一個漩渦,能把人吸進去。但他的神態閑散,有點出乎意料的隨意。

  「你這是要把我二哥看出個洞來嗎?」

  許輕言一怔,立即扭頭,這位三小姐不知何時湊到她面前,眨巴著眼睛,仔細地盯著她。

  許輕言張了張嘴巴,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二哥,你看看,現在她都把我們看清楚了,何必這麼麻煩,按老規矩來得了。」

  不知是故意的還是故意的,三小姐笑眯眯地說出殘忍的話。

  許輕言的瞳孔瞬間收縮了下,惶恐從心底升起,她不過是個普通人,怎會不怕死。

  三小姐身後一直不怎麼出聲的年輕男子卻說:「可她畢竟是救了二哥一命的人。」

  許輕言不禁朝他看去,這個年輕男子大概二十左右,正是少年初長成,長得很是俊秀,內雙的眼睛令他看起來有些文氣。

  「許輕言。」

  許輕言忙回頭,床上的男人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她的身份證,他的手指修長,指節微曲,指間點拍,每一下都似打在許輕言心上。

  他緩緩抬眼朝她看來,黑色的瞳孔透著淡淡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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