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繈褓
王曉燕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急切地問:“什麽信物?”
“一片繈褓。”
“一片繈褓?”
“是的,一片悉心保存了二十六年了的繈褓。大海嘯衝毀學校的時候,她心裏隻記得壓在廢墟中的那片繈褓。”
“後來找到了嗎?”
“找到了。找到那天,她抱著它哭了很久……”
眼淚奪目而出,王曉燕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情感,在眾人麵前掩麵抽泣起來。
繈褓,親生父母留給王詩雨的唯一的財產。憑著這份財產,她度過了人生最稚嫩的歲月。
王曉燕也有一片繈褓,母親張秀英一直幫她好好地保存著。母親說,這是你生母給你的最初的愛-——貧窮歲月中唯一能夠給予你的一份愛!
王曉燕哽咽著問:“她的繈褓放在哪裏,你知道嗎?”
“放在她租住的房子內。”
“什麽樣子的?”
“藍印花土布縫製的一床小被子。”
王曉燕突然挺直腰肢,仿佛饑餓的嬰兒聽到了母親的腳步,仿佛絕望的戰士聽到了勝利的喜訊,“有圖案嗎?”
“有,畫眉穿花圖。”
藍印花土布縫製的荷花夾被,是東川農村特有的土製被,與紅蓋頭一樣,文靜、祥和而不張揚的土被子,曾經是東川農村婚俗中必不可少的“行頭”。
荷花夾被,在東川已有1300年曆史,它用石灰、豆粉合成灰漿烤藍,采用全棉、全手工紡織、刻板、刮漿等多道印染工藝製成。
它的圖案設計取材於民間喜聞樂見的故事或戲劇人物,多是由動植物和花鳥組合成的吉祥圖案,采用暗喻、諧音、類比等手法,盡情抒發平民憧憬美好生活的理想和信念。
常見的荷花夾被圖案有“畫眉穿花”、“牡丹引鳳”、“金魚鬧蓮”、“鴛鴦戲水”、“麒麟送子”等,暗含著琴瑟和諧、早生貴子的意思。
那時的農村,幾乎家家戶戶都會織布,每家都有木製的紡車和織機,成年婦女都會搖車紡紗,登機織布。人們身上穿的衣服,床上用的床單、被褥、包袱,閨女嫁妝,都是自家紡的布。大家織的大都是白色坯布,印染之後,可加工成床單、被褥、衣服等。
這荷花夾被看起來有點土俗,但那洋溢著濃濃的純樸氣息的布料和圖案,在王曉燕的心目中,是人世間最美的一件藝術品。
母親為她珍藏的那床藍印花土布縫製的小被子,印有畫眉穿花的圖案,與王詩雨的繈褓一模一樣。那樣的被子,是貧寒人家最珍貴的財富,生母把它從被子上剪下來,一針一針縫疊起來,成為嬰兒第一件溫暖的衣服。
王曉燕從餐桌邊慢慢站起來,走進洗手間。在裏麵,她讓縱情的淚、苦澀的淚、傷感的淚、激動的淚,和著噴湧的自來水嘩嘩嘩的聲響暢流。
“姐姐,我終於找到你了!!!”
晚飯,陳涵把王曉燕和王子安請到自己家裏吃飯。妹妹陳嘉兒也回家來吃飯,她是許一倩的同窗好友。
陳涵的父母陳田和張琳初見王曉燕,以為是王詩雨。陳涵直接向家人介紹說,她是剛剛才找到的王詩雨的親妹妹,一家人驚喜不已。
陳嘉兒不時用機靈的大眼睛窺覷王曉燕。都說同性之間看不出對方的美,可陳嘉兒卻覺得王曉燕不一樣,她又美又純真,因為純真而更美,直讓她羨慕。
王曉燕也在留意陳嘉兒,個子不高,容顏甜美,頭發染成黃色,上瞼貼著假睫毛,一襲白色的時裝,繡著花兒,耳垂上掛了簡練的墜子,靈動地搖晃。從上到下整體的容資,三分像安以軒,七分像秋瓷炫,正是典型的H國偶像劇中一號瑪麗蘇的演員所具有的一切。
她崇拜許一倩,從隻言片語中就流露出來,崇拜她的敬業,也崇拜她的金錢。他對王曉燕講了很多許一倩在學校裏的趣事,唯一不提她老是向許一倩借錢。
她對王曉燕說,許一倩在班上是最用功的一個,最初誰也不知道她是富家千金。衣食住行完全同平民家的女孩一樣,沒有一絲一毫的嬌驕二氣。她的身份還是許一飛告訴她的。
許一飛第一眼看到陳嘉兒,就喜歡上她。但是第二天,他對另外一個女孩眉目傳情了,不久,又變換了口味。那時同學們方知許一倩是地產大佬許雲彪的女兒。
許一倩討厭哥哥的所作所為,在學校跟她吵了一架之後,許一飛才有所收斂,借口去學校看望許一倩的次數就少了。
王曉燕問:“許一倩就這麽一個兄弟嗎?”
“是的,就這麽一個哥哥,”陳嘉兒道。
“許一倩說,她哥哥認識我姐姐,他們也是同學。”
陳嘉兒詭秘一笑,“好像不止是認識吧?應該還追過你姐姐。”
王曉燕疑道:“你怎麽知道?”
“聽我哥哥說的。我哥哥說,許一倩的哥哥跟許一倩完全是不同的兩個人,一個受人敬重,一個很……”
陳嘉兒打住舌頭,沒把“爛”字說出來。
陳嘉兒陪著王曉燕聊天的時候,陳涵打電話聯係王詩雨。王詩雨正在醫院陪著她姐姐,說她姐姐傷得不是很嚴重。
陳涵把王曉燕來北原找她,現在正在他家裏的情況告訴她。還說根據他的判斷,這個王曉燕應該是她的親妹妹。
王詩雨道:“可是DNA鑒定結果不是啊。直覺往往是錯誤的。”
陳涵道:“也許鑒定的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王曉燕說,他家裏也保存著她被抱養時的繈褓,據她說跟你保存的那片一模一樣,布料和圖案一致,很可能是你的親生母親從一床被子上剪下來的。”
陳涵打算把王曉燕留在自己家裏,等待王詩雨回來再見麵。
王詩雨頗為為難地說,她姐姐聽到她認親的事就十分反感,暴躁,說人家是從鄉下來的,所謂認親,很可能是懷著什麽目的。姐姐說,現在這個社會,有些人什麽事都做得出來,防人之心不可無。再說DNA鑒定都出來了,幹嗎還死死粘上?動機讓人擔憂啊!
王詩雨這麽一說,陳涵覺得自己像做了什麽錯事一樣,不知所措, “那……那怎麽辦呢,他們在我家裏?”