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時禮都快把自己給吐虛了,還在堅強的跟沈驚衍解釋:「我真不是噁心你,就是看到你的身子,突然想到剛才那條蛇嘔……的,一時間有點剋制不住,我是在噁心那條蛇嘔……」

  「你覺得你的解釋有說服力?」沈驚衍冷眼問。

  時禮虛弱的趴在地上,默默搖了搖頭,好半天才道:「但我真的沒有噁心你。」

  「呵。」沈驚衍什麼心情都沒有了,轉身便要走,然而他還沒動,時禮已經撲到了他身子上,抱著鱗片不肯放。

  總所眾知,蛇的嗶――平日都是藏在身子里的,她抱的地方恰好有些敏感,沈驚衍的臉瞬間染上一層薄紅,怒氣沖沖的斥責:「放開我!」

  「……我不,你別想丟下我。」時禮破罐子破摔,說什麼也不願被他丟在這種荒郊野嶺,別說她沒那個能耐走出去了,就是有,恐怕也大概率會碰上剛才那個妖怪。

  一想到蛇妖和女人纏在一起的樣子,她的臉色又白了一分,剋制許久才沒吐在沈驚衍身子上。

  正當她飛速思考該怎麼讓沈驚衍消氣時,一個水壺突然飄到了她面前,她愣了一下抬頭,看到沈驚衍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

  「看什麼看!還不趕緊漱漱口!」沈驚衍語氣惡劣道。

  ……犯什麼神經,怎麼突然就好心起來了?時禮心裡嘀咕一句,默默將水壺接到手裡,漱口之後又喝了幾口,涼水下肚后,立刻將那種翻騰的感覺給壓住了。

  她輕呼一口氣,感覺體力恢復不少,目光便落在了旁邊的衣裳上。

  「趕緊穿上。」沈驚衍冷聲道。

  時禮應了一聲,跑去翻找一遍,挑了件比較厚的外衣穿上,正要回沈驚衍身邊時,餘光掃到地上一個綉了八卦圖的荷包,她一眼便看出這是修仙人士最喜歡用的乾坤袋,裡面能裝不少東西。

  時禮正缺個裝甘心草的工具,想也不想的拿上了,這才跌跌撞撞往沈驚衍身邊跑,生怕他臨時起意要把自己丟下。

  沈驚衍看著她腳下不穩還要朝自己跑來的樣子,心裡突然起了一絲愉悅,在她過來后伸手覆在了她的額頭上:「你倒還不錯。」

  時禮:「?」

  沒等她想明白自己哪不錯了,沈驚衍便已經將她抱進懷裡,朝著天山去了,剛飛出沒多遠就聽到蛇妖的叫罵聲,顯然是發現衣裳丟了,時禮頓時心虛的縮進沈驚衍懷裡,假裝此事與她無關。

  「出息呢?」沈驚衍嗤了一聲,「有我在,你還怕他?」

  時禮咽了下口水:「倒不是怕,這不是咱們理虧么,我就有些心虛了。」

  「哪裡理虧了?」沈驚衍問。

  時禮沉默一瞬:「……你不覺得咱偷衣裳這件事,很不地道?」

  「他想要,可以來搶,既然沒來搶,說明是不想要,既然他都不想要了,我們拿走不過是在幫他,免得他還要費心丟掉,他該感謝我們才是。」沈驚衍理直氣壯道。

  時禮險些被他繞進去,順著他的邏輯想了幾遍后,由衷的說一句:「您臉皮真厚。」

  「你再說一遍。」沈驚衍似笑非笑的看向她。

  時禮乾巴巴的嘿了一聲,討好的攬住了他的脖子,臉頰在他心口上蹭了蹭。沈驚衍看了眼毛茸茸的腦袋,不由得冷笑一聲,但也沒找她算賬了。

  越靠近天山越冷,但時禮身上穿了厚厚的衣裳,又吃了沈驚衍給的增強體魄的丹藥,所以也不覺得有多難熬,兩個人到了山腳后,沈驚衍便落在了地上,以走的形式往前。

  時禮匆匆忙忙的跟在他身邊,很快就走出了一身汗,於是有些不解的問他:「為什麼不直接飛上去?」

  「天山上的靈氣自成一派,所以才能養天下不能養的靈藥,若我驅動靈氣飛上去,豈不是要同天山靈氣形成衝擊?若是影響了靈藥生長怎麼辦?」沈驚衍說著,幽幽打了個哈欠。

  時禮驚訝的看他一眼:「你還挺環保。」

  她以為沈驚衍這種人……這種蛇,應該是那種不管不顧的類型,拿了自己想要的就直接走,管他還會不會再生,沒想到竟然也會擔心破壞生態。

  這算是他身上不可多得的閃光點?

  時禮剛要對他改觀,就看到幾道人影從上空閃過,她愣了一下,茫然的看向沈驚衍:「不是說驅動靈氣對這裡的靈草不好嗎?」為什麼其他人還是用飛的?

  她雖然沒把後半句問出來,但表達的意思也是很明顯了,沈驚衍看她一眼:「我騙你的。」

  時禮:「?」

  「但沒想到你發現得這麼早。」沈驚衍頗為遺憾。

  時禮:「……」你特么騙人還有理了是吧?

  「待會兒我要採的靈草有凶獸把守,我現在需要保存體力,到時候才能好好應對。」沈驚衍慢條斯理的說。

  時禮嘆了聲氣:「很危險嗎?若是危險,就別去了吧。」

  「你擔心我?」沈驚衍扭頭看向她,說完頓了一下,眼睛緩緩眯了起來,「還是覺得我無能,不相信我能把葯摘回來?」

  「……我沒有那個意思,你不要老是誤會我嘛。」時禮抱怨一句。

  沈驚衍輕嗤一聲,沒有再搭理她了。

  時禮頓了頓,覺得他今日的脾氣實在好得太過了,簡直要立地成佛了一般,若是換了以往,就算不教訓她,也會捏著她的臉搓一頓,怎麼這會兒一點反應也沒有?

  她疑惑的看著沈驚衍,越看越覺得不對,終於在走了一大截路后,小心翼翼的戳了戳他:「上仙。」

  「嗯?」沈驚衍看向她。

  時禮咽了下口水,半晌小心的問:「蛇是會冬眠的對吧?」

  沈驚衍頓了一下:「你想說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我就是覺得你上了山之後,好像懶了不少,說話也慢了下來,你待會兒不會是要冬眠吧?」時禮一臉擔憂。他如今半人半蛇,光是下半截身子,恐怕也有個幾百上千斤,他要是在這裡睡著了,她就是累死也不能把他弄下山。

  沈驚衍被她一提醒,眼底閃過一絲恍然:「怪不得,剛才你言語冒犯我,我分明是想殺了你的,但最後懶得殺,所以就算了。」

  時禮:「……」我是不是該謝謝你?

  欣賞完時禮無語的表情,他才心滿意足道:「放心吧,我有修為在身,雖然不多,但也不會像普通的蛇一樣遇冷就睡的,如今只是犯懶而已,不會影響什麼。」

  「即便是不影響,也該小心些。」時禮說著,將身上的外衣脫了下來,踮起腳尖披在了他身上。

  沾了她體溫的衣裳將冰冷的皮膚蓋住,溫暖的感覺頓時將沈驚衍覆蓋。沈驚衍忽略心裡那點奇妙的感覺,皺起眉頭道:「胡鬧,你一介凡人自顧不暇,還有心情擔心我?」

  「不一樣嘛,我是人,越活動身體越熱,所以爬山的時候不會冷,你就不一樣了,身上一點暖意都沒有,再怎麼運動也不會熱的,所以還是你穿吧,」時禮說完,有些遺憾的看了衣裳一眼,「只可惜你身子不生熱,我那點熱意很快就散了。」

  「這有何難?」沈驚衍說著,勉為其難的牽住了她的手,她手心中熱騰騰的感覺,立刻也將他席捲,「這樣就行了。」

  時禮疑惑的看了眼兩人牽在一起的手:「你這樣就暖和了?」好像除了能暖手,也沒別的用處吧?

  「嗯,暖和。」沈驚衍別開臉。

  時禮注意到他臉頰上的一抹紅,愣了愣后恍然,到底是誌異修仙小說,不能用正常邏輯去想,估計他是用了什麼手段,才讓自己牽手就能暖和吧。

  時禮心裡一邊感慨,一邊跟著他往上走,走了一段路后聽到前面傳來人聲,頓時皺了皺眉頭。

  原文中對男配上天山這段沒有詳細描寫,但通過隻言片語也能推斷,他雖然經歷了些兇險,但並未遇到什麼人,一個人摘完便回去了……為什麼他們今日過來,卻感覺山上人很多?

  時禮想起方才從頭頂飛過的那些人,覺得劇情或許從哪個地方被不經意的改變了,才會有了今日的變化。

  ……不會對他們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吧?

  時禮正擔心時,看到了前方几人的背影,頓時認出他們是桂安門的弟子,於是瞬間緊張起來。

  她這下再也不猶豫了,捏了捏沈驚衍的手心,等他看向自己時小心道:「上仙,前面都是桂安門的人,要不我們改日再來吧。」

  沈驚衍薅羊毛只逮著桂安門一隻羊薅,雙方早已經是水火不容的狀態了,今日摘靈草本就有些危險,再加上桂安門那些人,危險頓時呈幾何倍上升。

  她能看到桂安門的人,沈驚衍自然也看到了,聞言目露不屑道:「他們算什麼東西,也值得我繞路走?」

  「……不是讓您繞路走,是覺得沒必要同他們產生衝突,而且你還帶著我這個拖油瓶,萬一打起來,你也顧不上我啊。」時禮試圖說服他。

  沈驚衍蹙起眉頭,沉思片刻後點了點頭:「你說得有道理……」

  時禮頓時眼睛一亮。

  「那我們便偷偷去摘。」沈驚衍補充。

  時禮:「……你非得今日摘嗎?」

  「那靈草只有今日成熟,若是今日沒摘,就得再等三年,你覺得我會為了區區幾個毛頭小子放棄?」沈驚衍不悅的問。

  時禮定定的和他對視,許久之後確定他是不會改變主意了,不由得長嘆一聲,再三確認:「那你發誓,你要背著他們行動,絕對不會跑去找茬。」

  「知道了,嘮叨鬼。」沈驚衍不耐煩道。

  時禮嘴角抽了抽,心想要不是因為你是男配,誰願意管你死活。

  沈驚衍還算說話算話,帶著她繞到了山的背面往上走,背面風更冷厲,還一直飄雪,除了他們也沒人會來了。

  時禮雖然一直活動,但還是有些冷的,她也不勉強自己,繞到沈驚衍背後踩在他的蛇身上,從後頭鑽進他的衣裳,抱著他泛涼的腰取暖,兩個人等於穿了一件衣裳,而且因為身高限制,她的腦袋還不到沈驚衍的肩膀,整個人都被裹在衣服里,大半風寒都被衣裳和沈驚衍一同擋去。

  沈驚衍往前滑動時,她感覺自己像站在平衡車上,非常的刺激且酸爽。

  「我是不是太慣著你了?」沈驚衍懶洋洋的問。

  時禮默默抱緊了他的腰,忍著笑道:「我這樣也是迫不得已,主要是怕生病了會給上仙添麻煩。」

  「若你病了,我就把你丟在這裡,再去找一個漂亮的回來,怎麼會麻煩?」沈驚衍嘴上說得挺惡毒,卻在滑動的時候放慢了速度,好叫她能站得更穩一些。

  時禮知道他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因此語態放鬆的同他聊天:「可是漂亮的好找,像我這般漂亮的卻難找,像我這般又漂亮又聽話的,恐怕世上就這麼一個,上仙很難再找到第二個。」

  「你倒是會誇自己。」沈驚衍嗤了一聲。

  時禮將臉貼在他的後背上,討好的蹭了蹭,沈驚衍揚起唇角,愉悅的往上走。雖然他刻意放慢了動作,但還是比和時禮一同走路的時候快,時禮站在沈驚衍牌平衡車上,沒多久就到了山頂。

  山頂的風更大,雪也下得更深,時禮一腳踩在地面上,發現膝蓋以下都消失了,再看沈驚衍也差不多,他穿著人類的衣袍,蛇尾被積雪擋住,乍一看好像正常男人一般。

  時禮雙手農民揣,正要誇他兩句,卻聽到幾個青年男子的聲音,忙拉著沈驚衍躲了起來。

  「怕什麼?」沈驚衍不悅。

  時禮忙伸出手指抵在唇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沈驚衍抿了抿唇,滿臉的不耐煩,但還是乖乖閉嘴了。

  時禮這才支棱著耳朵聽那些人說話――

  「這裡太冷了,早知道我就多穿幾件衣裳再來,現在凍一下,回去非生病不可。」

  「師尊都說了,要你多穿些,誰讓你穿這麼少了?趕緊把該採的靈草都采了,我們好回去交差。」

  「知道了,催什麼催……都是那條蛇妖害的,若不是他打傷小師弟,師尊又怎麼會讓我們來天山採藥。」那人嘟囔一句。

  時禮心頭一動,忙在腦海中翻原文,找關於這個小師弟人設的描寫,等把人設描寫看了幾遍后,她確定這個小師弟,就是當初在林子里要殺她的人,之後沈驚衍一股風掀翻了他們,才將自己帶入水下脫困。

  時禮嘖了一聲,等他們走遠后,低聲問沈驚衍:「你當時不是沒動手么,什麼時候打傷他了?」

  「我不認識什麼小師弟。」沈驚衍懶散道。

  時禮無語一瞬,只能盡心提醒,等她把山林那段仔細描述之後,他才恍然:「哦,那幾個啊,我確實沒有動手,只不過給他們下了點毒,難怪他們要來天山,原來是為了找解藥。」

  ……得,對上了。

  時禮嘆了聲氣,隨後想到一件事:「你要摘的靈藥,跟他們要的不是一種吧?」

  「自然不是,我那種是專門為妖修恢復內傷的,對修仙之人沒有什麼用。」沈驚衍隨口道。

  時禮點了點頭:「那就好,這樣一來就不用擔心衝突了。」

  「幾個毛頭小子,我還沒放在眼裡。」沈驚衍冷笑一聲。

  時禮無奈的嘆了聲氣:「知道你沒放在眼裡,但今日最重要的是採摘靈草不是?更何況有凶獸要對付,你也不想前面應付凶獸,後面還要應付那些人吧?」

  沈驚衍似乎覺得她說得有道理,便不再說話了,時禮鬆一口氣,重新鑽進他懷裡:「安全起見,我們等他們走了再摘吧,現在就先在這裡避避風,耐心等一會兒。」

  他們所藏的位置剛好是兩塊石頭中間的凹陷處,再適合躲藏不過了。沈驚衍慵懶的倚在其中一塊石頭上,打個響指形成一個結界,擋住了所有的風雪。

  時禮瞬間便不覺得冷了,枕在他身上久了還生出一分暖意,她打了個哈欠,彷彿傳染了他的懶惰一般,說話也跟著慢了起來:「天好像快黑了,早知道就早些過來了。」

  「你確定你起得來?」沈驚衍反問。

  時禮勾了勾唇角,閉著眼睛道:「你可以叫我嘛。」

  「憑什麼?」沈驚衍揚眉。

  時禮輕哼一聲:「就憑我是你的寵物……」

  她最後兩個字沒有發出聲音,只是嘴唇動了動,沈驚衍再好的聽力,也只能聽清前面四個字,當聽到她說自己是他的時,那種奇妙的感覺又一次襲上心頭。

  雖然很陌生,但感覺意外的不錯,以至於他突然不想等發.情期了。

  時禮不知道沈驚衍冒出了什麼危險的想法,還在嘀嘀咕咕的跟他說話,只是沒說多久便睡著了。

  她是被一聲呵斥聲驚醒了,睜開眼睛后便聽到一道渾厚的男聲:「真是廢物,來采個草藥都能采這麼久,再過一個時辰就要暴風雪了,還不快收拾東西給我回去!」

  時禮蹙了蹙眉,大概聽明白了,這人應該是桂安門的什麼長老,正在呵斥那幾個採藥的弟子。

  「他這就不厚道了,既然嫌棄人家動作慢,為什麼一開始不自己來?」時禮仗著有結界在,便肆無忌憚的說了一句。

  說完便等著沈驚衍接話,然而等了半天都沒等到,她頓了一下抬頭,恰好對上沈驚衍的豎瞳。他的豎瞳閃著深幽的光,雖然看似沒什麼情緒,但了解他的時禮知道,他已經怒到了極致。

  時禮愣了愣,突然意識到當初背叛沈驚衍、害他渡劫失敗的人,好像就是桂安門的一個長老,這也是他一直找桂安門麻煩的原因。

  看他這個樣子……時禮皺起眉頭,在察覺到他要起身後,忙死死抱住他:「你冷靜一下!你打不過他!」

  她在說話間,沈驚衍已經徹底化為了蛇形,朝著結界外沖了出去。

  「什麼人?!」

  時禮心中一涼,急忙跑出去找他,這才發現桂安門的那些人早已經擺好了陣法,顯然在沈驚衍出去之前,就已經發現了他們。

  她突然想起,沈驚衍如今的修為不如對方,因此他的結界對那人來說也等於不存在,早在她說話的時候,恐怕他們已經起了戒心。

  時禮心中叫苦不迭,卻還是堅定的走到了大蛇身後,忽略一觸即發的局勢低聲哀求:「上仙,我們走吧,他們人多勢眾,我們打不過他們的,還是從長計議吧……」

  「我當是誰,原來是沈兄,」站在眾人前方的中年男人冷笑一聲,「沈兄怎麼不以人形相見,莫非是化不了形了?」

  時禮厭惡的看了他一眼,繼續低聲勸沈驚衍,然而沈驚衍毫不聽勸,一尾巴將她甩飛了,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向桂安門眾人。

  時禮被甩飛時,以為自己這次必死無疑了,然而最後卻毫髮無損的落在了厚厚的雪窩裡,她掙扎著爬起來,艱難的往山頂走。

  以沈驚衍如今的修為,真打起來恐怕是凶多吉少,但如果願意逃走,那些人也別想追上,所以她必須把他勸走。

  時禮這般想著,便加快了速度,然而往前走了一段后,突然撞上了一塊玻璃一般的東西。她愣了愣,看著前方空無一物的路,試著伸出手。

  手抵在了一樣看不見的東西上。

  她傻站了半天,才意識到這是沈驚衍下的結界,為的就是阻止她再靠近。

  這可真是……太混蛋了!時禮急得團團轉,不斷摸索著結界往旁邊挪,直到挪到了結界的邊緣,這才趕緊往前走。

  然而她耽誤了太多時間,等她剛爬上一道小山坡,便看到中年男人揮劍刺中了沈驚衍,而沈驚衍身上已經有十幾處傷痕了,還有不少鱗片被掀翻,看上去血淋淋的。

  時禮心裡咯噔一下,意識到即便自己能勸服沈驚衍,他們兩個也別想輕易離開了。若這麼下去,恐怕只有死路一條,時禮看著沈驚衍又中一劍,眼睛都要紅了,萬分著急中生出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她轉身便往斜側方跑去。

  呼嘯的風好像刀子一般從臉側刮過,時禮的臉頰通紅,身上的骨頭好像散架了一般,她卻顧不上休息一下,而是急匆匆衝進了一個隱蔽的山洞,搬起石頭砸向裡頭還在睡覺的凶獸。

  凶獸發出惱火的嘯聲,聲音震得她耳朵都要聾了,她腿腳發軟的又砸了對方一下,直到把對方激怒,朝著她沖了過來。

  時禮心裡一驚,急忙轉身往外跑,跑的時候能感覺到凶獸噴洒的呼吸聲。她用了這輩子最快的速度,引著凶獸沖向桂安門眾人,中年男人本來已經向沈驚衍舉起了劍,眼看著就要刺進他的心臟,卻因為凶獸的嘯聲一震,急忙揮劍應付。

  凶獸本來是沖著時禮去的,但桂安門眾人突然對它動手,它便極為憤怒的反擊起來,時禮長舒一口氣,顧不上因為吸了太多冷風而生疼的呼吸道,跌跌撞撞的跑向沈驚衍,抱住碩大的蛇頭顫聲問:「你、你還好嗎?」

  蛇頭沒有回應。

  時禮看一眼打得正熱鬧的桂安門和凶獸,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我弄不動你,你如果還有一點意識,能不能堅強一點,我們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蛇頭還是不動,時禮深吸一口氣,試圖將他拖走,然而拖了幾下都沒拖動,終於心理崩潰了,趴在他身上嗚嗚的哭。

  「……吵死了。」沈驚衍不悅道。

  時禮愣了愣,猛地抬起頭,發現沈驚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半人半蛇。化形之後,他身上的傷口更加觸目驚心,尤其是臉上一道劍傷,從左邊耳根一路到脖頸,血和肉混在一起,完全破相了。

  ……本來就一張臉能看了,如今也毀了,時禮嘴一撇又要哭。

  「凶獸打不過他們。」沈驚衍冷淡道。

  時禮頓了一下,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看到凶獸在桂安門的圍剿下,已經受了重傷……等收拾完凶獸,估計就該收拾他們了吧?

  時禮咽了下口水,急切的看向沈驚衍:「能、能走嗎?」

  「抱緊我。」沈驚衍垂眸。

  時禮點了點頭,卻在伸手抱他的時候猶豫了。他身上大大小小几十處傷,連塊好的地方都沒有,她不管怎麼抱,都會傷到他。

  「快點。」沈驚衍催促。

  時禮心一橫,咬牙抱住了他的腰,然後清楚的感覺到他的身子繃緊一瞬。她剛要問是不是很疼,沈驚衍便拖著她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中年男人帶著眾弟子殺了凶獸,再找沈驚衍時卻發現不見了。

  「長老,要追嗎?」一個弟子看著雪地上明顯的血跡,扭頭問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冷笑一聲:「他受了重傷,身上也被我下了限制,帶個凡人跑不遠,馬上就要暴風雪了,他們活不到下山,我們走!」

  中年男人說完轉身就要走,弟子們面面相覷,都有些猶豫。

  「還愣著幹什麼?!」中年男人怒問。

  其中一個膽子大點的弟子小聲道:「蛇妖死了也就算了,可凡人……不救是不是有些不好?」

  「那個凡人和蛇妖是一夥的,若不是她,我們也不至於要對付這隻凶獸,你操心她幹什麼?走!」中年男人冷下臉。

  其他人再不敢犟嘴了,忙跟著他匆匆離開。

  這邊沈驚衍和時禮如他猜想的一樣沒跑遠,只是匆匆進了凶獸之前待的山洞便倒下了。沈驚衍昏迷的時候時禮還在他懷裡,他這麼一壓下來,時禮有種自己要被他壓死的感覺。

  她掙扎著從他身下出來,發現他已經重新化為了原形。時禮小心的探了探他的鼻息,確定還有呼吸后鬆一口氣,癱坐在旁邊不動了。

  不知過了多久,山洞外頭突然下起了暴雪,時禮力氣恢復后,便從山洞裡天然形成的深潭處捧了水,幫沈驚衍清洗身上的傷口。山洞裡有很多種植物,看樣子都是帶著靈氣的,但時禮不敢摘來用,生怕哪裡用得不對了,反而會加速沈驚衍的死亡。

  不過好在潭水也是有點用的,她在給沈驚衍洗過傷口后,發現原本一直流血的傷口稍微凝固了些,沒有再流出新的血液。她精神一震,撐著身子將沈驚衍所有傷都洗了,這才眼前一黑跌在地上。

  一人一蛇躺在山洞裡各自昏迷,等時禮睜開眼睛時,旁邊的蛇已經不見了,她心裡一驚,扭頭看到沈驚衍泡在潭水裡,頓時鬆一口氣:「你醒啦。」

  沈驚衍陰沉的看她一眼,沒有說話。

  時禮知道他心情不好,沉默一瞬后開口:「你跟那個人,是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啊?」

  沈驚衍沒有回答。

  「……你別生氣,等你身子恢復了,肯定能報仇的,我相信你。」時禮試圖鼓勵他。

  沈驚衍垂眸,總算說出了第一句話:「為什麼要救我?」

  「啊?」時禮沒反應過來。

  「隻身引凶獸?我倒是不知道你有這麼大的能耐,」沈驚衍若有所思的看向她,第一次在說這種話時不帶嘲諷,「你可知道有多危險?」

  「我知道啊……但有什麼辦法,總不能看著你死在他們手裡吧?」時禮嘆了聲氣。

  沈驚衍不說話了,眼底滿是她看不懂的情緒。

  山洞裡氣氛莫名壓抑,時禮撐著身子起來,拍了拍手裡的灰塵,故作輕鬆道:「別提那些不高興的事了,你趕緊休息一下,差不多了我們就離開這裡,回了家再好好養傷。」

  「走不了。」沈驚衍回答。

  時禮疑惑的看向他。

  「暴風雪太大,山洞口被雪壓塌了,我們被困在這裡了。」沈驚衍冷靜道。

  時禮:「……那就等你再養兩天傷,有力氣了把洞口清理出來,我們再走。」

  「我被那狗東西下了限制,如今修為盡失,就算身上的傷都養好了,也沒辦法清出一條路。」沈驚衍垂眸。

  時禮愣了愣,乾巴巴的問:「那、那我們就得困死在這裡了?」

  「不至於。」

  時禮鬆一口氣,笑了:「我就說嘛,你肯定有辦法……」

  「如果有人來,我們可以騙他們清路。」沈驚衍打斷她的話。

  時禮:「……什麼時候會有人來?」

  「說不準。」

  時禮:「……」她看出來了,這人死到臨頭了也不忘逗她,真是惡劣透了。

  像是看出時禮的內心想法,沈驚衍平靜的看向她:「還有一個辦法。」

  「什麼?」時禮不抱期望。

  沈驚衍盯著她:「我體內的雷霆之傷恢復,我便能打破限制,帶你離開。」

  時禮沉默的和他對視,許久之後問:「山洞裡有甘心草嗎?」

  「沒有。」沈驚衍回答。

  時禮:「……」那還說個屁。

  她無語的背對他躺下,決定不和他說話了。

  沈驚衍靜了許久:「你要為我種甘心草?」

  「你想得美。」時禮沒好氣道。

  「不種就好,我也不想要你種的果子。」沈驚衍揚了揚唇角,明明一身的傷病,卻難得心情不錯。

  兩個人就這麼被困住了,好消息是山洞很大,而且別有洞天,有很多可以吃的東西,不好的消息是,這裡真的沒有甘心草。

  吃的東西再多,也總有吃完的那一天,時禮心情很焦躁,每次看沈驚衍淡定的樣子,心裡就更加煩躁。

  某日晚上,她無聊發獃時想起之前偷的乾坤袋,便拿出來翻看,想找找有沒有什麼可以用的工具。

  工具沒有,倒是甘心草的種子有幾顆。

  時禮看著手中的種子,沉默許久后藏進了懷中,等沈驚衍睡著后跑到角落裡,挖個坑埋點土,然後從乾坤袋裡掏出一把匕首,對準了心臟。

  ……不得不說對自己動手是件困難事,即便她心裡已經決定幫沈驚衍了,可真要下手時,才發現四肢無力,還沒扎到自己就不行。

  時禮努力了幾次都沒成功,怕沈驚衍會醒來,最後直接解開衣帶,將匕首抵在肌膚上,然後深吸一口氣就要往下扎。

  「這把匕首上有蛇毒,你若是紮下去,五步之內必死無疑。」

  耳邊傳來幽幽的聲音,時禮手一抖,匕首將白皙的肌膚劃了一道小口,滲出了殷殷血跡。

  她臉色一變,也顧不上解釋了,驚恐的問突然出現的沈驚衍:「怎麼辦怎麼辦,我要死了嗎?我是不是已經中毒了?」

  「方才不是不怕死嗎?」沈驚衍冷笑一聲。

  時禮眼眶都要紅了:「誰說不怕死的,我都怕死了!你快想辦法救救我嗚……」

  沈驚衍輕嗤一聲,將她拉進懷中,俯身吮住了她的傷口,時禮愣了一下,臉頰突然就紅了。

  不是疼,也不是癢,主要是她方才為了取心頭血,所以匕首抵的地方很微妙,以至於他心中吮的地方也……很微妙。時禮難堪的別開臉,兩隻小手緊緊攥著自己已經散開的衣衫。

  沈驚衍似乎也意識到了,他的動作突然慢了下來,舌尖在傷口上打轉,瞳孔也慢慢的變成了豎瞳。

  他一千多年都沒有過的發.情期,猝不及防的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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