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梅花盛開
遠處觀看的三人渾身僵硬,像是雕塑一般,面無表情。
這時一陣微風吹過,拂起幾人的髮絲,好似在向別人證明,他們三個是活物。
難道他真的是二品人仙……饒是灲清風沒入仙境,見識不足,卻也看出了王凡的不尋常。
生生扯斷旱魃的手臂,這是三品能辦到的事?
看到王凡手撕旱魃的一幕,歐陽福受到的衝擊比灲清風還要大。
他雖然不是武修,但也能看出王凡方才沒有用武技,完全是憑藉肉身力量強撕旱魃。
這代表什麼?
代錶王凡的肉身比蛻變的旱魃還要強悍!
可是……
這怎麼可能?
那是旱魃。
號稱擁有世間最強肉身的旱魃!
天下間沒有任何煉體之法,能夠把肉身修鍊到比旱魃還強,至少,歐陽福沒聽說過。
灲子安境界最低,倒是沒有他們二人那麼驚愕,愣了一會,在慕容笙笙再次呼吸不暢,拍打她時回神,小心翼翼地鬆了松藕臂。
……
王凡輕緩均勻地長呼一口氣,雙臂自然垂下,緩緩合上眼皮。
幾息過後,王凡氣息內斂,思想完全放空,內心平靜無波,進入了歸元狀態。
魂海中,三團亮度有異的魂球緊密貼合,兩團光芒最為耀眼的魂球,一點點滲入暗淡無光的魂球中。
魂球之下,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海面,水靜無波,倒映著緊密貼合的魂球。
不知過了多久,緊貼的魂球徹底融合,光芒大作,整片魂海變得白茫茫。
光芒消散后,魂球上裂出幾道裂縫,人形的魂體從魂球中破殼而出。
魂體不著衣物,蜷縮著身體,向下墜落而去。
一小片水花濺射過後,魂體沉進海面,一圈圈水波擴散著,好似要衝到海面的盡頭……
王凡緩緩睜開雙眼,眼神平靜,沒有絲毫情緒波動,生靈的氣息全無,好似他是一個死物一樣。
「砰!」
活埋旱魃的坑洞在此時炸裂開,激起漫天塵土碎石。
旱魃身體彎曲成回形鉤,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拖住腰身將它拉起,雙腿直行后,腳掌踏在地面,隨即上身晃蕩著直起腰。
猩紅的眼瞳同時向右斜過去,盯著缺失手臂的右肩。
忽地旱魃仰起頭,咧開嘴。
「吼!!!」
音傳三十里的嘯聲猶如九天玄雷,震人心脾。
旱魃腳下,有三道裂縫向遠處延伸分裂,頃刻間,方圓數百丈塌陷下去。
同時,旱魃右肩的傷口一陣蠕動,幾息過後,一條嶄新的手臂從傷口處竄出來,就像烏龜伸頭一樣。
萬道雷霆般的吼聲中,墜仙城十萬生靈捂緊雙耳哀嚎著,好似靈魂都要被吼聲從身體里震蕩出去。
剛剛逃離墜仙城的林氏一族再次停止前進,無數修為低下的族人掩耳翻滾,整個場面混亂不堪。
林天羽狠咬后槽牙,強撐著挺直腰板,硬抗的結果是他受到重創的半邊臉傷口裂開,殷紅的鮮血順著脖頸流下,染紅了衣領。
林天羽脖頸暴起一根根青筋,沒有被面具遮擋的眼睛布滿血絲,仰頭吶喊著:
「總有一天,我要讓天下修士匍匐於我腳下!」
他的吶喊被旱魃的吼聲掩蓋,好似在無能狂吠。
忽然,一個劍型之物被血色幽光掩蓋住,從高空墜落,刺在林天羽天靈穴位上,「咻」地一聲,鑽進他體內。
隨後,林天羽眼瞳忽地變成血色,幾息過後恢復正常。
這一幕無人看見。
……
高空之上,一個白衣男子雙手掩耳,面色痛苦。
等到旱魃吼聲停止,白衣男子回頭看向城北方向,嘴角上揚,呵笑一聲。
靈煞陣起,地煞氣涌動,古墓門開。
得到了那件東西,他宗主繼承人的地位便要坐實了。
忽地想起在群芳閣見到的鬼臉面具,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之色,莫名地笑了笑。
「都是我的,包括你,鳳長老……」
白衣男子輕笑一聲,單腳踩在飛劍上,向天邊飛去。
在他身前的衣衫上,有一道破口隨風變換形狀。
……
長出新臂的旱魃雙膝下沉,第三條腿晃蕩了一下,隨後拔地而起。
「砰!」
下沉的地面在巨大的反力下,再次下沉幾分。
旱魃升空的速度突破了音速,身體所過之處,充斥進來沒多久的空氣再次被強大的壓力分割,一層層氣浪如同疊加在一起的煙圈一樣,向遠處散去。
眨眼間,旱魃撲到王凡上空,伸出右爪,帶著萬鈞之勢向王凡抓去。
本能驅使下的旱魃,動作粗鄙,全身都是破綻。
王凡微微抬眼,在他的眼中,旱魃的動作彷彿被放慢了數百倍。
旱魃猙獰貪婪的面容清晰地映在王凡眼中。
王凡左腿右划,腳尖在虛空中借力,劃出一道火光,帶動著身軀逆時針轉動。
旱魃撲抓落空,右臂伸過了王凡肩頭。
這時,王凡右手五指虛划,手腕轉動,以一個巧妙的姿勢抓住旱魃手腕。
同時以右腳為支撐點,身軀逆時針轉動,拉著旱魃虛空踏步,前沖五步,隨後右腳扭動。
腳帶動腰,腰帶動身,身帶動臂。
身體轉動中,將旱魃輕輕甩向另一邊,同時身軀下壓,右臂向下垂落,落到一半,抓著旱魃的手五指張開。
接、化、發。
既是最基礎的武學,也是最高深的武學。
「砰!」
旱魃再次砸進地里,下沉的地面塵土飛揚,一個方圓數百丈的坑洞赫然成型。
這一次,旱魃徹底入土。
王凡均勻地呼出一口長氣,眼中恢復了情緒,不在空無一物。
「原來我人魂與歸海言行天地二魂不相容的原因,是我沒有真正接受這具身體。」
方才他扯斷旱魃手臂的時候,掌控著身體每一塊肌肉,第一次掌控全身,身心合一后,他陷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心境中。
這時他才真正明白。
不是歸海言心的天地二魂排斥他,而是他從內心深處排斥著歸海言心的一切。
莫名其妙被隕石砸死,莫名其妙穿越到這個世界,每天在鏡子前看著自己這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熟悉的是,歸海言心身體的面容與王凡前世的樣貌毫無區別,陌生的是,這張臉成熟又青澀,像是年老者,又像是青年。
孤獨,寂寞,空虛,無時無刻侵蝕著他。
在他內心深處,憎恨著隕石,憎恨著歸海言心。
說玄一點,歸海言心就是平行時空的他。
有可能就是因為這個世界的歸海言心自殺,冥冥之中一種神秘的力量,牽引那顆隕石砸中他,將他變成歸海言心,繼承歸海言心的一切。
這樣想的話,歸海言心不自殺,他就不會來到這個世界。
有因就有果,我的報應就是你。
王凡如何不憎恨歸海言心的一切。
心裡不接受現在的自己,又怎能徹底重獲新生。
「我就是我……」
王凡喃喃自語,緩緩閉上眼。
魂海中,沉進水底的魂體睜開雙眼。
頃刻間,魂海中的水面不在平靜,劇烈翻騰起來,好似有狂風驟雨,激起層層巨浪。
幾息過後,魂體如同黑洞,將四周的海水吸入體內,對著海水入體,魂體越來越大。
海水乾涸時,魂體無邊無際。
這時,王凡睜開雙眼,淡淡道:
「武道?不……應該叫鍊氣士。」
「煉精化炁,煉炁還神,煉神還虛,煉虛合道……」
「歸海言心,你這是將我們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在這個世界實現出來了啊。
鍊氣士以身為乾坤,掠奪天地精氣修自身,合道之後自身便是一世界,成道的鍊氣士想死都難。
真虧你能想到分離人魂的自殺方式。」
話落,鬼臉面具從他懷裡自行飛出,浮在他面前,整個面具震動,好似在懼怕一樣。
「你……你是歸海言心,還是王凡?」
鬼臉面具的話音充滿膽怯,它能看透虛妄,卻看不透現在的王凡。
這一刻的王凡如同那日它第一次見到歸海言心一樣,仿若與整個世界隔離一般。
王凡抬眼看了看鬼臉面具,緩緩抬起手,將它抓住戴在臉上。
「我,是王凡!」
頃刻間,鬼臉面具雙眼處的鬼火大作,燃燒出了眼眶。
同時,地面一陣震動,幾息過後,旱魃破土而出,如同野獸一樣再次向王凡衝去,好似不吃了王凡這個美味大餐誓不罷休一樣。
「螻蟻,也配對我亮出獠牙?」
王凡面具下的嘴角上揚,伸出一指,點在出現在他面前的旱魃額頭上。
這時,一股刀氣從旱魃腦後竄出,去勢不減,直衝天際。
旱魃的身體頓時間僵住一動不動,隨後身體軟綿綿地向地面掉落。
一聲輕響過後,旱魃歪著腦袋躺在地上,眼神空洞。
這一指,徹底絞殺了旱魃誕生出的神魂。
墜落在地面的旱魃如今只剩下一具空殼。
王凡一指滅旱魃后,忽然愣住,一把摘下鬼臉面具,錯愕地看著一動不動的旱魃,揉了揉眼,又看了一下。
「我……剛才腦袋秀逗了?」
「我怎麼把要收服的寵物殺了!」
王凡悲呼一聲,一手遮面,好似失去了非常重要的玩具一樣。
剛才他剛剛徹底融合神魂,受到歸海言心原本的性格影響,做出了違背自己意志的事。
此時清醒過來,真是罵娘的心都有了。
「我的運氣也太背了……」
這個性格……嗯……是王凡沒錯了,嚇死我了,還以為歸海言心復活了……鬼臉面具雙眼處鬼火抖動,不在擔驚受怕。
……
「清風,你感覺到剛才一閃而過的刀意了嗎?」歐陽福茫然道。
灲清風下意識點了一下頭:「霸道又內斂,與昨夜破天的刀意一般無二,此人絕對是仙境二品!」
「仙境二品修武,聞所未聞……」
歐陽福喃喃一聲。
仙境修士很少有修鍊多門術法體系的,到了他們這個層次,講究的是精而不是雜。
而武修太弱,就算有武修入仙境,也會棄武,轉修別門術法。
歐陽福不僅頭一次見到仙境武修,還是第一次發現武修的力量能這般恐怖。
震驚多了,也就麻木了,見到王凡一指滅殺旱魃,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愕然。
修武竟然能這麼強……灲子安激動的面色潮紅,看著王凡的目光充滿異樣的神采。
她想跟王凡學刀了。
能夠學會王凡的本事,還練這破劍有何用?
就在灲子安打算棄劍練刀時,她懷中的慕容笙笙一口鮮血噴在她胸口,宛如一朵梅花在她胸口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